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李国鹏小心翼翼地挪着脚步，想躲到角落里给我打个电话，可还没走两步就撞到人了。
一个穿着时尚的高挑美女一脚踩上了李国鹏的脚，细细的高跟锥子一样，疼得他龇牙咧嘴，国骂脱口而出：「你他妈长不长眼！」
一句骂完，美女没出声，李国鹏就开始得寸进尺了，也不知道他哪儿来的自信：「真没素质！脚恁大，放二十年前都没人敢娶你！放我们村……」
「呜呜，呜呜呜！」话没说完，美女身后就有人拿着东西一把塞住他的嘴。
美女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哪来的要饭的，我还没叫你赔我鞋呢你就开始评价我？今天的领班是谁？自己辞职去！」
美女正是我的好姐们，看着她把李国鹏教训得头都不敢抬，我知道，该我出场了。
我整整裙子，放松脸部肌肉，确保我就是直播间的那个样子，然后不紧不慢地走下楼。
在李国鹏看到我的一瞬间，我加快脚步，踉踉跄跄地奔到他身边：「李大哥是吗？你真的来啦！天呐，我圆梦了！」
我眨着眼睛，努力表现出星星眼，实际上快yue出来了。
眼看李国鹏跟重获新生一样，那双鸡爪子就要往我手上摸，我连忙转身握上姐们的手：「齐总，这是我的老大哥，平常一直照顾我，对我很好。您大人有大量，看在妹妹面子上，原谅他吧！他弄坏了您什么，我来赔！」
说完就哆嗦着手取钱包。
李国鹏原以为我有点地位，是来给他撑腰的，谁知我也只能求着别人办事，面色一下就灰暗下来。
我可不能让他觉得自己傍上了个缺心眼的富婆，那我还怎么让他继续为我花钱、进而把他带到奶奶墓前让他当着奶奶的面身败名裂呢？
所以我让姐们连我一起刁难，一连串的羞辱下来，李国鹏的心态本来就快崩了，共同面对的困难更会让李国鹏误以为我真的爱她，吊桥效应会让他对我死心塌地。
姐们没辜负我的期望，她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我：「小单啊，你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好不容易事业有点起色了，怎么能喜欢上这么个糟老头子，你图他啥？」
她皱着眉头：「几千块钱都出不起，恐怕也没车没房吧？算了，我不管你了，烂泥配烂泥。」
姐们走了，我也强忍着恶心握住了李国鹏的手：「李大哥，咱不在这个羞辱人的地方待着，我带你去酒店。」
李国鹏缺牙的嘴瘪着，感动得都快哭出来了，一副能给我跪下来的神情。
可他也不想想，是谁把他带到这个阶级分明的销金窟呢？
8
我把他带到边上的酒店，难过地掏掏钱包：「刚刚都给齐总了，这下我没钱了，怎么请大哥吃饭住宿啊！」
李国鹏尴尬地撇开眼神「手机嘛，你们年轻人不是能那啥手机支付嘛？」
就年轻人会手机支付，你个老年人会打赏主播不会用手机支付？
骗鬼呢！不就是连酒店钱都不想出嘛！
我暗暗翻了个白眼，找李国鹏要身份证办住宿。
谁知李国鹏听见身份证后突然一激灵，露着油腻的笑对我说：「诶呀，哪能让妹妹来交钱，肯定得我们男人来啊！」
我挑挑眉，没多说就把身份证给了他。
他的脑子都要被黄色废料染成屎了，但还没忘探查一下我的真实身份，也算不白活这几十年。
他以为我没看见，偷偷把我的身份证拍了下来，但我压根不怕，那张身份证是真的，上面的人也和我现在的形象一模一样。
李国鹏终于验证好了，拿着两张身份证要了一个标间，就想拉着我进房间。
我哪能真让他糟蹋了？今天玩也玩够了，目的也达成了，就要给他上大菜了。
刚进房间，他那张臭嘴就追了上来，在他的观念里，女生跟他进了酒店就是答应卖了，更何况是一个主播。
但我早就给借贷平台那边发了消息，一个电话适时打了进来。
9
李国鹏不耐烦地接起来，刚喂一声，那边就骂了起来：「李国鹏是吧？这个月八号，你要是不把借我们的钱还了，我们就上门给你个兔崽子教训看看！」
滋啦一声，电话挂了，一个视频随着电话发了过来。
几条花臂挥舞着菜刀，砰砰地砸着一扇木门，脆弱的木门没几下就被辟出巨大的豁口，顺着豁口看去，里面是一间杂乱的卧室。
视频就十几秒，定格在木门上鲜红的还钱二字，嵌在木门上的菜刀发出凛凛寒光。
李国鹏呆愣愣地盯着地面，握着手机的手抖如筛糠，一不小心又点开了视频。
砰砰声再次传来，李国鹏如梦初醒，见鬼一样地将手机扔到墙角，整个人颤抖地滑下床。
一股腥臊味在空气中蔓延，我难以想象，就一个视频把他吓失禁了？
我忍不住问他为什么这么怕，他双眼盯着裤裆，嚎啕大哭：「他们，他们进到我家里了！就在我走后，不到半小时！」
我明白了，那伙讨债的不仅知道他的地址，甚至有本事打开他的房门，房里的挂钟显示当时早上十点，而李国鹏是早上九点半出门的，但凡他稍微磨蹭一会儿，那把刀就不是砍在门上，而是架在他脖子上了。
我使劲憋着笑，要不是还有计划，我甚至想当场给那伙讨债的加钱。
我甩了条毛巾到地上，示意李国鹏自己擦干净。
此刻的他失魂落魄，也没看出我动作中的嫌弃，反而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双双，双双，你救救大哥，大哥给你刷了那么多钱，你还给大哥一点。」
他的手死死抓着我的裙子，干净的白布被他蹭出一堆黄渍，我深吸一口气，用最疑惑的口吻问道：「大哥，你不是说你很有钱吗？你不是说你有三套房，准备送我一套吗？大哥你骗我啊？」
眼看李国鹏谎言被拆穿，青筋迸出，有暴起的冲动，我补充：「想来大哥家里也是突发急事，我也想给大哥还，可是我把所有钱都给我老家的妈妈了，他在老家养弟弟，老家最近搞开发，物价越来越贵了！」
我在一段话里不停重复老家，这两个字就是一种心理暗示，勾着李国鹏往老家想。
这也是我为什么要千辛万苦引诱他去直播间贷款打赏，只有钱欠得够多，走投无路的他才会重回那个被他抛弃的老家。
李国鹏也不负我的期望，猛捶手心：「对呀！我老家还有一套房子啊！双双，你跟我是一个地方出来的，你记不记得、记不记得……」
10
李国鹏沉默了，苦苦思索。
他恐怕是想说奶奶的名字，但离家几十年，他早就记不得那个被他弃之如敝履的妻子了。
想了半天，他干巴巴地憋出一个名字：「李义！对，忠义的义！你认不认识李义？」
刹那间，我想杀了当年逼着奶奶出嫁的所有人。
年轻时的奶奶家境不好，但却是乡里远近闻名的好婆姨，哥哥独眼父母懒惰，她一个人下地做饭两不误，甚至去夜校识了字。也是在夜校中，她和另一个乡来的带班老师谈起了自由恋爱，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却被奶奶父母棒打鸳鸯。
他们以奶奶远嫁就顾不了家为由，说奶奶不孝，伙同村人把她绑在家里，与李国鹏结了婚。
李国鹏骗她说他爱她，说自己在奶奶家跪了一天一夜，直到公鸡打鸣，他昏死在院子里，才换取了她父母的同意。
奶奶信以为真，以为李国鹏是爱她的、父母也是爱她的，他们都真心不舍得自己远嫁，于是不再挣扎、心甘情愿地躺在那张陌生的、冰冷的床上。
奶奶认命了，在李家当牛作马伺候人，直到她生下第一胎——是个女孩。
原本兴高采烈的李国鹏当即黑了脸，大骂一声「赔钱的东西」，扇了累得半死的奶奶一巴掌，提着小老鼠一般的小女儿出了门。
奶奶从床上爬到地上，死死抓着李国鹏的裤腿哀求他，被他一脚踹到脸上，鲜血覆盖着掉落的牙齿，和遍地的脏污混在一起，像她难有光明的半生。
李国鹏说一家只能有一个孩子，他把小女儿送到别人家去了，但奶奶知道，李国鹏溺死了她的女儿。
她浑浑噩噩，生不如死，在这一段岁月里陪伴她的，只有李国鹏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