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用得着你司马子恒来接我?”
谢文韬打马追上司马玉嘉,和他并肩而行。
司马玉嘉侧头看他:“还记得我和你说过提前布局的事吗?”
谢文韬敛眉,点点头。
好友先前说过,秦王或许早就布局,意在东宫。
司马玉嘉压低声音:“如今国库空虚,短时间内,圣上只有一条路可走。”
“你说的是.....”谢文韬用嘴型说了一个“贪”字。
司马玉嘉“嗯”了一声。
两人回到远远山堂,司马玉嘉吩咐鸣鹤在外头守着,这才和谢文韬在房里商量。
“相信很快陛下会让人彻查六部中贪腐一事。”
“你何以如此确定?”
谢文韬知道,以好友的才能,不会是甘心一辈子在翰林修史的人。但以他如今的官职,如何得知这些机密的事?
司马玉嘉道:“因为,彻查贪官的奏疏,是我写的。”
若想得到谢宴成配合,他便不能什么事都瞒着他。
谢文韬一愣,随后很快就接受这个事实。别人他不了解,但司马子恒,是能做出这样的事的人。
笑了笑:“你料定圣上对如今的局势无计可施,若想解决眼前的难题,就一定会接受这个提议,是也不是?”
是,也不是。
上辈子,新帝迟迟没有下定决心,这件事拖了一年才解决。
他深知,若想让新帝尽快决定,只能拿出可行的建议。
司马玉嘉把先前写的奏疏扔给谢文韬。
谢文韬一看就笑了:“你连人都选好了?”
便是奏疏交上去,拿谁来开刀,谁负责查,都还没定,他倒是自信。
司马玉嘉清清嗓子:“只是给你建议。此事快则一个月,位置不会空缺太久。”
谢文韬挑眉:“我又不能决定官员任免,你给我建议有何用?”
司马玉嘉也不着急,招呼他喝茶。
空缺的郎中位置谢宴成不能决定,但是下面的小官,只需要考评的时候,给他们几个甲等就行。
这事,谢宴成可以。
司马玉嘉需要的,就是在下面这些重要位置安插可靠的人。
离秦王崛起,还有两年。
这样的安排,日后升迁也不会惹人怀疑。
谢文韬看着眉间深沉的好友,突然觉得他好像和先前不一样了。
他有点担忧,不会是遇上什么难事,没有告诉他吧?
“子恒,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
司马玉嘉神色淡然,目光落在眼前冒着滚烫热气的炉子上,那袅袅升起的青烟,遮去了他眼中的哀色。
半晌,他敛眉:“我近日时常做同一个梦。梦里我司马家遭灭族,而你谢家,家破人亡。”
他不能告诉谢宴成,他经历了什么。但得让他知道,这件事比他想象的还严重。
谢文韬瞳孔微缩。
司马子恒并不像是因为一个虚无缥缈的梦,就忧心忡忡的人。
他声音很轻,一点底气都没有:“梦里的事,如何信得?”
司马玉嘉眸中闪过一抹痛苦之色。
如何不信?
他亲眼目睹了谢家陨落,亲身经历了司马家灭亡。
他声音低哑:“若是真的呢?梦里的场景就像真实发生的一样。”
抬眼,看向谢文韬,冷沉目光紧盯着他的:“若是真的,便是生死一线,不早日谋划,你我能逃得过吗?”
谢文韬身子一震。
若秦王当真觊觎东宫之位,以他如此隐忍的性子,谢家就是头一个逃不过的。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若当真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就晚了。
他不再深究真假,因为结果不是他能承担得起的。
“需要我怎么做?”
司马玉嘉松了一口气。
他和谢宴成相交多年,知道他的为人。
他表面不羁,内里是个极负责的人。
他是谢家嫡长子,便是只有一成的可能,他也断然不会让谢家在他手中败落。
“都在上面了。”
司马玉嘉把早就写好的花名册给他。
那是他刚醒来时,凭着记忆写下来的。
这些人如今官职还很低,很多都在不起眼的位置上。但在上辈子,这些人都凭着实力,升到很重要的位置。
且是为数不多,一身正气,不愿归附秦王的人。
谢文韬快速浏览一遍,暗暗惊讶,有几个他还打过交道,人品不错。
他突然好奇:“你怎么知道,他们日后会有所作为?”
司马玉嘉不会告诉他,不久前,他与他们其中几个都有过不错的交谈,并且给了他们一些官场上的建议。
如今,他和他们,也算是私交不错的朋友。
至于谢宴成的疑问,他微挑眼尾,笑得高深莫测:“事在人为。”
谢文韬一愣,随后摇头一笑。
他怎么忘了,司马子恒向来不会做没有准备的事。
他收起花名册,脸上又现出了原先的倜傥不羁:“等我好消息。”
两人商量完事情出来,日已西斜,谢文韬还要赶回家,便没有留下用饭。
司马玉嘉这阵子早出晚归,今天难得早回来。
才刚踏入栖云轩,陈嬷嬷就跟上来,笑着问:“已经准备了饭菜,世子想什么时候摆饭?”
司马玉嘉看一眼屋里亮着灯,便问她:“世子夫人用了吗?”
陈嬷嬷笑吟吟道:“还没呢,知道世子今日回来早,世子夫人一直没吩咐摆饭,怕是在等世子呢。”
司马玉嘉心一喜,脚步生风,三两步就进了屋。
沈妍和青菱在屋里描花样,准备过几天拿出去给邓掌柜,请她按着花样来绣。
一时就忘了时辰,也忘了吩咐外头,若是司马玉嘉回来,就提前来报她。
突然见到司马玉嘉进来,她心莫名一慌,把桌上的花样遮住,朝青菱使眼色,让她收起来。
她在外头做买卖的事,自然是不能让司马玉嘉知道的。
司马玉嘉倒没多想,见外头天色已暗,她还在灯下用眼睛,便说:“白天再做罢,夜里少用眼。”
沈妍见他没留意,松了一口气:“方才天还没黑,一时忘了。”
青菱收了花样子,识趣地退了出去。
最近天渐渐冷了,司马玉嘉最近出门,都会穿一层厚外衣,去里屋脱了外衣,出来发觉屋里一股凉气。
担心会影响到沈妍的寒疾,叫来小丫鬟吩咐:“把屋里的炉子点上,睡前再灭去。”
沈妍诧异,他这才刚脱下厚外衣,怎么就让人点炉子?
“世子觉得冷吗?”
司马玉却说:“张大夫说了,好好吃药保养,冬天之前你的寒疾就能断根。还有几天就立冬,不可大意。”
沈妍怔怔看了他一会儿,有点不知道如何理解他的话。
自从他把张大夫请进府里以后,就把张大夫的话奉为圭臬,每天早晚都要亲自过问她吃药的事。
张大夫也是每隔几天,就上门来给她摸脉。
想起之前重阳家宴,大家逗趣的事,她眸光一黯。
他应当不是为了子嗣的事,可她也猜不透,他为何如此上心。
小丫鬟很快就把炉子点上,屋里倒是暖和了。
司马玉嘉在沈妍常坐的贵妃榻上坐下,拿起她看了一半的志怪故事。
随手翻了一下,发现她在一则狐狸托生到人身上的故事下面,写了一句批语:“真亦假来假亦真”。
他大感意外,抬眸一脸正色问她:“你不怕吗?”
“不怕。”
沈妍摇头,她死而复生的事,可比书上写得真实多了。
司马玉嘉愣了会神,在想日后和她坦白的可能。
若以后有机会告诉她,她会把他当成鬼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