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在唐叶琳的强烈要求下,春柳,便是昨日那宫婢,带她到御花园透气,顺带勘探情况。
“夫人,是时候该回去了。”
春柳捉摸不透她的心思,唯恐届时招惹麻烦,无时不刻不催着她回去。唐叶琳嘴上答应,一双眼睛却滴溜溜转:“你瞧,那边好热闹。”
春柳闻声看去,不过一树垂柳,顶多几只鸟雀叽喳。再回过头来,瞬间慌神,哪里还有人影?
唐叶琳边走边回顾身后状况,心中虽有歉意,更多还是喜悦,终是将人甩掉,高兴不过半刻,“砰”的一声。
唐叶琳捂着额头身后,脸上吃痛。对面那位也不算好。半晌起不来。
她定睛看了,是一与她年岁相差无几姑娘,身着烟蓝裙装,样式繁复,腰间挂着一串小物件,略带几分神秘。
“你没事吧?”唐叶琳伸出手,那姑娘水眸盈盈,受惊小鹿一般,怯生生将手递出去。将站稳就要跑。
唐叶琳见她裙后一块濡红,瞬间了然:“诶——你别跑,那边人多,若是被瞧见丢脸可丢大发了。”她用比方才更惊恐的眼神看向唐叶琳,双手藏在身后。其实唐叶琳也不知那边人多不多,之所以这样说,是有私心的。
“喏,这套给你穿。”唐叶琳晨间春柳送来的一套衣裳递给她,见她不肯接,再次强调道,“我不是坏人,瞧得出来你也是第一次进宫,想找个人说话罢了。”
唐叶琳耸耸肩,看向门,示意她随时可以离开。仿佛这样让人更加信服,她渐渐安心下来,动了动唇瓣,“烟潇月。”
唐叶琳笑开:“真是个好名字。”见她脸红,觉得惊讶新奇,竟还有如此单纯的姑娘,又同她介绍自己。
烟潇月换上衣裳出来,唐叶琳微愣。比起先前那一套烟蓝裙装,这一套裙装似乎更适合她。大小也出奇合适:“咱们也算有缘,你瞧,我的衣裳你穿着正好。”
烟潇月垂眸看向袖口,腼腆点点头,眸中却黯淡下来。
“你是从哪……”
“夫人!”
听出是春柳的声音,唐叶琳与她眼色,叫人从后殿离开。春柳进来顿时松口气。
“夫人,您真叫奴婢一顿好找!”唐叶琳抬了抬眼皮子,端起一杯茶,“怎么了?”
“燕北使者到了,姑姑吩咐下来,叫奴婢请您过去。”
唐叶琳不无疑惑:“燕北使者来,叫我过去做什么?”说话间,唐叶琳心中一突,隐约生出答案。
“哎哟——”春柳着实被吓一跳,赶紧问道:“夫人怎么了?”
“我……肚子疼。”
春柳脸色一垮:“这可如何是好?要不您先同奴婢一起……夫人!夫人!”
不等春柳说完,唐叶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回驻华殿,将门从内里锁住。虚脱一般靠在门上。
燕北的使者?唐叶琳一听便知那皇上不安好心,一面届时出幺蛾子,还不如快刀斩乱麻,将幺蛾子扼杀在摇篮里。唐叶琳深以为对。
许久也不见有人再来,唐叶琳安下心来。半躺在罗汉床上,享受着难得的悠闲时光。窗外突然响起一声古怪的鸟鸣,先前她还未曾注意,直到察觉那鸟鸣别有深意似的,才试探推开红木窗。
“无名!”
这可是个惊喜,唐叶琳正要去开门,无名却一个翻身,直接从窗户进来。
“姐姐,有水么?我要渴死啦,不知为何今日这城里多了许多人,我足足在小罐子里藏了大半天才找到机会出来。”
无名将皇宫称城,大抵是未曾见过如此宽广的宫殿。唐叶琳觉得有趣,也随他的叫法。
“你没在城里迷路?”笑着将水递给他,无名牛饮过后,才腾出一口气回答道,“姐姐您就别笑话我了,哪能不迷路呢?好在我机灵,误打误撞也算找到了。对了——这是哥哥给你的。”
无名从怀中小心翼翼拿出一张字条,上龙飞凤舞四个大字:“安好 思卿”
唐叶琳见了忍不住发笑,无名将头挤过来。他不识字,却由衷觉得这字写得真好。
“原本昨晚上就要过来的,只是哥哥不让。”
“为什么?”
具体原因无名也说不上来,可能哥哥喜欢他,想要与他睡在一起?
小半天的时间,唐叶琳与无名在院中消磨时间,唐叶琳拿叶子替他做了许多可爱的小玩意,诸如螳螂、蛐蛐之类,不求完全一致,但也大致有个形状。
无名如今十岁,九岁末、十岁初,皆在逃亡中度过,风餐露宿,每日醒来最常想的一个问题,便是今天会不会被死,有时也甚至饿到根本无暇顾及生死。
如今有太阳暖暖照着,有姐姐如此心疼着,肚子也是饱饱的……眼球里突然有些涩,手中握着叶子蛐蛐,转头泪珠子大颗大颗落了下去。
唐叶琳察觉不对时,无名已经擦干了泪,只剩下红红的眼眶,和眼角的两抹黑。看上去像涂上花面。唐叶琳噗呲一声笑开,无名也觉得不好意思,瞬间什么悲伤都一扫而空。
唐叶琳替无名净手擦脸,又收拾好些糕点。
“无名,你藏在宫内始终不是个办法,现在需要你自己想法子出去,能做到么?”无名郑重点点头,将自己的宝贝螳螂、宝贝蛐蛐放进小木盒中,又塞入怀面前。
“姐姐放心吧,我机灵着,不会被发现的。”话是这么说,叫一个十岁小孩去挑战宫内禁卫,唐叶琳始终觉得天方夜谭,但此时也无更好的办法,一旦无名被人发现,可是掉脑袋的事情。
“记住,一旦被人发现,尽量不要反抗,姐姐和哥哥一定会去救你的。”
无名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再不像之前那般轻视。唐叶琳又问了他知不知道出宫后该怎么做,无名也一一回答上了。
“按照姐姐说的,和拉货的一起出去后,便赶紧到有一颗大桐树的巷子里,找到钟大夫。我爷爷在那里。”
“真乖,拉货的那边我已经打点好了,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你千万小心。”
唐叶琳又叫人为无名寻了一套不好辨识的衣裳,将人带到隐蔽处。刚准备再次交代,余光瞥见一队人走将过来。
唐叶琳侧了侧身子。
“见过周夫人。”领头的姑姑斜着看了一眼,收回视线落在唐叶琳面上。多了几分探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