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胆敢擅自专权或是违背上级命令者，立斩不赦；”
“任何窃取公共财物或是在岛民中偷盗者，以死罪论处；”
“私自藏匿未经交验的战利品，开小差或是未经许可擅自缺到者，受割耳之刑；”
“强奸妇女者，处死！”
不过第三日，程蕊和几位堂主商议后，几条简单的禁令顷刻颁布全岛，一时之间，引得众人议论纷纷。
“这新大嫂疯了吧，搞这么严，老子不在这岛上待了！”有那放荡不羁的游侠儿在茶馆里愤愤不平。
“太好了，这最后一条让俺们也敢一个人出门办事了。”一个妇人在染坊里同身边一起做活的女子说道。
“切，且看这女人能办成点什么事。”也有那自诩才华觉得程蕊牝鸡司晨的落魄匪徒躲在家里发牢骚。
程蕊没空理会这些，此刻的她正坐在堂屋内，左侧坐着伢仔，下首跪着的是冬雪和罗细。
朱彦文一番严刑拷打自然将前因后果都问了清楚，不过是罗细见程氏无望，又贪图钱财想谋个好去处，便与那奸细赵武沆瀣一气，想毒杀了程蕊好去递个投名状。而冬雪，本就是个单纯胆小的姑娘，又生了副好容貌，罗细早就看上了她。这次既然用得上，就更是费了一番心机追求了她，甜言蜜语的哄骗着，让她晕头转向的对自己主子投了毒。
程蕊端着茶盏轻珉了一口茶，看向下首。冬雪头埋得低低的，一双手习惯性的绞着，是一贯胆小的模样。那罗细看似也埋着头，一双眼睛却暗自滴溜溜的转，偷偷打量着堂内众人。
“我给你们个机会。”程蕊看到这里不免心底升起一股无名火，将茶盏重重放在茶案上。
“这里有两盏茶。”说着示意秋实端着茶盏走上来。
“是给你和冬雪预备的，都是上好的碧螺春，不过其中一盏我加了点料，就像你们对我做的一样。”说到这里程蕊如愿看到罗细的瞳孔缩了缩。
“你们选一盏吧，或者哪位甘愿牺牲自己，两盏都喝了也行。”程蕊靠在圈椅上，淡淡的开口。
听到这，冬雪才试探的抬起头，先是看了看程蕊，见主子目光不善，她缩了缩脑袋。又看了看身边的罗细，见他只顾自己半分也不看她，她眼中光芒更加淡了些，埋下头，一双手绞得死紧。
那罗细见冬雪埋下了头才悄悄抬眼环顾了四周，又看了看秋实托盘中的两盏茶，见那茶碗都是常用的青瓷盏，外观看着一模一样。再看秋实端着茶盘的手也是日常的手势，并无半分指示意向，也埋下了头。
堂内一时之间静悄悄，程蕊也不急，只淡淡的看着堂下两人，想看看这等时刻他们会如何抉择。
半晌，才见冬雪深吸一口气，怯生生的抬头，对着身旁的罗细，期期艾艾的开口。
“罗哥哥，我……我……”她本想说我愿把两盏茶都喝了，只求哥哥今生今世都记得我，但到底是胆小也不想死，说到一半眼泪就簌簌的往下掉。
那罗细却一直埋着头，身子甚至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没有半分言语也无任何宽慰的动作。
冬雪到底也是做大丫鬟的，日常见闻也不浅，便是再单纯也觉出品出异样的味道来，眼泪掉着掉着渐渐止住。
她红着一双眼睛的看向上座的程蕊，见她一脸冷硬之色，知道经此一事，她与程蕊绝无可能再续主仆情缘，又看了看身边懦弱无能毫无担当的罗细，恼恨自己当初瞎了眼。
绞得发红的手指又紧了紧，转头看向身侧的青瓷茶盏，眼神闪了闪。站起来，颤颤巍巍的伸出了手，却是一把端过茶盘，先后端起茶盏将两盏茶一饮而尽。
“啪！”末了，她看着依旧跪着的罗细，恨恨的摔碎了茶盏。
“咚！”重重一声闷响，她跪了下来，膝盖跪到了茶盏碎片上也毫不在意，血顺着嵌在腿上的碎片流出来染得雪白的裙摆上红色星星点点。
“砰砰砰！”她向着程蕊的方向，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小姐，冬雪对不住你，鬼迷心窍做了背主的事。若有来生，冬雪愿当牛做马报答小姐的恩德。”说完这些话，她保持着磕头的姿势，匍匐在地身子微微抖动，显然是在哭泣。
程蕊莫名觉得眼睛有些涩，或许是承袭了三娘记忆的她也继承了她的情感吧。她抬头看了看堂屋的天花板，又从堂屋大门往外看了看，才觉得好些。抬抬手，示意秋实将冬雪拉起来。
“嗯？”冬雪被秋实一把拉起来，拖到了堂屋一侧，还一脸茫然。
另一边，夏莹也一把拉起罗细，手起刀落，那罗细还没有辩驳之声便没了气息。
“两盏茶都没毒，若是罗细将两盏茶都喝了，也算得一片真心。我们主仆一场，我愿意成全你们。”一切结束，程蕊才缓缓开口。
“但结果你也看见了。”她侧头看向摊在地上的冬雪。“他……不堪托付，生而为人本就不易，世人对女子更是多有苛责，我们做女子便要自己立得住，是非善恶要明辨，一个能叫你以恶换情的男人，你怎么能指望他能与你相伴一生。”
冬雪傻傻的还摊在那里，程蕊也不知道她听进去没有，她挥挥手，示意夏莹把人拉下去，预备给些盘缠趁着明日商船靠岸之时将她送往陆上，又唤人来将堂屋清理干净。
她背着手往堂屋外走去，那里有一架葡萄藤，不知是谁种的。绿莹莹的叶子在阳光的照射下有些晶莹闪烁，叶子下密密麻麻的吊了好些绿葡萄。大约是缺乏管理，在这本应品尝果实的季节都还小小巧巧的，但一串串的随风摇摆，很是可人。
“你不开心了？”伢仔不知何时也悄无声息的跟在了她身后。
“呵。”程蕊本来情绪有些低落，回头看了他一眼，并没答话，只呵了一声继续往前走。待走到葡萄藤下，她就着藤下的石条椅坐了下来，背靠在藤柱子上，本想闭目养神，但伢仔就这么硬生生的撞到她眼里来。
阳光从伢仔的背后倾泻下来，让他整个人有一层淡淡的光晕，也因为背着光，一张脸反而在这光晕下并不明显。突然之间，程蕊就有了倾诉的欲望。
“我只是很惋惜，冬雪虽然胆小，但一直是最聪明的，若是好好培养，她本可以很优秀。”程蕊轻轻开口，言语之间显得很无力。
“你惋惜冬雪的才华？”伢仔追问。
“不，我惋惜我不知道该怎样才能叫她们明白，她们首先是个人，其次才是女人。”她轻轻吐出这句话，似乎用尽了所有力气，再不愿开口。
伢仔看着这个人前永远趾高气昂的女人，他并不能很好的理解她这句话。但他这一瞬对她产生了一种莫以名状的怜惜，他曾以为她永远都那么威风。前世今生，她都站在明亮的地方，仿佛随时双手一挥，就能叫身后的人应声而从。她一直在前面走，他追逐着她的步伐，看着她光鲜亮丽的前行、决绝狠厉的打倒一切阻拦她步伐的人或事，他以为她永远那么勇敢，却没想到她也有突如其来的软弱和无力。
他想上前去抱住她，告诉她他是谁。但他知道，一切都还未到时候，连他自己也理不清这一路的追随到底是为什么，于是他只得伸手摘了片绿色的叶子，递到程蕊面前。
“诺，是充满希望的绿色，一切都会变好的。”
程蕊本是无力的摊着，眼神有些放空，听到这句话，她神经瞬间紧绷，一把抓住伢仔伸过来的手，兀的抬起头看着眼前的男子。
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