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妍不想见司马玉嘉，见他进来，忙拉了被子转身往里睡。
屋里只点了一盏昏黄的油灯，纱帐后面，只看得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青菱不放心，进来点灯，慢悠悠的，眼睛时不时就往司马玉嘉和床上瞄。
司马玉嘉去了床前，隔着帐幔问她：“张大夫开的药你还没喝，起来用些肉羹，再喝药吧？”
床上静悄悄的，沈妍闭着眼睛装睡。
陈嬷嬷很快就端着一碗金玉羹，另加一盘白灼松玉进来。
这些都是温补养身的，陈嬷嬷原先就是在小厨房的，手艺自不必说。
司马玉嘉瞧了眼，没说什么，吩咐陈嬷嬷：“把她要喝的汤药温着，一会吃完饭送来。”
“是。”
陈嬷嬷答应，把饭菜放在方桌上，退了出去。
司马玉嘉瞧了眼还在屋里不想走的青菱。
青菱缩缩脖子，只好跟着陈嬷嬷出去。
司马玉嘉站在纱帐外，温声劝：“我知道你还没睡。你如今还在喝药调养身子，不能空腹，你若不想起来，我端进来喂你。”
他说什么？
沈妍身子一僵，再也装不下去，只得起身来。
以她上辈子对司马玉嘉的了解，他是说一不二的人。
司马玉嘉瞧着纱帐后面的身影动了，唇角微扬起一道浅弧。
“你先出去。”
沈妍懊恼，她只穿了一件中衣，他在外头，她怎么起来？
司马玉嘉怔了会儿神，清清嗓子转身：“穿了衣裳便出来吃些羹汤吧。”
人已经走去外间。
沈妍穿好衣裳出来，他已经坐在方桌前等她。
“尝一下金玉羹，用羊肉熬的汤，加了山药和板栗，温补滋养，于你的身子有益，张大夫也建议你多吃。”
金玉羹还冒着热气，瞧着色泽诱人，香气扑鼻。
屋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食物香气。
沈妍晚饭没吃，肚中空空，闻着味道馋虫便被勾起，默默坐到桌前。
司马玉嘉微弯唇，用白玉碗给她盛一碗出来，放到她面前。
沈妍瞧了眼，他面前空空如也。
从慈恩寺回来，她就一直在屋里，没听说外头摆饭，也不知他吃了没有。
“世子用了吗？”
司马玉嘉闻言，受宠若惊，温和笑笑，吩咐外头：“拿一副碗筷进来罢。”
沈妍一愣，她不过随口一问。
外头陈嬷嬷很快就送一副碗筷进来，又识趣退了出去。
桌上安静，只有餐具碰撞的声音。
沈妍用了一碗，便觉得身子暖洋洋的，放下筷子，望一眼司马玉嘉：“明日，我想和青菱去春花巷。”
她总结出经验，和他说了，门房便不敢拦人。
司马玉嘉心中苦涩，她还是拒绝他。
她不愿，他总不能去讨人嫌。
只得点头：“我吩咐鸣鹤安排马车。”
“多谢世子。”
沈妍道谢，见他碗中空了，便顺手给他盛一碗金玉羹。
司马玉嘉怔忪片刻，见她平静瞧他，似在等着他吃。
他回神，把剩下的都吃了，胃口难见的好。
翌日一早，沈妍和青菱早起做了蒸糕，装了几份，吩咐小丫鬟送去给府里的主子。
这次连司马玉嘉都有了。
青菱瞧着姑娘这次终于记得给世子也送一份，打量她已不像昨天那般难过，便问她：“姑娘不生气了？”
沈妍垂眸：“不生气。”
本来也不是生气，昨天是想起旧事，心中委屈罢了。
她已经决定日后离开侯府，也时刻告诫自己，这些都和她没关系。
那就好。
青菱瞧姑娘神情放松，已没有昨日的悲伤，终是松了一口气。
“王老爹和婶娘一定很高兴。”
青菱兴高采烈装着蒸糕，边装边自语：“王老爹喜欢松子肉的，王婶娘喜欢桂花的，凤丫嘛，最爱葡萄。”
她说着觉得有点儿可惜，嘟囔道：“就是周大哥还没回来。”
“周大哥还要下个月才能回来。”青菱说着靠近沈妍小声笑道：“等周大哥回来，姑娘的布袋又鼓啦！”
在春花巷的时候，两人每投一个碎银子进布袋，都要高兴许久。
沈妍听着也期待起来，这是她第一笔买卖呢，希望周大哥这一趟顺利归来。
两人提着食盒出门，门房得了司马玉嘉的吩咐，早备好马车，没人敢拦沈妍。
到了春花巷，马车停在王家酒肆门口，青菱仍是抓了一把钱给车夫，请他去一旁茶肆吃茶。
“沈家姑娘回来啦。”
街坊见到沈妍，笑着问候。
沈妍笑道：“吴二叔，天凉了多添衣，免得着凉咳嗽。”
“变天就换上厚衣裳啦，老喽，身体不中用喽。”吴二叔乐呵呵嘟囔一句，牵着孙儿走了。
凤丫听到声音，从后院跑出来把沈妍和青菱迎进后院：“可等到你们啦。”
青菱扬着手中的食盒：“姑娘做了蒸糕，都是你们爱吃的口味呢。”
沈妍瞧一眼跟人行酒令的王老爹，笑着跟凤丫说：“老爹今天赢了几局啦？”
“没赢，输了两坛烧酒。”
“乱说！你老爹岂会输！”
王老爹就好似长了顺风耳，可听不得凤丫说他输。百忙中抬起头来，瞪着眼珠子，就是不认！
那不是输，那是让！让好吧！
凤丫朝他扮鬼脸：“喝得脸都红了还说没输，晚上可别说头疼。”
王老爹急得短须都翘起来了，一张圆脸更红，指着凤丫：“嘿！你这丫头，你懂什么？你老爹年轻的时候，可是有千杯不醉的美名！”
凤丫见老爹急了，得意咧嘴笑：“您也说了，年轻的时候，您如今都五十啦！”
“哟嚯！你敢嫌弃你老爹！”王老爹让女儿笑话年纪大，气得过来要揍人。
凤丫笑着躲在沈妍身后：“阿妍你看，我爹可凶了。”
王老的气得瞪眼：“你还告状！”
沈妍笑着劝：“天凉了，老爹少喝冷酒。”
王老爹道：“都是老街坊了，大家高兴，陪着玩几场，也没喝多少。”
如今身子不比从前，王老爹也不是没分寸。
都是多年的顾客，不好不陪。
王老爹瞧了眼青菱手中的食盒，佯装板起脸训人：“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来。”
高门大户的规矩多着呢。一言一行都让人盯着，孩子不容易，没得让人寻了短处为难。
青菱吐吐舌头，笑着解释：“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是我和姑娘亲手做的蒸糕，都是老爹爱吃的呢。”
说着顺手打开，王老爹瞧了眼，见都是家常的蒸糕，这才放下心。
挽起衣袖：“等着，老爹去街上买几条鱼，割几斤肉回来，给你们做好吃的。”
“不着急，我们一会儿还要出去呢。”凤丫拉着沈妍和青菱去房里，也不和老爹解释。
其实是沈妍和青菱想去城中订菊花，后天出来给老爹的酒肆扎门洞呢。
凤丫把沈妍和青菱拉进屋里就把门锁上，又把窗纱都放下来。
“怎么了？”
沈妍和青菱心头一紧，两双眼睛齐刷刷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