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司马玉嘉才刚下值,就看到谢文韬等在翰林院门口。
看到他出来,谢文韬笑着挥手:“子恒,这儿。”
鸣鹤已经牵马过来,司马玉嘉看一眼,还没说话,谢文韬就吩咐:“鸣鹤,你牵马跟着。”
司马玉嘉见他如此,想来是有话要说。
跟他上了马车。
才刚坐定,谢文韬打量一眼好友的脸色,挑眉问他:“又惹嫂夫人不开心了?”
又?
司马玉嘉敛眉,他脸上这么明显吗?
见好友笑得意味深长,他清清嗓子:“你提前下值守在这里,总不会是来关心我的吧?”
谢文韬轻摇折扇,瞪大眼睛:“我可不像你,我一直都很关心你的。”
这话怎么听都有控诉那意思。
司马玉嘉随手拿起他放在案几上的书,目光便落在书上,没有接腔。
嘁.....没意思。
谢文韬见好友沉得住气,只好给他倒了一杯茶,送到他面前,这才说:“陛下令蔡峤彻查贪腐,从当年乾州官银失踪一案查起。”
司马玉嘉眸光一凛,放下手中的书。
圣上要从乾州官银失踪一案查起,是他没想到的。
当年乾州官银失踪一案,关系到乾州旧部的事,这些年,一直没人敢提。
却不想,圣上主动提出彻查。
大理寺少卿蔡峤,长得黑,人称“黑阎王”,大多负责刑事案件,经他手的案子不计其数,还从未失手过。
此人雷厉风行,做事只讲原则,不讲情面。
上辈子这个蔡峤站在太子一边,在朝中遭受排挤,结局谈不上好。
陛下选蔡峤来查,似乎是下定了决心,要彻查朝中贪腐的事。
从乾州官银失踪案查起,是个很好的突破口。
相信以蔡峤的手段,定能拔出萝卜带出泥。
但乾州这个节点太过明显,他担心......
他看一眼好友:“你可知道当年乾州旧部的事?”
谢文韬点点头。
知道,但不多。
乾州是新帝的旧地,当年朝中生乱,新帝率乾州将士入京清君侧,稳定局势。
后来登上帝位,经过十几年励精图治,才有如今的国泰民安。
局势稳定后,乾州将士死的死,散的散,还有一部分自请回去乾州继续守边疆。
如今在朝中担任要职的,没一个乾州旧部的官员。
当然,这是谁都知道的事。
他相信司马子恒不会问这个。
“我知道的,是大家都知道的。”
司马玉嘉看好友表情,就知道他也不清楚。
十年前,他们不过幼学之年,若不是上辈子秦王叛乱,诛杀朝臣,他自己都不会特意去了解。
他攒眉,轻声道:“十年前进京的武将,除了自请回去镇守乾州的两位将军外,其余的都死了,至今没有罪名,只有猜测。”
他说猜测还是客气了,实际是莫须有的诬陷。
没有彻查,也没有实证,那些当初一起出生入死的将领,死了连身后名都保不住。
就比如岳父大人。
谢文韬皱眉,脸上哪还有方才的嬉皮笑脸。
他们这样的人家,上到家主,下到儿孙,自小就接受比普通百姓更好的教育,也享受了普通百姓都没有的政治资源。
若没有一点对局势的判断能力,如何支撑得起家族百年兴旺?
他从好友的话中,已经嗅出不寻常的味道。
陛下这些年来,对乾州旧部之事只字不提,却突然让蔡峤去查乾州官银失踪一案,这其中的态度,耐人寻味。
“陛下是想彻查当年乾州旧部之事?”
若是没有经历上辈子朝中生变,家族灭亡的事,司马玉嘉只怕也和好友一样的想法。
“只怕,没那么简单。”
他看一眼已经察觉到不寻常的谢宴成,道:“你应该知道,太子私下里,一直在帮助当年乾州旧部的将士。”
是的,父亲说过,太子一直在寻扎机会,说服圣上彻查当年之事,还那些将士清白。
如今这样的机会,难免太子不会借机提出来。
谢文韬思忖片刻,瞪大眼睛:“陛下在试探太子?”
司马玉嘉眉心微皱,如果只是这样,并不是什么大事,就怕像上辈子一样,秦王从中作乱。
上辈子没有查贪腐一事,如今他一手促成了新帝查贪腐一案,还是从乾州开始。
这件事一旦开启,后续如何发展,他也预料不到。
沉吟一番,他说:“陛下和太子之间,应当有信任。”
谢文韬冷笑:“若是有人不想让陛下信任太子呢?”
司马玉嘉紧抿的唇一松,谢宴成还不至于太笨。
谢文韬神情冷肃,已然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子恒,我明白你的担忧,此事,我会转告父亲。”
谢太傅是太子的授业恩师,只有他的劝谏,太子能听进去。
司马玉嘉微一颔首,拿起茶杯,轻抿了一口茶。
谢宴成从未问过他,如此为了东宫筹谋,为何不入东宫,成为东宫属官。
他也从未表明态度,支持太子。
两人心照不宣,从未想过去试探对方心中的底线。
事情说完了,谢文韬就又露出他那倜傥的做派,大手拍上好友的肩膀,挑眉笑道:“走,咱们去解意楼吃两杯酒?”
司马玉嘉放下茶杯,面无表情拍掉他的手。
“不去。”
说着起身,也没等谢文韬挽留,人已经下了马车。
谢文韬看着马车里突然空出来很大的地方,“嘁”了声,拉开车帘,坐在车上喊:“哎,子恒,喝酒而已。”
鸣鹤已经牵马过来,知道谢公子和世子关系好,他便也不瞒谢公子。笑着说:“世子夫人最近不好,世子要回去陪世子夫人。”
谢文韬单手抚着下巴,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来:“不过吃个酒,你家世子就怕成这样啦?”
鸣鹤眨巴着清澈的眼睛,摇着手:“这哪里是怕,是世子疼世子夫人。”
“哟......”
谢文韬眼尾一挑,睨了眼已经上马的好友:“子恒这么会疼人呢。”
司马玉嘉淡淡看了眼嬉皮笑脸的谢宴成,好心提醒:“酒好喝,莫贪杯。”
“我知道。”谢文韬知道好友说什么,笑容淡了几分,摆摆手道。
司马玉嘉头也不回,就往家里赶。
回来衣服都没换,就径直去了栖云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