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朝中多结私营党，奢侈腐败之风盛行，还望圣上明察。”
肃正安静的朝堂之上，太傅隋柳年呈上奏折，铿锵有力的声音在金碧辉煌的大殿之上久久回响。
龙椅之上，九龙伏案后，大梁皇帝楚明华正襟危坐，浑浊锐利的眸子在隋柳年身上扫过，微微往后靠了靠。
“哦？确有此事？”
语调下沉，如同一只只蓄势待发的箭，瞄准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不少人即便没有心虚，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冷气瑟了一下。
唯独两人例外，周凌夜与林振国。
楚明华的熏黄的指尖在膝上轻轻敲了两下，眯了眯眼睛，看着这一对师徒。
徒弟将师父狡猾的性子学了个十成十，甚至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架势。
探子不久前来报，自从周凌夜官复原职，两人有越走越近的趋势，这对于他来说，并非是一件好事。
临了，楚明华眸中划过一丝破釜沉舟的暗光。
“罢了，此事推后再议。”
说罢，便站起身，在大臣们的恭送下，走入了后厅。
大臣们宛如蚂蚁一般，纷纷聚散开来，不一会儿，圣上身边的刘公公一路小跑，堪堪将快要踏出殿门的周凌夜拦下。
赔着笑脸。
“呵呵，周大将军，圣上在里头等着您呢！”
周凌夜微微皱了皱眉头，在林振国沉静的视线中，走了过去。
御书房是专供皇上处理政务的地方，一般下了朝，便马不停蹄赶来这里。
周凌夜过去的时候，楚明华已经在翻看奏折。
“臣见过皇上。”
楚明华抽出空档，给刘公公使了个眼色，门阖上的瞬间，看向周凌夜。
“快起来吧，坐。”
说罢，又继续垂下头去。过了约莫半盏茶的时间，楚明华冷笑一声，将手中的奏折扔向一旁。
“朕看如今朝中这些人是越发没用了，就连一个小小的洪灾，都要朝廷出面解决。”
周凌夜微微抬了抬眉头，不置评论。
楚明华像是才意识到这事不应交给周凌夜来做评价似的，笑出声来。
感慨一句：“再难找到你与你师父这般好的臣子咯。”
周凌夜眼角动了动，瞬间明白过来他话中的意思，他要更换朝中血液，只是被换下去的是谁？
答案浅而易见。
“朕以为你至少会为你师父说些话。”
楚明华意味深长地看了周凌夜一眼，见他依旧平静如一滩死水，有些烦躁。
“圣上想说什么？”
“方才他们说的话，你都听见了？”
周凌夜知道，这是指朝堂之上的那些话。
“丞相六十大寿，若朕没有记错，朝中大半官员都到场，你以为朕丝毫不会多想？”楚明华从鼻中哼出一股子冷气，继续说道，“朕要你查林振国，你可有话说？”
周凌夜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并不是想，而是别无选择。楚明华醉翁之意不在酒。
楚明华大笑出声，大手一挥，说道。
“朕等你的好消息。”
*
林子昂身后跟着唐叶琳，在将军府前徘徊许久，终是叹出一口长气。
唐叶琳忍不住开口。
“都到门口了，你还在犹豫什么？”
林子昂早先就苦恼不已，如今更是一个头两个大。他万万没有想到，周凌夜这厮竟然会真的答应老爷子的要求，认了他这个学生？
我呸！两人年岁差不多大，周凌夜在上一年月头，他在下一年月尾。满打满算也只是虚长了他两岁。
叫他的脸往哪搁？
唐叶琳注意到，守门小厮注意他们两人许久，眼神也是越来越古怪。
再这样下去，恐怕要将他们二人当作贼给驱逐过去了。
咬咬牙，唐叶琳一把拽住又准备晃荡一圈的林子昂。
“你给我站住！”
“快松手，本公子现在急死了，待会若是见到周凌夜，我该怎么说？”
唐叶琳见他挣扎得紧，一时间哪里听他说了些什么，一副蛮力全用在拉扯他身上。就在两人“纠缠不清”的时候，一辆马车悄然在两人身后不远处停了下来。
等两人回头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
周凌夜已经从车上下来，站在马车边上沉静地看着两人。
身旁牵马的小厮也是一脸目瞪口呆，看着两人光天化日之下拉拉扯扯，一时间忘了动作。
空气似乎有一瞬间的凝固。
顿时，林子昂干瘪地笑了笑，缓缓放下了手。
“你、你不在府中啊？”
周凌夜淡淡地看了两人一眼，在唐叶琳拽着的袖子上停顿一瞬，大步走进府中。
林子昂一面懊悔不已，一面让唐叶琳跟上。
守门的小厮见自家主子没说什么，自然不敢阻拦。人走了许久，还伸着头探了探。
自从进入将军府，唐叶琳就被震惊到了，这里的摆设绝非一个丞相府比得上的，至少就占地面积来说，绝对比不上。
从正门走到厅内，足足用了小半柱香的时间。
在厅内坐下，唐叶琳唏嘘出声，原来大名鼎鼎的大将军，说的就是他啊。
回想起那日丞相寿宴，唐叶琳垂了垂头，生怕他将自己认出来。
周凌夜并不在正厅坐着，而是一进来就没了人影，两人是被引路丫鬟带着进来的。
“你家主子呢？”
林子昂向来是个耐不住性子的，果真着急起来。
也不知这将军府是不是没人了，带路的和内院伺候的，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那丫鬟被点名，上前先是问了声好。委婉说了一句她也不知道。
若是换做平常，依照林子昂的脾气铁定不会这么安静坐着，这是唐叶琳头一次看林子昂在外人处吃瘪，对这位大将军，更加好奇起来。
无论怎么看，这位除了身上有那么些吓人的气质外，再没一点像一位将军。
正当唐叶琳胡思乱想的时候，周凌夜从院中走了过来。
唐叶琳抬头看去，正巧撞入他眸中，沉静如水，深沉如墨。感觉呼吸都轻了下来，一时间，忘记将眼神收回来，也忘了先前不要让他发现的话，硬是许久没有回过神来。
余光瞥见林子昂不自觉摆正了姿势，等着他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