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追逐了大师兄一百年,他终于向我提亲!
订婚宴席上,一直对我温柔如水的他,却一反常态,厌恶地将我推开。
说我粗鄙不堪,让我滚。
我一身伤心回到两人新房,却发现他正吻着白月光,
“绾绾,我悔了。只要你一句话,我立刻可以和那女人退婚!”
他悔了。
真巧。
我看着他深情嘴脸,也觉得悔。
大婚当天,我毅然跑路。
谁知我消失后,那个冰山一般高不可攀的大师兄,竟入魔了。
1
新房中。
我可以看到一男一女紧密相贴的身体。
男人深深嗅闻女人光露的后背,满脸沉迷。
我撕开身上不合身的裙子。
这套洁白裙装,是师兄送我的。
我非常欢喜,但裙装明显小了,尺寸不合。
我费力勒着自己整整一天一夜,早已头晕目眩、不能呼吸。
我掏出手中被揉得稀碎的信件。
【乖徒亲启:
为师遍寻天下一百年,还是没能找到比你合适修炼巫蛊之术的徒弟。你的体质若修那老登门下剑道,实在浪费。若愿重回寨子,便捏个诀来。】
我立时捏了个诀。
不消片刻。师父便回了。
【乖徒:三日之后,为师便去那老登山门那儿接你。】
我想到刚才大师兄看我的眼神,满是厌恶。
我曾以为,大师兄和其他凡夫俗子不同。
他总是高高在上,冷若冰霜。对那些男女之事不屑一顾。
也从未听说过,他有除了我以外的男女之情。
我为他改修剑道。
整整一百年,才终于换来他对我青睐的一瞥。
可直到在今日的订婚宴上。
看到了我那不请自来的师姐李绾绾,才知,大师兄从来都不是我想象的那样。
他整个晚上,心烦意乱。
先失手打碎了客人送的贺礼。
又拼命灌酒。
还呵斥我不识体统,竟然松开不合尺寸的腰带。
最后索性丢下我一人走了。留下满堂宾客,瞠目结舌,看我的笑话。
若是换做其他男子,我或许还能告诉自己,这一切只是他一时糊涂。
可这是我追寻了整整一百年的大师兄许知意啊!
我竟连欺骗自己都做不到。
更何况……
任何人都可以,李绾绾不行。
李绾绾,是夺走我一切的元凶。
是她毁灭了我对这个世界最初的希望,毁了我一辈子。
当师兄为了李绾绾抛下我的那一秒,我便知道:
我对师兄,已经彻底失望。
他平时连碰我练完剑的手都嫌脏,每次练完功,首先要做的事就是沐浴净身。
从来都是高不可攀、不可一世的大师兄……此时此刻,正搂着李绾绾的脊背,痴迷地舔舐上面汗珠。
她浑身颤抖,声音却是轻柔婉转,
“师兄为什么还要骗自己呢?”
“这婚宴挑选的日子,宴席上选的桃花酿,甚至是连你送给李临溪的那条裙装……都是照着我的喜好。”
她猛回头,手指挑起狮兄下颚,露出一抹笑,
“许知意,你分明还爱我。你在幻想,同我成亲。”
“同她欢好的时候……”
她亲亲吹了口气,
“你想的是不是也是我?”
师兄愣了一秒钟。
随后,回答她的,是疾风骤雨一般的疯狂的吻。
2
他恨不能把李绾绾整个人揉碎了,融进自己身体里。
屋外。
我早已泣不成声。
指甲揉进掌心,哪怕磕出血,也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他从不吻我,也绝不让我吻他。
永远只会冷漠地推开我,我以为一切都是他爱干净的个性使然。
如今才知,他一直以来,都是为了他心尖尖上的人儿守节。
我看着窗内的男人,只觉得好陌生。
一百年了,我也未能看懂他。
揉碎手中信件,我转身便走。
“临溪……?”
他竟叫住我。
他见我撕下了那件不合身的裙装,眼神又是一柔,
“衣服不合身是吗?这件不好,便换一件吧。”
“你不要误会,今晚是我喝多了酒,我与绾绾分离那么多年,我多照顾照顾她也是理所应当。”
“说起来,绾绾和你一同长大,你们见面一定也很欣喜吧?”
我心下一冷,更觉得戚然。
原来他都知道。
他知道我衣服不合身,他故意引开话题。
不过都是为了李绾绾说话。我从未见过他这样费口舌,去维护一个女人。
我仿佛第一天认识他一般,死死咬着嘴唇,
“怎么可能欣喜,她不过是个仗势欺人的贱人。”
“你住嘴!”
“啪”一声。
许知意这一巴掌,打得我耳朵嗡嗡作响。
也打碎了我最后一丝念想。
“你怎能这样说话?!难怪当年绾绾回来后,伯父伯母最终会那样放弃你!他们养了你这么多年,就算你不是他们亲生的女儿,也有感情。”
“连养父养母都看不起你,难道你就从来没有反省过,自己身上有什么问题吗?!”
“你这样下去,谁还会要你?”
似乎是怕我不服,要加害于李绾绾,他高大的身躯将她整个人护在身后。
只留她露出一个头,用嘴型对我说了声,
“……妹妹。”
如同来自地府的记忆,将我撕裂。
3
曾几何时,我们都还是少年。
他脸上这一副冰冷,他回头的疼惜,都是为了我。
我曾是李家独女,也是被父母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含着怕化了,捧着怕摔了。
一夕之间,父亲带回了李绾绾,说她才是真千金,而我,只是下仆调包的杂种。
从此以后,我的世界便一夜崩塌。
李绾绾处处为难,折辱。
在发现我天生可驱使毒虫之后,她更是变本加厉。
“你这个毒妇,驱使毒虫,天生贱种!”
她往我的饭里啐口水,剪烂我的衣服,砸烂我养的虫宝,再逼我吃下去。
而养父母,对这一切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每当我受欺辱,便是只有许知意护着我,他挡在我身前,
“李绾绾,就算你是李家的真千金,也不应该这样对待你的妹妹。”
“李绾绾,别让我看不起你!”
他会回头拢着我,温柔地对我保证,
“临溪,你是世上独一无二的好姑娘。定会有人,愿护你一世。”
我花了一百年时间。
我忘记本性,扔掉虫儿,逃离那位千里寻我的巫蛊师父,为他上天山,尝苦胆,修剑道。
我并无天赋,不过靠勤奋。
满身是伤,拼命追逐他的背影。
我以为他就会是那个护我一世的人。
可他偏偏对我说,“谁还会要你”。
眼泪模糊了我的双眼。
嘴里满是咸腥。
或许是我的表情吓到了他。
许知意表情凝滞了一瞬,又安抚我,
“临溪,这次我原谅你了。以后不要这样便可。”
我抹干眼泪,对他露出一个笑容。
“师兄你放心,不会再有以后。”
“你这是什么意思?”
不待他追问,李绾绾却忽然皱眉弯下腰,
“师兄……我好疼啊……”
许知意立刻心疼地搂着她,蹲下身,将她脚放在自己膝上。
仔细查看,万分紧张,
“伤哪儿了?我背你吧。”
他背着她,双脚一荡一荡,就像是回到两人年少时分,无忧无虑,离我远去。
4
直到第二天早上,许知意都没有再出现。
原本我俩约定好,这天他会陪我去挑选婚典所用的各式布置。
我想要的样子、花式,他陪我一一打量,逐个决定。
这本是婚宴准备中幸福的具象,是我心心念念许久的盛大仪式的一部分。
可我一人独坐,看山中云卷云舒,心思蹁跹直到日上三竿,他也还是没有出现。
只差个不懂事的懵懂小剑童来给我递信,信上寥寥数语,笔记潦草,说他要陪李绾绾去逛逛。
【正逢中秋,月儿圆,她难得回来,我带她去到处看看。】
【婚宴事宜,你自己看着决定便好。】
看似大师兄温柔体贴,字里行间却最是无情。
传话的剑童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我的脸色,
“姑娘还去不去挑?”
哦。他去陪他的挚爱,让个无知小童来体贴我。
我索性在起居注上,将“一同布置婚宴”这一条勾去。
墨汁滴落纸,晕成圆圆的一块。像是泪滴。
“不用了。”我挥挥手。没有关系。
而我的声音淡然,心情像是暴风雨之后,暴涨的一潭死水。
漆黑而平静,无波也无澜。
许知意有一点没说错,今日是中秋。我看起居注上的“一同逛庙会”,决定自己去逛。
许知意是天之骄子,又有修为傍身。最是看不起凡人那些个物事。
记不清有多少次,我同他撒娇,捏着他的衣袖摇摆,恳求他陪我一同去房间看庙会。
他总嫌弃那儿不干净又吵闹,
“弄不明白你们女儿家,庙会有什么好去的。”
“既不能提炼修为。也并没什么天才地宝,予修为没有益处,不要去。”
他说不要去,我便也不去。
这么多年,反而是我第一次踏入这热闹场合。
圆月高悬,庙会亮如白昼。
放天灯处,掌柜拉着我介绍,
“姑娘快来放天灯吧!若与情郎共放一盏,便是天意不可违的命定姻缘!”
我笑了。
哪有什么命定姻缘。
我追一百年也得不来的真心,这灯飞得再高也是枉然。
忽地听到边上一个熟悉的女人声音惊叫,
“师兄,看那,真的飞起来了!好高!”
掌柜忙转头补上吉祥话,
“两位的天灯飞得如此之高,果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呀!”
明明灭灭的天灯光影中,许知意与李绾绾双双白衣,一对璧人,相视而笑。
她在闹,他看着她,低头微笑。
他拢住她翩翩飞舞的发,难以克制地轻轻吻上她的眼睛。
“哇,这一对,真是羡煞旁人!”
掌柜拉着我喟叹。
星辰如画。
他们在灯下,我在阴影里。
心里如有绵绵密密的细针,虽摸不到,但却处处哪儿哪儿都疼。
我求不得的,她甚至不用开口,就有了。
一阵风吹过,他搂住她脊背,却搂不住她后背上的图案。
而到此时,我才赫然发现:
李绾绾的背上竟然有一条血红色伤疤,蜿蜿蜒蜒,如同一羽凤凰。
他订婚宴那晚在亲吻舔舐的,就是这一只凤凰。
而我的背上,有一尾一模一样的。
——是许知意,亲手为我纹上。
他当时星星点点为我光裸脊背纹绣,说若纹上这样的红色凤凰,便能遮盖原本丑陋的黑色印记。
我以为这是相爱情侣之间的意趣,却不料,是他在为自己亲手塑造爱人替身。
他每次看着我的脊背。
心里想的,便是李绾绾这个女人。
所有的线索都串联上了。
我这一百年的追逐,皆是一场虚妄,一个笑话。
他爱的人。
他要的人。
他会护着的人。
从头到尾,都不是我。
我看着他们十指紧扣,逐渐离去的背影。
长长地、长长地,出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