陆陆续续离开了不少孩子，最后只剩下张九尘和张青一个。
张青情绪并不高，因为张九尘并并没有回答他的话。
孩子的心思很敏感，他们总有办法从大人的只言片语或者动作里面察觉到什么。
张九尘的避而不谈，很显然也是在昭示着某种他不愿意相信的东西。
“九叔，天天还会回来吗？”
张九尘沉默了一下，说道，“他回家了。”
“真的吗？”他霎时高兴起来，整个人都沐着光芒一般，眉毛眼睛都是上扬着的。
“回他自己的家了。”张九尘很容易就猜到张青必然是想岔了，但是他还是格外残忍地告诉了对方真相。
毕竟不实话实说，他也没办法给对方变出一个张天来。
“不会的，你一定是在骗我。”
张青说完，低着头抱着自己的书包再也不愿意出声了。
“这是怎么了？”
开门的是张母，张青第一个进来的，面上却怏怏的，于是问话的对象就变成了张九尘。
张九尘在回来的路上就在想过该怎么对家里说，但想来想去，实话实说还真的是最优选择。
“天天呢？”
张母很快就发现了问题。
张九尘道，“他回家了，他家里把他接走了。”
“真的假的？”拿着抹布的张母一下子站直了身子，脸上全然都是惊讶，“这是好事啊！”
好事是好事，可惜人家连来家里一趟表示感谢的态度都没有，甚至还把张青往人贩子的手上送。
张九尘在张母面前自然是这方面的话题一概不提。
“嗯，他们家很忙，就直接把天天带了。”
“那你看到人了没，那家人好不好？也不知道这么多年不带在身边，会不会生疏不亲热了。”
她搓着手，话里话外都是对那孩子的担心。
张九尘，“应该不会有那种情况发生，他家里只有张天这一个小孩，苛待想必是不会有。”
张母一个问题，张九尘一个号回答，这些担忧说下来，好像还真没有什么需要为张天担心的。
“那家姓什么啊？”自以为得到安慰的张母，便又问了一句。
“姓柳。”张九尘低声道。
他一回头，此刻张青正缩在沙发上只露出一个眼睛看着他们，看样子应该是在偷听他们说话了。
“累不累，去洗澡睡觉来，找时间带你去看他。”
这句话是对张青说的，小孩一直惦记着，怀里抱着小幺不愿意放手，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晚上冷的很，只要出门必须加单衣，等家里人都会回来之后，今天的讨论才算歇下来。
除了张九尘和张青，没有人知道这个变故。
张父回来只疑惑地问了一句，并没有多余的想法。
张年年倒是骂了一句这家人好没有良心，然后灰溜溜地被张母支使着去写作业了。
柳家。
一言不发的张天坐在餐桌前，周围围着一群陌生又有些熟悉的人。
并不是所有人他都不认识，有些熟悉的面孔，只要再一看到，是马上就能想起来的。
在这件事上，张天是骗了张青的，他不是记不得小时候的事了，而是根本就不想去想。
张天老早就知道柳家，他也知道柳家如今是在找他，他有很多朋友，都是在福利院认识的，也是对方知道了告诉他。
他不想被认回去，但又知道 自己肯定是要被认回去的。
“大哥，这就是你儿子，还真是一表人才啊！”
说话的人，鼻翼边上还有一颗大黑痣，生生将本就不英俊的面孔，又变得多了几分八婆气质。
不过他也确实很八婆，这一桌子人都没有说话，就他比较出德。
柳家的老太爷坐在上首，闻言敲了一下拐杖，“阴阳怪气的，不会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老太爷话一出，其他人更加不敢说话了。
而张天名义上的父亲，柳正义，此时正用着自己的晚饭。
他说话做事都是一板一眼，奉行食不言寝不语。
这个点其实差不多都吃了，坐在这里的人都知道自己就是个陪衬，专门来给老爷子的小孙子做面子的。
“按照你们崇字辈，应该叫你柳崇天的，可惜你爸爸没有把你照顾好，让你这么多年流落在外面，吃了很多苦吧！”老爷子和蔼地说道，脸上的皱纹都能夹死苍蝇，他能找回这个来之不易的孙子，可以说是柳家的福气了。
“我叫张天，不叫柳崇天。”张天眉头一皱，并不喜欢这个强加在自己身上的名字。
更何况，他离开柳家之前，根本就没有名字。
又哪里来的本来就叫柳崇天之说。
“胡闹。”柳正义把碗一搁，用挑剔的眼光打量着张天。
因为还在读书，学校规定要穿校服的原因，所以张天身上的就是学校发的粗陋的校服，自然白比不上张九尘给他们换的衣服。
“张这个姓，本来就是那些贫民的姓氏，虽然他们养了你很长时间，但你不能带着张姓一辈子，我们柳家才是你应该待的地方。”
张天脸色不变，继续道，“我愿意姓张，不愿意姓柳，不是你们说的算。”
“还是说，你们真的以为自己是天王老子，随便管别人的人身自由？”
“放肆，你这是怎么说话的。”柳正义怒不可遏。
在柳家，他向来说一不二，除了老太爷，没人敢反驳他。
也就一个张天，一个还没有认回来的张天，就开始挑战他的权威。
围着桌子的人吓得都噤声，期间不乏有人叹气。
张天才回来就得罪了他父亲，根本就不是明智之举。
而此时的张天，低垂着的头，嘴角扬起一个微小的弧度，看看这人，这不就急了么！
柳正义这个人有狂躁症，这在柳家上下都不是秘密。
但是这人，不仅是狂躁症，还有家暴倾向。
到如今，柳家大少夫人的位置都是空着的，没人能做的长久。
在张天母亲还在世的时候，可能还会好一点。
但是外公家出事之后，原本还算克制的柳正义，终于没有克制下去，开始对张天的母亲非打即骂。
以前依靠外公的人脉做生意的时候是格外奉承，可一旦母亲没有了后路，就像披着羊皮的狼，不再忍耐，露出獠牙来。
张天恨极了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