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妍刚回到栖云轩，还没歇，就见采薇上门来。
“我来得巧了。”
采薇笑盈盈进来，行了一礼。
采薇是临春院里的大丫鬟，寻常没事不会来栖云轩。
沈妍见到她，心中就有不好的预感，还是笑着招呼她进来坐：“采薇姐姐进来吃茶。”
采薇是来传话的，自然不会坐，只笑道：“夫人今日带着三姑娘和四姑娘，给亲戚们备重阳节的礼。”
她这话，也是好心提醒沈妍。
节庆将至，每家都给亲朋好友准备节庆礼，侯府也不例外。
沈妍作为世子夫人，这些事，原本她也要经手的。
只是侯夫人不提，她也没主动往侯夫人跟前去。如今侯夫人带着两位姑娘准备，她倒成了外人。
若是别家的新妇，只怕已经急了，可瞧世子夫人，竟像没事人似的。
采薇暗暗纳罕，世子夫人也不知是否真的不在意。
她失了会神，发现正事没说，忙笑：“夫人和几位姑娘刚用了晚膳，请世子夫人现在过去说话呢。”
沈妍一想，果然是。
只得跟着采薇去了临春院。
屋里几人说说笑笑，采薇在门外报一声：“世子夫人来了。”
笑声戛然而止，只听到侯夫人严厉的声音：“让她进来！”
“世子夫人请。”采薇看向沈妍的眼神有些尴尬，笑着她进去。
青菱要跟进去，让别的小丫鬟拉住：“青菱姑娘来这边吃茶吧。”
沈妍朝她摇摇头，示意她在外头。
以她对侯夫人的了解，叫她来不会有什么好事，青菱在外头吃茶也好。
“姑娘小心。”青菱担忧，绞着帕子不想走。
沈妍朝她温柔一笑，进了屋来。
“夫人。”
她在下首处曲膝行礼。
徐喜姝没让人给她座位，也没叫她起身，只冷着一张脸问：“你去哪儿了？”
这一看就是奔着兴师问罪来的。
沈妍轻叹，上辈她处处讨好侯夫人，都没换来她一个好脸。
如今她远着她，没到她跟前侍奉，也没有早晚请安，就更别想她能说一句好话了。
她微一躬身：“重阳将至，我和友人相约，去栖霞山登高。”
京城上到高门贵女，下到平民百姓，重阳前相约出游，是正常不过的事，沈妍并不想隐瞒。
徐喜姝没好脸色，也不管这一屋子的丫鬟婆子，还有徐宝儿司马文静等未嫁的姑娘，冷冷呵斥：“你如今已是司马家的人，身份不同，一言一行都代表司马家的脸面，市井上的人，还是少来往罢。”
沈妍就长在市井，这话里看不起市井之人，焉知不是看不起沈妍。
徐宝儿唇角闪过一抹浅淡笑意，低头轻抿了口茶。
屋里丫鬟婆子都低下头去，没人吱声。
沈妍轻蹙眉，她也没期待侯夫人会嘴下留情，但她就长在市井，这是无法改变的。
若是上辈子，她只怕羞愧得抬不起头来。
如今，她对这侯府没有期待，倒心平气和了许多。
微一躬身，她不失礼仪不卑不亢：“恕沈妍无法答应。”
徐喜姝心头窝着一团火，往日顾及嘉儿脸面，她也没让沈妍到跟前侍奉，她倒好，越发不知收敛！
家里还有几位未嫁的姑娘，照这么下去，日后让人如何看待司马家？
她把茶杯重重落在桌上，厉声道：“你但凡顾及我司马家的脸面，就不会三天两头往外跑，跟那些三教九流之人鬼混！照这么下去，司马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徐宝儿瞧了一眼安静站着的沈妍，又见姨母气得不轻，忙给侯府夫人捧一杯茶来，柔声劝：“姨母，那也是嫂嫂的亲友，嫂嫂顾念旧情，并不是有意置侯府脸面不顾的。”
她这话听着像在劝，实际是坐实了沈妍三天两头出门，置侯府脸面于不顾。
王嬷嬷看了眼倔强站着的世子夫人，暗暗为她着急。
表姑娘乍一看是好心，可哪次不是专挑了夫人不爱听的劝？
果然，她才这么想，就见侯夫人面色一冷：“她哪来的亲友？司马家的亲友我今天才准备回礼呢！”
这话就有点伤人了。
世子夫人自小双亲亡故，这些年来，族中也没人来接回去，想来是已经断了亲。
一个没有亲族庇护的孤女，日子可想艰难。
如今夫人还当着这么多丫鬟婆子的面戳破，世子夫人心中只怕是不好受。
王嬷嬷叹一口气，世子好不容易哄好夫人，表姑娘三两句就能让夫人对世子夫人生厌。
她上前小声笑了笑：“夫人，沈家没人在京城，可生活十来年，街坊邻居总有常走动的。”
徐喜姝本就介意沈妍长在市井，那些街坊邻居，又不是什么高门大户，用的着她抛头露面亲去送礼吗？
她越想便越为嘉儿不知，又是一通没好气的数落：“那些街坊邻居，备礼送去便是，何必要她一个平安侯府世子夫人如此抛头露面？”
对她这个婆母也没这么上心！
哪家高门媳妇如此自轻自贱，净往那些三教九流混杂的地方去，没得出去让人笑话！
王嬷嬷瞧一眼沈妍，怕她难堪，却见她并没有打算说软话讨好夫人的意思。
屋里丫鬟婆子都看着呢，这么下去，也不好收场。
她只得笑着过来沈妍身边：“世子夫人，夫人也是为了世子夫人好，如今只咱们家里说，若是让外头那些嘴碎的乱传，只怕对世子夫人不利。”
沈妍无声轻笑。
谁家没有穷亲戚呢？她本就出身市井，便是日后出去，那些高门夫人也不会改变对她的看法。
她不会因为侯夫人几句话，就离了旧日街坊，亲朋故旧。
但也知道没有在侯夫人面前争执的必要，毕竟她改变不了任何人。
见王嬷嬷笑容和蔼，也在两边尽力调和，知道她没有恶意，倒是心中感动。
便也承了她这个情，顺着她的话，朝侯夫人微微躬身：“多谢夫人教导，我日后会注意的。”
倒是放低了姿态，给足了侯夫人脸面。
徐喜姝一腔怒火，就让她这般软绵绵的态度化解了。
气也不是，笑也不是。
皱眉看了眼王嬷嬷，责怪她多管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