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倒回到二零零八年的初夏,雨水带来的潮湿空气混杂着泥土芬芳的气息,飘散在小城的每一个角落。我撑着一把很有年代感的油纸伞,独自漫步在老街。
老街很长,很老,如同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光景,于是,顺理成章地被称为老街。这是小城里唯一一条铺满青石板的长街,在这个现代化的社会,如此风景怕是难见了。
街角一直有一家店再装修,一个多月了,还没有开张,连招牌都没有,也不见店主的露面。而此时细雨朦胧间,前面有一道白色的身影,拿着一把吉他站在店门口,就这么淋在细雨中。
我急忙走上去,把伞撑到他头上。雨珠打湿了他的衣肩,额前的发也潮湿了。
他转过头,略带惊讶的看着我。干净的眉眼,略微凝重的神色。没有情绪的但是很好听的声音:“谢谢你。”
我就这么举着伞,看着他转身离去,仿佛是不顾身后的一切,又是那么孤单的背影。 孤单?竟然会给我这样的感觉。
周一的物理课,黑板上老师的粉笔笃笃的敲着,我无心听课,脑海中浮现前几天那个白色修长的背影,当时,怎么就会举着伞过去了呢。应该是怕他手中的吉他被打湿吧。
“嘿,你在想什么,这么出神。”同桌的程翛然帮我把作业本翻过了一页。
“没什么,发呆。”
“对了,你听说了么,老街街角那家吉他店开了。”程翛然拿过我手中的笔,在本子上写下“吉他”。
“唔,是吗。”
“对啊!大概会在这周六吧。到时候一定要去啊!”
是,吉他么。
周六来的很慢,下午最后一节课,程翛然已经看了手表不下二十次。这一切的源头是因为街角的吉他店在今天开张了。终于刺耳的铃声响起,她拉起我跑了出去,留下两张歪斜的桌子和老师目瞪口呆的表情。
十五分钟后,我们气喘吁吁地站在了店门口,本来想拉住她坐公交车的,然而她早已跑出了车站,我还没来得及整理纷乱的刘海,程翛然已经迅速推开了门。
吉他声戛然而止,坐在木凳上的男生抬起头,脸上瞬时惊讶但又很快换做浅笑,小心地把吉他放在一边。
是他。
年纪比我们略大的样子,没有褶皱的白衬衫,没有厚重的刘海,干净的五官,微笑着走过来。
“我是叶秦,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没有任何起伏的语调,尽管试图在微笑下显出轻快的感觉,但却依然存在着不着痕迹的疏离。
那是程翛然第一次见到叶秦,我再次见到他的样子。
帅哥喔。程翛然在我耳边嘀咕了一句,又转头问叶秦,“你们老板呢,我要看吉他。”
叶秦转身回到凳边把吉他挂好,又走过来满含笑意地说。
“我就是店主。”
我心中升起一抹笑,果然,果然是他。程翛然放开我的手站到他面前,绽放出一个粲然的微笑:“那么帅哥店长,我可以选一把吉他吗?”
“当然可以。”叶秦点点头,望向我,“那么你呢?”
我微笑着摇摇头,低下眼。
“店长,我可以买这把么?”程翛然指着最角落的略显老旧的一把琴,犹豫地问。
“不可以,抱歉。”毫无犹豫的决然语气。我惊讶地抬起头,叶秦虽然还是带着一丝微笑,但神情显得那么认真严肃。墙角的,那应该是把红棉,透着岁月的痕迹却依旧很干净很精致。它的主人,一定是很珍惜它的吧。
程翛然尴尬地笑笑,“那就,换这把落日红的好了。”叶秦嗯了一声走过去拿琴。我望着那把红棉,是不是,有什么故事在里面?
走出吉他店,程翛然背着她的吉他,脸上有难以言说的喜悦和兴奋,在分手的路口,她拉住我说:“阿南,那把红棉,真的是很好看的,我很喜欢,只是店长……他没有卖的打算,但是我不明白,即然这样,又为什么要挂起来呢。”
“应该是停产了,他想自己好好珍藏吧。”
“恩,应该是这样吧。”
告别程翛然,我望着街角的店,心中有一丝好奇,想起程翛然失望的神色,又有些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