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嬷嬷微低了头，还是硬着头皮劝解：“世子夫人到底年轻，经过这一次，相信她心中也有数。”
她一碗水端平，劝了侯夫人，又对沈妍笑道：“夫人如此操心，也是为了世子和世子夫人，还望世子夫人莫要往心里去，哪家的长辈不是为了小辈操碎心呢？”
她这话高明，既表达了侯夫人教训沈妍是为了小辈好。
也起到了提醒侯夫人的作用。
毕竟夫人疼爱世子，看在世子脸面上，夫人也不会让世子夫人太难堪。
侯夫人想到儿子自从成亲后，有事没事就来跟前陪她说话逗趣，比未成亲前还殷勤，心中的火气倒也散了一半。
无论如何，如今沈氏已经是嘉儿嫡妻，她便是看在嘉儿脸面上，也不好让沈氏下不来台。
适当敲打她，让她记住身份便罢。
仍是板着脸，话里却已经退让：“哼！知道错便好，坐吧。”
王嬷嬷暗暗松了口气，吩咐小丫鬟：“给世子夫人端茶来。”
“是。”小丫鬟答应着去了。
“嫂嫂快坐。”
徐宝儿见姨母脸色已不如方才那般严厉，心中难免失望。
脸上却端起善解人意的笑意，起身过来扶住沈妍，把她请到一旁坐下。
沈妍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眸，意味深长看了她一眼，唇角一抹似笑非笑的浅弧：“徐姑娘辛苦了。”
徐宝儿一片苦心，挑唆侯夫人当着众人的面训斥她。上辈子的她曾经气愤上当，重来一回，岂会不知她心里的小九九。
这眼神里有千万般意思，徐宝儿自己怀了别的心思，看着沈妍乌黑清澈的眸子，仿佛她的所有心思，都让她洞悉了去。
她脸上笑容坚持不下去，讪讪收回手。
“嫂嫂尝尝这茶，这时节的桂花茶最好喝。”
司马云霓方才在嫡母面前都没说几句话，见嫂嫂让嫡母如此训斥，倒有点同情她。
沈妍一坐下，她便倒了一杯桂花茶来，乖巧请她喝。
沈妍上辈子对这位四姑娘印象还不错。
那时候侯府从上到下都不喜她，这位四姑娘和别人不同，偶尔在院子里遇上，还会过来和她说话。
“谢谢四姑娘。”
她朝小姑娘温和一笑，接过她的茶。
司马云霓见她脸上并没有因为嫡母训斥而难过，也不见难堪，心中诧异。
暗暗佩服这位嫂嫂，竟能如此宠辱不惊。
侯夫人并不是真心想叫沈妍到跟前说话，无非是想敲打她，发了一通火，此刻倒觉得她在跟前碍眼。
揉着太阳穴挥挥手赶人：“宝儿留下，你们都回去罢。”
沈妍心头一松。
也好，她并不想留下来看人脸色。
起身答了一声“是”。
司马文静瞟一眼沈妍，心中却埋怨。
若不是嫂嫂来，她还能在嫡母面前多坐一会儿呢。
如今她快及笄，能不能说一门好亲事，全在嫡母。
可有什么办法？嫡母让这位嫂嫂气得不愿见她们了。
咬着唇瓣，不情不愿在沈妍后面行礼，跟着退了出去。
出了临春院，只匆匆朝沈妍行礼，连嫂嫂都不曾唤一声，便带着丫鬟走了。
倒是司马云霓，担心嫂嫂因为母亲斥责而难过，过来劝她：“母亲近日准备重阳节礼，从早忙到晚，心中事多，难免有着急的时候，嫂嫂别往心里去。”
倒是个会说话的，两边都不得罪。
沈妍见她目光澄亮，笑容天然纯真，倒对她多了几分亲近。
侯夫人对她如何，她心中有数。但四姑娘好心相劝，她也愿意承她这份情。
微微一笑点头：“我知道，四妹妹无须担心。”
司马云霓见她想得开，这才放心，施礼告别，才带着丫鬟离去。
“这位四姑娘，倒是个不错的人。”
青菱看着司马云霓远去的背影，觉得这位四姑娘，虽比不上三姑娘样貌出众，但胜在为人善良。
沈妍笑笑：“嗯，是个好孩子。”
心善之人，会有好福报。
上辈子她死前，听青菱说，老夫人出面，给两位姑娘都许了不错的人家，特别是四姑娘，嫁得比三姑娘还要好些。
重阳节一早，徐宝儿就去临春院请安。
恰逢司马玉嘉也来，侯夫人便留两人在临春院用早饭。
徐宝儿心中高兴，她已许久没有和表兄一处用饭了。
给司马玉嘉舀了一碗羊肉羹，送到他面前，笑着请他尝：“我记得表兄最爱吃羊肉羹，尝一尝罢。”
“多谢。”
司马玉嘉伸手接过就顺手放在一旁，道了谢却并未用。
徐宝儿原本还因为能一起吃早饭而高兴，如今见他动也未动，心中委屈。
轻咬唇瓣低声道：“若是宝儿做得不好的地方，还请表兄明说，宝儿日后一定改。”
司马玉嘉微皱眉，放下筷子：“表妹何出此言？”
徐宝儿低着头，眼眶里盈盈水光，温软的声音里带着浓浓鼻音，委屈巴巴的。
侯夫人看着就心疼，瞪一眼儿子。
就听徐宝儿道：“表兄如今成了亲，竟连口味也变了。宝儿明明记得，这羊肉羹是表兄最爱吃的。”
话语里浓浓的失落，说不出的难过。
侯夫人忍不住又瞪一眼儿子，眼里警告意味明显，柔声安慰徐宝儿：“他如今也爱吃，只怕是面前还有别的，来不及吃呢。”
司马玉嘉微敛眸光。
不过一碗羊肉羹。
上辈子他便是心疼她，倒是对沈妍多番误会。
如今为了她好，还是要让母亲尽快帮她物色好人家罢。
他温声道：“你无需记住我的喜好。”
徐宝儿听了这话，身子一顿，抬起一双泪眼朦胧的双眼看他，显然不相信这是他说的话。
轻摇着头，泪珠滚落：“我与表兄自小一处长大，小时候咱们一处在姨母院里，吃一样的饭菜，表兄吃的，便是我吃的。”
天长日久的便记下了，何须特意去记呢？
“你也不看你说的是什么话，宝儿把当你兄长，才会把你的喜好记在心上，你倒好，竟不识好人心！”
徐喜姝见她哭得伤心，气儿子不解风情，那眼神，都快把司马玉嘉瞪出窟窿。
又好言安慰徐宝儿：“好孩子，姨母已训了你表兄，快别哭了。”
司马玉嘉见她如此，倒是愧疚话说得太重，好声相劝：“我如今倒不是很喜欢吃。表妹以后别管我，只吃你的罢。”
这话丝毫没起到作用，可屋里还有一种丫鬟婆子，姨母又好心安慰，徐宝儿心中苦楚，却知道见好就收。
吸了吸鼻子，倒是止住了泪。
徐喜姝这才松了一口气，狠狠看一眼儿子，快闭嘴，吃你的饭罢！
司马玉嘉让母亲一通责怪，清清嗓子，仍坐得笔直，风清正气，没看出来对自己方才的话有多少愧疚。
那一碗羊肉羹，他也没再看。
徐喜姝气得头疼，却也拿儿子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