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睁开眼时,周围静悄悄,程蕊坐起身来,发现自己正处于一间卧室内。回想之前的得到的信息,应是到了大本营千里岛了。
程蕊动了动手脚,觉得自己并无大碍,便推开门,一个俏丽的丫鬟走了过来准备上前服侍。有了自程三娘那继承过来的记忆,程蕊轻易的认出这是她的大丫鬟之一的秋实,她打了个手势,示意自己单独四处走走,她便退下了。
程家的这四个大丫头,春华、夏莹、秋实、冬雪历来是懂规矩的。
到一个陌生的地方,第一时间熟悉环境,也是她多年养成的习惯。
千里岛是座四面环水的海岛,岛形状如凹字,进出口只得位于凹字中心一个港口,上山之路也只得一条,确实是个易守难攻的好地方。包含这座院落在内的山寨都建在山顶,从这院子望出去,千里岛的山形地貌尽收眼底。
“朱标!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大哥尸骨未寒,嫂子呕了血还没醒过来,你此时要走,便是不顾多年的兄弟情谊!”
程蕊正在观察地形,便见不远处许虎一路追着一个面有刀疤的半剃头男子,一边拦着他一边大声责骂他。
那男子较许虎更为粗壮些,对他的责骂全然不在意,大手一挥,就把许虎推个趔趄。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许虎要跟着吃苦受累我管不着,我自然要为我手底下的兄弟谋个好去处。当初过来就是图老大为人仗义,兄弟们跟着有肉吃。如今老大死了,不过剩个十来岁半死不活的孩子和一个女人,能成什么事?”
那名为朱标的汉子继续往院子的方向走来。
“朱标!你给我站住!”许虎见拦不住,也奋力追了上来。
程蕊见到两人正逐渐靠近院子,便走了过去,主动拉开院门,斜靠在门框上,随手从旁边的花盆里拈起一块碎石,瞄准那朱标的左脚膝盖就击了过去。
只听得“哎哟!”一声,那朱标身子就往斜前方扑倒下去。
“当不得朱堂主如此大礼,许大哥,快把朱堂主扶起来堂屋请。”程蕊的声音随即响起。
许虎这才发现嫂子已经站在院门处,想来二人早先的争执她都听到了。
“你个娘皮!”朱标一边爬起来,一边骂道,心里也反应过来这一跤摔得是怎么回事,但想到一会要说的事情,若不想撕破脸免不得还要这个小娘皮同意,也就暂时忍下这口气。
一行人入了堂屋,程蕊才发现,随行而来的还有另一个黑壮汉子,只是朱标一直在骂骂咧咧,而这个人又一直沉默不语,倒让她忽视了这个人的存在。
看这汉子的外貌特征,加上一路与朱标、许虎并肩而行,程蕊在记忆里搜寻了一下,初步断定这应该是刑堂堂主白斌。
这两人又各自带了一个随身侍从,加上许虎随身带的两个侍从,一共七个人,程蕊挑了挑眉。
“人呢?!”她突然提高了嗓音,“都死绝了吗?没看见几位堂主都到了吗?怎么连个端茶倒水的人都没有?”
“小姐,茶来了。”不过下一刻,夏莹就带着两个小丫鬟端着茶水出来。夏莹是程三娘的四个大丫头之一,自小习武。见出来的是她,程蕊想,另外三个丫头应该感受到了微妙的氛围,晓得去通知朱彦文了。
“小姐,请喝茶。”说话间,夏莹就端着托盘,托着一盏茶向程蕊走过来,递茶给程蕊的同时,悄悄从袖拢处递过一把匕首,程蕊一摸,正是程三娘平日里常用的那一把。
“三位堂主请坐,不知今日来所谓何事?”
“嫂子敞亮,在下是明堂堂主朱标,您既然问了,我们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如今大哥走了,落雁岛也丢了,我们当初本就是奔着大哥来的,既然大哥不在了,兄弟们也想谋个别的去处,望大嫂成全。”那朱标既然是出头鸟,此时自然是第一个开口的。
程蕊没有说话,只坐到首座上抿了一口茶,抬起头看着那个一直未曾发言的黑壮男子。
“在下乃是刑堂堂主白斌,朱堂主所说也正是白某人心中所想。”白斌倒是很自觉的表达了想法。
“两位堂主上岛多久了?”程蕊端起茶盏,对着许虎问道。
“朱堂主是五年前上的岛,白堂主要晚一年。”许虎不明所以,老实的答道。
程蕊之所以这么问,是记得当初程三娘的爹程子钰追击宁远舰队的时候,千里岛这边就是派的朱、白二位堂主作为接应的。而这边郑一不过刚死,他们便闹着要走,怎么想怎么觉得蹊跷。
“与宁远舰队那一战,想必折损了两位堂主不少人吧?”程蕊接着问。
“那是当然,当初跟着我老朱上岛的二百名弟兄几乎都死在了那里,剩下这些,我是怎么也要为他们谋个好去处的!”那朱标听得这话,毫不犹豫的接口道。
听这话的同时,程蕊一直用余光注意着白斌的神情,话音刚落就见他瞳孔一缩,鼻息两翼轻微颤动,显然是暗暗深吸了一口气。
“白堂主呢?”程蕊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老白素来谨慎,那次他负责外围接应,眼见不对就赶紧派人通知了我,后头我逃出来也是老白接应的,不然我老朱都折在里头了!”朱标又抢先一步回答。
“白堂主,刑堂有折损吗?”程蕊并没有理会朱标。
“禀大嫂,刑堂折损三人。”
“刑堂去了多少人?”
“……两百余人?”
“具体多少?”
“两百三十人。”
“有多少人是你当初带进帮来的?”
“两百零九人。”
“此次你预备带走多少人?”
“……”
“白斌!我在问你!”见白斌埋头不语,程蕊厉声喝道。
“喝!”只见白斌一声暴喝,再看是已离了圈椅,黑壮身型如光驰电掣般向程蕊袭来,与此同时,只见他袖口处寒光一闪,一把锋利的短匕随手扬起,目标自然是程蕊。
奈何程蕊早有防备,如此疾问也不过是看他几时现形。
她一个鹞子翻身堪堪躲过,白斌似是没想过程蕊能躲过,那一击使了他大半力气,匕首一下扎进了程蕊之前坐着的圈椅面上,足有半寸深。
程蕊躲过之时一个回旋,闪到白斌身后,顺脚一踢在白斌脚弯处,白斌就跪了下去,她俯下身左手成爪扣住白斌命门,右手匕首拖出,刃尖直指白斌右眼。
事情发生得太快,堂下的朱标、许虎二人一时之间还有些懵。
“白堂主,你这是怎么回事?”许虎回过神来问。
“白堂主,给大伙儿说说怎么回事吧。”程蕊拧着白斌转了向,面向堂下的人。
白斌才发现随身的侍从也被这新大嫂的侍女带着两个亲卫控制住了。
“大嫂,我不过不服你一个女人主事懒得同你拉杂,想一刀结果了你,奔前程罢了。成王败寇,既然落在大嫂手里,任凭大嫂处置便是,只是大嫂少不得想想刑堂两百多弟兄该如何处置。”
果然,会咬人的狗不叫,便到了这个时候,白斌也只是在寻求最有利的说辞。
如果今日在这里的是真正的程三娘,或许会被他这一番话说得草草收场。但程蕊在部队里最早分派到的任务就是审讯,那些跨海而来的走私者也从来都是狡诈多变的。面对这样的场景,她知道只有够狠,才能震慑住场面,用最短的时间获得想要的信息。
“白堂主既然不会说实话,我不妨帮帮你。”说罢,她手起刀落,立在白斌眼前的匕首直直捅进白斌右眼,再干净利落的拔出来。
“啊!”身下白斌剧烈的挣扎,程蕊把控不住,干脆一记手刀劈在白斌脖颈处,左脚抬腿以膝盖顶击白斌腹部。那白斌瞬间蜷到了地上,不停的抽搐。
“小姐!”程蕊站定,正好看到朱彦文带着程氏亲兵三十余人匆匆步入堂屋,见了她单膝跪地行礼。
“看着白斌,让人把院子围了,一个人、一点消息都不要流出去。”她低低吩咐一声,就转过身看向堂下的许虎和朱标。
“是!”
“大……大嫂?”许虎看得都傻了,不自觉的都将称呼从嫂子改为了大嫂。念着郑一多年的照拂和余威,许虎对程蕊一向是恭敬的,但这恭敬里带着呵护,毕竟十多岁的女娃,也不过比伢仔大了几岁,从没想过她能做些什么。但她今日这番作为,行事果决、杀伐果断似不输老大,或许,千里岛还有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