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阑重,皮肉接触的声音有节奏地响起,过了一会,似乎是累了,声音渐渐慢下来。
冷嗤一声。
“怎么样,你说还是不说?”
小厨房内,月奴跪坐在寒意渗人的地板上,两个婆子站在身后,一人一只胳膊将她制服。
远处的长板凳上坐着李思淼,今夜穿着一身娇嫩粉衣,在夜色的衬托下格外娇媚。
月奴喘着气,失去控制面上表情的能力,像是失禁一般瘫软着。
半边脸颊高高肿起,如同青紫的茄子一般。
“小姐,我看再打下去,她就要撑不下去了。”
李思淼站起身,松开环着胸的手,隔着帕子掐住月奴的下巴。
“你真以为我不敢把你打死?”
声音中透着将人皮肉分离的阴狠,话尾带着一股子阴凉。
月奴竭力睁开眼睛,笑了一下。
“小姐请动手吧。”
“李月奴!”
月奴僵住一瞬,很快又恢复正常。李思淼看清她面上一闪而过的忧伤,颇有些得意。
“原来你还知道自己姓李。”
月奴更加痛苦一分。李思淼越发得意起来,嘲讽道。
“异族人的杂种,勉强算半个人,和牢里头那个也是绝配,死到临头还嘴硬。”蓦地,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李思淼故作惊讶,“对了,你还不知道么?爹爹已经准备弄死他了,毕竟留着也是个祸害。”
姿态高昂嘲笑一番,李思淼终于解气。
“现在你不说也没有关系,若是再让我看见一次你有意接近那位公子,我便要了你的贱命!”
李思淼凌厉的声音似乎还在耳旁,月奴耳边轰轰作响。
两个声音交织在脑中打架,终于忍不住,低吼一声,瘫倒在地板上。
正如她与琳姑娘所说,她是两个族类交媾的产物,大梁与燕北水火不容,她更是被人们厌恶的存在。
她流落青楼被衍公子所救也是真的,从那时候开始,她就发誓,命是衍公子的。
只是她从来没有和琳姑娘说过,她的父亲便是诸州州府,李忠义。
李思淼,就是她同父异母的姐姐。
这么多年来,也只有衍公子不曾嫌弃过她。所以即便只有一线希望,她也不会让衍公子陷入危险。
西南监牢门前,守卫恭敬将令牌还于周凌夜,朝身后招招手。
没一会,铁链便从里面打开。
“还望公子届时在州府大人面前,替我们哥几个美言几句。”
守卫笑得别有用心,唐叶琳不是很喜欢。
甬道内有一股说不出的霉味,掺杂着凉意和潮湿气,熏得人睁不开眼睛。
“咱们就这样过来真的好么?要不咱们还是先去和李忠义商量一下吧,若是他知道你拿着他的令牌假冒……”
唐叶琳话未说完,便见周凌夜看了过来。
张张嘴,一瞬间,她看懂了他眸中的意思,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你该不会早就做好了被李忠义抓起来的准备?”
周凌夜挑眉,不可置否。
唐叶琳有些抓狂:“你疯了,好好与李忠义谈一谈,他那么喜欢你,没准还有可能让咱们进去,这样一来,届时咱们若是被抓起来,还怎么去看那衍明楼?”
“你以为李忠义还会让人见衍明楼?”
唐叶琳步子一顿:“什么意思?”
周凌夜边探看牢房,边开口。
“你以为若是没有李忠义的包庇,一百多口人的性命能糊涂这么长时间?”
“嘶——”唐叶琳倒抽一口冷气,迅速回忆起来关于李忠义的点点滴滴,若说真的找起来,还真的能找到不少的蛛丝马迹,“衍家的事情李忠义也有份?”
周凌夜开口:“官商勾结,眼红衍家的财力,因此出手。”顿了顿,继续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他们如今要找的,正是衍来酒楼的地契,我说的对么,衍公子?”
哐啷一声,清脆的铁链响起,唐叶琳头皮发麻,全身的凉意一下顺着脊椎骨窜上来。
周凌夜正对着眼前的牢房,目光如炬,盯着角落中缩成一团的人。
噌。
烛光亮起,唐叶琳这才看清楚传说中的衍家小公子,长得当真是一表人才。
衍明楼答非所问。
“你究竟是谁?”
周凌夜回答:“不是你引我们来的么?”
衍明楼低声笑开,半晌,才开口。
“原本不过是病急乱投医,没想到还能绝处逢生,当真是命不该绝。”
最后四个字,唐叶琳从中听出了一股子嘲讽的意味,忍不住开口。
“你怎么知道我们一定会救你?”
衍明楼转向唐叶琳,笑得颇有深意,指着周凌夜说道:“你问问他?”
周凌夜双手负于身后,敛着眉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与南阳刘莘颜有交情?”
衍明楼面上的笑意一顿,严肃起来:“你是如何知道?”
这是唐叶琳头一次见他急起来。
巨大的锁链声混着杂乱的脚步声传来,唐叶琳焦急转向甬道一头。
“他们好像发现了。”
衍明楼眸光犀利,迅速说道:“我不认识你们。”说罢,独自一人到角落处,又恢复了之前的姿势。
府衙内,李忠义踱来踱去,时不时看一眼坐着的周凌夜。浑浊的眸子眯起。
“凌公子不准备给我一个解释?”
“大人要何解释?”
周凌夜看去,那视线让李忠义心虚,宽大的袖子掩住拳头,李忠义冷哼一声,坐回主位。
凌厉的视线扫过唐叶琳。
“凌公子真以为我的大牢是外面街市,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周凌夜说:“大人想如何?”
“爹!”李思淼听说了周凌夜的事情,急忙赶来,见周凌夜一切都好,松下一口气。
“您怎么能这样对凌公子?”
李忠义见女儿来了,再不好说什么,声音软下来。
“你先下去,咱们谈公事,轮不上你插手。”
“我不,若是你不放过凌公子,女儿今日就不走了,凌公子身上的令牌是女儿给的,你若是罚凌公子,还不如带着女儿一起!”
李忠义左右为难,许久,重重叹下一口气,道一声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