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司马玉嘉早起去回了侯夫人,便吩咐鸣鹤备车。
陈嬷嬷笑盈盈进来禀报:“世子已经备好马车,在外头等世子夫人呢。”
“羊肉、鲜鱼以及鲜蔬奴婢都已经准备好,一会回去就能用上,也免得上街去买菜。”
“都备好?”
青菱瞪大眼睛,世子如此体贴,看来他也知道,和那段姑娘不清不楚对不起姑娘!
陈嬷嬷哪里知道她想什么,见她惊讶,笑了:“是啊,外头已经装好。”
青菱撇嘴,看一眼姑娘。
沈妍也一脸懵懂,她如今也猜不透司马玉嘉。
“走吧。”
司马玉嘉见她出来,下了马来接她。
“准备了一些酒菜,你看够不够,不够我让嬷嬷再去买。”
沈妍看他一眼,乌黑的眼眸中带着打量。
他一个风清正气的世家公子,当街和她谈论买酒菜,表情如此自然,就如市井上的人家在闲话家常。
这在上辈子,她想都不敢想。
司马玉嘉见她又在发呆,唇角划过浅弧,问她:“嗯?你还想加什么?”
“没有,够了。”
沈妍移开目光,越过他上了马车。
司马玉嘉笑了笑,随后也跟着上来。
沈家没人了,好在司马玉嘉早就想到这一点,带了两个嬷嬷来,帮青菱打下手。
两个嬷嬷一人劈柴,一人去挑水。青菱则是先把灶台上的灰尘打扫干净,再刷锅做饭。
沈妍用湿帕子小心拭擦阿爹阿娘的牌位。
上辈子她生病的那半年,就没再回来过。
庆幸还有重来一回的机会,不然她死后,阿爹阿娘的牌位,都没人拭擦。
沈家有族人,只可惜当初为了自保,和阿爹断绝关系。
阿爹虽嘴上说不怨,可临死前却叮嘱她,他的墓要对着北边。
北边,是阿爹这辈子都回不去的故土。
今生,她会想办法把阿爹阿娘的灵位,送回沈家祠堂,圆阿爹生前的心愿。
她低着头,轻轻拭擦,手中的牌位让她擦得锃亮,晶莹的泪珠滴在冰冷的牌位上,她轻轻吸了吸鼻子。
司马玉嘉见她如此,走过来握住她的手。
沈妍心慌,担心让他看到自己如今这模样,忙转过脸去擦泪。
司马玉嘉眼底怜惜,不忍见她如此。
沈家还有族人,岳父的牌位,按理应该入宗祠。
如今却只能孤零零留在京城。
再给他一些时间,等一切尘埃落定,他会还岳父清白,再和她一起,把岳父岳母的坟迁回乾州,入沈家祠堂。
他眸光一闪,随即想到了什么,难道这就是她上辈子的心结吗?
握紧了她的手,他轻声道:“我答应你,等还了岳父清白后,咱们一起把它们送回沈家祠堂。”
沈妍擦泪的动作一顿,抬起濡湿的眼睛,呆呆看他:“你说什么?”
他说,要还阿爹清白?
司马玉嘉轻叹一声,俯身替她擦泪,温声道:“日后,我陪你把岳父岳父的灵位送回沈家祠堂。”
“不,不是这句。”
沈妍摇摇头,晶莹的泪珠从她眼眶滚下来,发红的眼睛紧盯着司马玉嘉,生怕自己听错了。
司马玉嘉迟疑片刻,凝视着她震惊又悲喜交加的眼眸,终于明白她为何如此难过。
替她拭去脸颊泪痕,他声音轻柔却又坚定;“我知道,岳父是清白的。”
他相信阿爹是清白的!
沈妍意识到他说了什么,张了张嘴,人都傻了。
当初那些随阿爹进京的人,有的死了,有的回了乾州。
独独她,没有地方可去。
因为乾州沈家,也认为阿爹有罪,害怕被牵连,早就和阿爹断绝了关系。
连阿爹的亲族都不相信阿爹,可他说,他知道阿爹是清白的!
她哭了,又笑了。
真好,还有人相信阿爹是清白的!
她挣开司马玉嘉的手,跪在地上,郑重一拜:“沈妍代我阿爹,谢谢世子!”
司马玉嘉脸色一变,只觉得心口苦涩,即便到这时候,她还是如此见外。
把她扶起来:“你无需和我见外,这是我该做的。”
沈妍呆呆看着他,似在努力确认,他话里的真假。
泪珠挂在脸颊,她都忘了擦。
他一声轻叹,抚上她雪白细嫩的脸颊,略有些薄茧的拇指,轻轻拭去她脸颊的泪珠。
目光温柔,定定望着她发红的眼眸,郑重保证:“相信我,我会还岳父清白。”
就在这一刻,沈妍觉得心中有些东西,好似生了裂缝。
上辈子,她以为自己了解他。
可重来一回,她却好似不认得他了。
她只恨自己不是男儿身,不能入朝为官,不能为阿爹正名。
可他说,他会还阿爹清白!
青菱和婆子做好菜肴,听着屋里没有动静,担心世子欺负姑娘,急冲冲闯进来。
就看到姑娘泪流满面,而世子正在替她擦泪。
因为她的突然闯入,两人转头朝她看来。
她一愣,想退出去已经来不及,只得硬着头皮咧嘴笑:“.....菜肴做好了。”
沈妍挣开司马玉嘉,转过身去擦了泪才站起来:“嗯,把仓库里那张四方桌抬出来,咱们在门口祭拜。”
“好。”
青菱缩缩脖子,没敢往世子脸上瞧。
一溜烟跑出门去,拍了拍狂跳的心脏,世子什么话都不说,可她总感觉后背发凉。
甩甩头,她还朝屋里瞧一眼,确定世子没有追出来,才放宽心去取钥匙开库房的门。
库房就是一间没人住的屋子,沈妍用来存放一些杂物。
青菱移开上面的箱子,对着四四方方的桌子发愁。
这么大的桌子,她一个人如何搬得动?
“我来。”
鸣鹤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拉开青菱,大手一挥,扣住桌子两面,猛一使力。
一阵可怕的安静过后。
桌子纹丝不动。
青菱眨眨眼,歪头打量身量和自己不相上下的鸣鹤:“你行吗?”
鸣鹤瞪眼,小看谁?
“肯定行!”
撩起衣袖,他再一次使力,手上青筋暴起,终于搬动桌子。
青菱瞧他小身板崩得直直的,脸也涨得通红,不由得担心。
“不然咱们一起搬吧?”
以前,她和姑娘两人要花费一番力气,才搬得动桌子。
鸣鹤光长个子,也不长肉,这一张四方桌,他能搬得起来吗?
鸣鹤本来已经快撑不下去,听到青菱质疑,咬着牙也要把这桌子搬出去。
不然要让她笑话了。
“怎么不行?这不是搬起来了吗?”
哦......
青菱好心帮他打开门,鸣鹤鼓着脸,额上已经冒出细密的汗珠,终于是一步一步把四方桌搬出来。
放下来的时候,苦着脸暗骂自己为何要逞这口气?
青菱瞧着人家是真出了力,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得弯了眼:“谢谢你啦,鸣鹤。回去我做点心给你吃。”
鸣鹤揉揉头,好吧,虽然她做的点心不是很好吃,但是也是人家的姑娘的好意。
“那....就多谢你了。”
青菱摆摆手,转身去厨房里搬出做好的菜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