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妍没想到司马玉嘉回来了，她如今还顶着红肿的双眼，心头一慌，不愿让他看见，忙转过身去。
“哼，矫情。”谢清妧看司马玉嘉如此着急沈妍，心中不是滋味，忍不住小声嘟囔。
“六妹妹！”谢清韵皱眉不喜，出言制止。
谢清妧低下头去，这才住了嘴。
马车里，青菱想着姑娘方才哭得委屈，都是为了世子！
她心疼姑娘，如今见司马玉嘉欲上马车，自然不愿给他好脸色。
司马玉嘉见她看他的眼神莫名带着敌意，微皱眉不解。
发生了什么事？这小丫鬟看他的眼神，好似他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他上车，看青菱一眼。
青菱方才还气鼓鼓瞪人，如今让司马玉嘉一个眼神，唬得心中发虚。
司马玉嘉暂时也没功夫在意青菱为何如用这样的神看他，他扶住沈妍的肩膀，想让她面对他：“你哪里不舒服？”
沈妍此时不愿见他，转过脸去，声音里的鼻音还没散去，只淡淡说：“没有，不劳世子关心。”
司马玉嘉心头一震，扶着她肩膀的手不自觉便用力：“你....哭了？”
沈妍不理他，他急得转过脸来问青菱：“发生了什么事？”
青菱方才还骂他，此时面对他黑沉担忧的眼眸，咽了咽喉咙，气势破了一半。
借她两个胆，她也不敢当着世子的面骂他。
想起姑娘吩咐不能把见过那女子的事告诉他，她滴溜溜的眼珠子一转，随口扯了个谎：“姑娘....想将军和夫人了.....”
司马玉嘉怔住，定定看向沈妍，心底的愧疚如潮水般席卷而来。
他早该想到这一层，她自小失去爹娘，如今节庆将至，她伤心在所难免。
他扶住她瘦弱的肩，在她身后轻声说：“今天已经晚了，明日咱们来慈恩寺，给岳父岳母点个长明灯。”
沈妍一听就生气，他还敢给阿爹阿娘点长明灯！
要点长明灯，那也是她来点，与他什么相干？
她蹙眉，终于转过脸来，抬眼平静望他：“世子是忘了答应我的事了吗？”
休妻的事，成婚当晚，他答应的。
这一盏长明灯，他点不得。
司马玉嘉顿住，只觉得喉头艰涩：“我没忘。”
他看了眼青菱，见她懵懂，并不知道两人说什么，便赶人：“你去后面那辆马车吧。”
青菱不放心沈妍，但也知道，姑娘如今已经嫁给世子，便是有什么，只有和世子说开了，以后的日子才能好过。
她下了车，车里就剩司马玉嘉和沈妍。
沈妍也已经冷静下来，无论如何，她不会让司马玉嘉给阿爹阿娘点长明灯。
上辈子他那般对她，若是点了，她担心阿爹和阿娘在天有灵，都无法安心。
她脸上已不见哀戚之色，只剩漠然：“给阿爹阿娘点长明灯，是我的事，便不劳世子操心了。世子不要忘了答应我的事，沈妍自当感激不尽。”
她刚哭过，眼里布满血丝，眼睫还沾着泪花，明明柔弱，面对他却一脸淡漠。
她从未把他当成她的依靠罢？
司马玉嘉越是认清事实，越是觉得心口憋闷，却无法狠下心怪她，艰涩开口：“你也答应过我，没休妻之前，你我还是夫妻。我如今还是沈家女婿......我想为二老做点什么.....”
沈妍垂下眼眸，心中翻涌起万般波澜。
上辈子，他哪怕这么对她说一句呢？她都不会过得那般辛苦。
她曾盼着他，希望他终有一日能看见她，可惜临到死，她才明白，她盼不来他。
若是他当初来见她最后一面，她也许就不会那么怨了罢。
可惜，他的心不在她身上，她怎么捂都不会热。
她甩甩头，重来一回，便让一切都过去了吧。
他有他关心在意的人，而她，也要过自己的日子。
“世子的心意，我会转告给阿爹阿娘。长明灯，就免了罢。”
司马玉嘉心中堵得慌，扶住她的肩膀：“妍儿，你厌我吗？”
沈妍握紧衣袖下的双手，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她曾问过自己，厌他吗？
上辈子他那般冷落她，厌恶她，她都做不到厌他。
如今，她也做不到厌他。
她强忍着心中难过，摇头：“我不厌世子，若不是我当初去求侯爷，咱们就没有这桩婚，世子也会娶你心爱的姑娘。”
就不会有后来的种种。
司马玉嘉得到她的答案，心潮翻涌的同时，也忍不住暗暗欢喜，至少，她说不厌她。
这就够了。
他轻声道：“你我早在十年前就有婚约，是司马家对不住你，没有早日去提亲，不是你的错。”
沈妍好不容易忍下去的泪意，差点忍不住落下来。
他说，不是她的错。
也算是对上辈子的自己一个交代了吧。
她呼出一口浊气，弯唇露出一抹浅浅笑意：“谢谢你今天的话。我等世子早日想到万全的办法。”
司马玉嘉微微一怔，随后苦笑。
她还是毫无留恋，要走吗？
定定盯着沈妍望着窗外的侧脸，两人各怀心事，一路无话。
沈妍回到侯府，连晚饭都没吃，洗漱便去睡了。
只吩咐不让人进来打扰，便是青菱，都让她请回去。
陈嬷嬷在院子里来回踱步，一脸担忧：“世子夫人今日在外吹了风，若是什么都不吃，只怕身子受不住。”
她想的是，青菱是世子夫人最信任的人，只有她才能劝住世子夫人。
青菱何尝不担心？
但姑娘说了想自己待着。
“世子夫人说身上已经好了，想好好睡一觉，嬷嬷放心吧。”
“唉....”陈嬷嬷叹息一声，她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两人正说着话，便看到世子踏着夜色而来。
司马玉嘉望了眼黑漆漆的屋里，不放心：“她睡下了吗？”
陈嬷嬷躬身道：“回世子，世子夫人晚饭还没用就睡下了，奴婢担心....”
青菱也不放心，今日慈恩寺的事，和世子有关，姑娘心中不好受。
可话说回来，解铃还须系铃人。
或许姑娘心中的难过，只有世子才能解。
司马玉嘉望一眼屋里，里头安安静静，但他还是听到她呼吸起伏有点儿大，可见并没有睡下。
吩咐陈嬷嬷：“去小厨房里温一些好克化的肉羹来。”
陈嬷嬷心头一喜，忙点头答应：“是！在灶上温着呢，奴婢这就去端来。”
司马玉嘉看一眼青菱，青菱缩缩脖子，装乌龟不搭腔。
司马玉嘉也不为难她，抬手敲门：“妍儿，用些晚饭再睡罢，张大夫吩咐，不能空腹喝药。”
门里没有动静。
司马玉嘉不放弃，温声道：“我知道你还没睡，你若不说话，我便当你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