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晚宴持续至约莫二更天,周凌夜前脚被王立世迎走,唐叶琳后脚便被带至一处深宫,即便灯火通明,她还是一眼便看出,在之前这宫殿已荒废许久。
宫婢正要退下,被唐叶琳叫住:“这是什么意思?”
宫婢如实回答:“领班姑姑让奴婢带夫人来驻华殿中歇息。”说完正要退下,就被唐叶琳塞了一块青玉,惊慌想要推脱。
“你收下吧,我问你一些问题,放心,不会为难你。”宫婢面露难色,终究还是点了头。”
“这里为何人烟如此稀少?一路走来似乎都不见多少人往来?”
宫婢突然紧张起来,小脸上鹿一般惊恐,唐叶琳再三保证,她才肯继续说下去。
“这里原是一处荒殿,因年久失修,再加上有些不好的传闻,所以就……姑姑只是吩咐奴婢带姑娘来这里,其余奴婢一概不知。”
唐叶琳若有所思,倒是未继续追问下去,四处看了看,才发觉这殿内大得吓人,除了她所在的这个殿室,还有后殿与数间耳房。
唐叶琳忐忑在罗汉床上坐下,吱呀一声传来。面前的黄花梨木大柜子突然“咚”地响了一声,她猛地抬头只见一眼黑中带赤的牡丹云纹。
这柜子足足有两个她高,若是从中蹿出什么来,她逃无可逃。
先前宫婢说是替她打水,直到如今也不见回来,空荡荡的室内唯独她一人,与烧得只剩残垣的一排火烛。蜡水从铜烛台上挂落下来。一阵风吹过,烛排狠狠晃动几下,熄灭了几簇。
唐叶琳吓得不轻,心中默念阿弥陀佛,想将打开的窗户阖上。
只是才靠近,一阵更猛的风迎面刮来,竹叶沙沙作响,一声尖锐的鸟叫划破天际。还有不知什么虫子振翅的声儿。
吱——呀——
宛如老树扬根一般缓慢而低哑的声音从身后逼近,唐叶琳猛地回身,顿时头皮发麻。
那正对着罗汉床的柜门,不知何时开了一条缝!
一只手!
“啊——”
“姐姐,是我!”
唐叶琳不住惊声尖叫,听到被褥外焦急的呼唤声,升起一股疑惑:“你、你究竟是人是鬼?”
“姐姐,您快些掀开被子瞧瞧,是我呀!”
“你是谁!”唐叶琳大有你敢掀我被子,便与你拼命的架势,一时间,外头的人也颇为无奈。
“姐姐还记得在街上,救的那个小娃子么?你还救了我爷爷呢——黄老头。”
唐叶琳顿了顿,理智渐渐回炉,猛地掀开被子,瞧见那正大光明站在面前的人,眸子渐渐睁大。
“是你?”
无名笑笑:“姐姐可算记起来我了。”
唐叶琳有一肚子疑问,不知道捡那个问。才想起方才在一个小孩子面前吃瘪,窘迫清了清嗓子,“你怎么会在这里的?”
无名替唐叶琳倒了杯茶,递过去,“姐姐喝口吧,爷爷说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姐姐救了我,我便一直跟着姐姐。”
无名说的诚恳至极,唐叶琳却知道不是那么简单一回事。
“所以你便一直跟着我到了皇宫?”实在难以置信,他究竟是怎么进来的?长翅膀了不成?
“就是跟着姐姐呀,趴在车轱辘下头……唔”
无名话未说完,便被唐叶琳一把捂住嘴,藏在被褥下。唐叶琳给他使了个眼色。无名听见门外的声响,眨眨眼睛表示明白。
“夫人,发生什么事了么?”
唐叶琳听出是方才的宫婢,镇定片刻说被路过的老鼠惊了,又叫宫婢再准备些吃的过来。时辰已晚,原本无什么吃的。宫婢拿了唐叶琳又一块玉,才找出一些简素的糕点来。许是她的私藏。
“行了,你下去吧,待会儿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许进来。”
宫婢虽然疑惑,却巴不得不用守夜,欢快转身离开。
唐叶琳重新阖上门,将被褥掀开,无名冲她裂开一嘴白牙。唐叶琳无奈将糕点递到他手上:“饿了吧,吃些。”
无名不好意思笑笑,道谢之后生吞活塞。唐叶琳害怕他噎着,又递了水:“方才听你说,你便是黄老头的小孙子——无名?”见他点头,唐叶琳又问道,“你怎么会到柜子里去的?”
无名硬生生咽下一口白糕:“我要去找姐姐的时候,听见他们说了,趁他们打扫时,蹿进来的。”
直到无名与她同站在地上,唐叶琳才发现,无名身子小巧,难怪能躲在马车底下进来。大内侍卫竟也百密一疏。
“那你知道,与我一同进宫的那个哥哥在哪里么?”
无名抹了一把嘴,猛地想起来什么,道一声糟了,“哥哥有危险!”唐叶琳心猛地一沉,听见无名说完,顿觉哭笑不得。
“哥哥被坏人带走了,穿红衣服的那个。”
唐叶琳看向一本正经的无名,替他擦掉嘴角的白沫子,笑道:“那可是皇上身边的人呢。不过的确坏!你这么说也没错。”
就冲着说话阴阳怪气,举止阴晴不定来说,的确是十足的坏人。
无名却不赞同:“他是真的坏人,我听见他们说哥哥的坏话,他们好像很害怕哥哥,不要哥哥留在这里。”
唐叶琳愣怔半晌,无名呼唤几声,才回神:“乖,刚才和我说的话不能与别人说,知道吗?若是被人听见了,会有危险的。”
无名似懂非懂,见唐叶琳魂不守舍:“姐姐,你在想什么?”
“无名,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无名干净的眸子瞪得老大,连忙点了点头。
夜深人静,唐叶琳打开殿门,试探性地走出去,没人?跑!
只是甚至不到第一道院门,宫婢猛地一下蹿出来。
“夫人,您有事情吩咐么?”
唐叶琳尴尬笑了两声,前后挥动手臂:“没呢,只是瞧见外面星星不错,出来晃荡晃荡。你这么晚了还不休息?”
宫婢抬头看了乌漆墨黑的夜空一眼,狐疑看向唐叶琳:“奴婢原本是要休息的,只是姑姑说,怕夫人晚上不安全,让奴婢在这里守着。”
唐叶琳觉察到她幽怨不已的眼神,顿时无话可说,转身刹那看见宫婢身后,竖起大拇哥的小手,微微一愣,压住心底的惊喜,转身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