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摘掉眼镜,想着这还是去年冬天儿周弃硬生生拖着他去眼镜店配的,因为他是假性近视。
有一次出去,没看清认错了人,把一男的看成是周弃,还没到跟前儿就开始骂那男的,什么时候交的女朋友都没告诉他,结果是一场误会。
一度那女生以为自己男朋友背着他跟一男的好了,开始跟这男的闹脾气,要解释。
直到周弃从洗手间出来后才解释了这场乌龙事件。
随后周弃就抓着他去配了眼镜儿,这大无语事件他是不敢再来一次了。
卞帆想着想着又没忍住笑出声来,自己低声自骂,操,您神经分裂吗?刚那拽炸天的怒气呢?给火箭当燃料了?
八点来钟的天儿还不算是太黑,可厂里已经没什么人了,出了门口看门的保安大爷,里边儿都锁门儿了。
下楼梯时,卞帆似乎还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回声,让他觉得此时的氛围很是微妙。
刚走了两步远,卞帆觉着自己身上开始噼里啪啦。
卧槽,什么时候不好,偏偏这会儿下雨,他刚出门,还没有伞,只有一脑门儿。
雨来的很快,下的很干脆,丝毫没给路上的人一丝面子。
卞帆就这么双手举过头顶充当了一会儿蹩脚的临时雨伞,在雨中狂奔着,一路到了公交站牌儿。
此时他的短袖儿已经基本要湿透了,还隐隐约约能看见里面的不太成气候的腹肌。
他抓着胸前那块衣料来回忽煽,清凉的空气与他的肌肤轻轻摩擦着,这不禁让他觉得有丝凉爽,刚烦躁的劲儿下去了一大半儿。
也是够倒霉的。
这会儿天暗的阴沉,远处飘来的几朵云还他妈都是带色儿的,黑乎乎一团,像极了他现在的心情。
他心里打赌,等会儿说不定还有一场暴风雨。
在站牌等了十来分钟,坐上了最后一班公交车,到周弃早餐店儿一共有十站地。
本想着可以打车走的,这样二十分钟就到家了。可鉴于今儿周弃的表现,30块钱,他值吗?他配吗?
不值,不配,配不上他搭进去这小半天工资。
班车挺好的,路上还能磨蹭会儿,消磨点儿时间,他才不想看周弃那副假正经搞得一副自己很懂的嘴脸。
不就比他大个四岁半吗?整天装深沉。
车开才两站就印证了卞帆的猜测,他隔着玻璃看着窗外,云压的越来越低,刮起了风,风势不小,卷动着不知从哪里飘来的塑料袋,直接拍在了车窗上。
卞帆的视线突然间就这么硬生生地被屏蔽了,靠,谁这么没环保意识啊,还乱丢垃圾。
他往车窗处靠了靠,伸手拉来车窗。
哧啦~
车窗摩擦发出了刺耳的声音,卞帆习惯性地咧嘴打了一冷颤,浑身不舒服。
他手伸向外边儿,使劲儿够了够,得嘞,没费多大劲儿,他抓住了塑料袋儿,又重新团成团,关上了窗户。
没两分钟,雨顺势下了起来,直接打在窗户上,老天爷丝毫没客气,上来就是按暴雨的量下的。
居然说中了,还真他妈下起来了?
哎,卞帆叹了口气,心里发愁,这等会儿到了站至少还的再走上五分钟才能到呢,这五分钟里,不管他怎么算,百米冲刺,马拉松,三千米的速度,到最后都还得落汤鸡。
雨兄啊,等会儿能不能少下点儿啊,就看他刚这么为拼命环保,维护地球卫生得份上,最起码让他留点儿形象。
他无聊划拉着手机,那狠心贼现在都没给他回一个信息,没看见外边儿下暴雨了?
兄弟都这样了都不关心一下,这社会主义兄弟情还特么怎么维持。
周弃随即打了一喷嚏,随意用手揉了揉鼻子,抬头看着对面儿的女人。
“周老板,实话告诉您吧,我就是来带他回去的,就是绑也得绑回去,这么大的人了,不用找工作上班啊?家里那一大堆儿事都特么压在我一人儿身上,要他有啥用?”女人气急败坏扯着嗓子开始喊了起来。
嗓门儿很大,话声粗鲁,没说几句话,周弃就能深深地体会到甄郝的压抑。
他今天的性格和他的家庭也有着莫大的关系。
“阿姨,您知道他,他为什么不,回家吗?”周弃气定神闲地喝了口水,看着对面这女人的架势,显然一副吸血鬼的样子,来这儿找甄郝的态度一看便知,就是当赚钱工具的。
并没有一个作为母亲的样子,丝毫没觉得愧疚和不安。
“那兔崽子就是在家待的腻了才跑出去了呗,还能有啥?”女人有些不耐烦,眼神中有丝闪躲,并没有说出实情。
看来她真是从内心深处厌恶着甄郝性取向这件事。
并没有说出事情的真相。
“您难道没,没介意,他的性向?”周弃索性一句话直接简单挑明,都一个多小时了,这女人也没说实话,反而还刻意隐瞒。
女人一听,立马就急了,瞪着眼睛,单手指着周弃喊道“诶,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儿,别血口喷人啊,他没那毛病,别在那胡咧咧,你知道什么啊。”
外边儿雨越下越大,一个闪电猛地袭来,把天空劈成两半,界限分明。
雷声也跟着从远处出传来,发出了振聋发聩的隆隆声。
像是千军万马踏步。
周弃扭头看了看门外,似乎雨势不小,今儿下午都在忙着甄郝店员的事儿,忘了卞帆怎么回来的,也不知道有没有带伞。
他已然没了多少耐心对着对面儿的女人,“您儿子,跟我说了,我认为,孩子不是,赚钱工具,您是母亲,都不接受,他的性向,还觉着,这是病,您想过,他内心怎,怎么承受?流言蜚语,家人的,嫌弃。”周弃叹了口气,他觉着这是他这么多年来除了上次骂卞帆以外,说的最多的一句话了。
片刻,他又开口“您儿子,过的,很不好,如果您真,在乎他,那就试着,理解他,关心他,别最后留,留遗憾。他已年成,有能力为,自己负责。自己决定以,以后生活。”
“呦呵,周老板,感情这事儿不是摊在你身上,你倒是说的轻巧啊,哪儿有那么容易的事儿。”
嗓门儿丝毫未减,嘴巴拉扯着脸上的皱纹都越发明显。
卞帆在车上看着师傅打了方向盘,他闭上眼睛都知道,拐过弯儿的第二个街口就到站了,到这个点儿了,连个屁也没有。
外边儿依旧瓢泼大雨,瞧瞧,混成什么样儿了都。
他心里又冷笑一声,也是,过去不认识周弃那几年不也这么过来的嘛,帆子啊帆子,看来你是飘了啊,人对你好那是人会办事儿,你怎么还索求上瘾了,不好,不好。
卞帆自我安慰,觉着周弃不来才是正常的应该,此时他已经做好了往下冲的准备。
手机隔着裤兜儿嗡嗡直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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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特式烦恼
这名儿可真特么迷幻,还哥特式。
自己平常除了身边儿这几个人也没有别的认识的人呢。
卞帆想了片刻,还是同意了,说不定厂里有事儿。
您好,你是?
卞帆好奇,编辑好,发了过去。
什么情况?刚加上就不回复?
不说拉倒,卞帆觉得有些无厘头,不说拉倒,又不是他有事儿。
下车的那瞬间,他瞅着一个个乘客深感好奇,这是都提前预知了会下雨?怎么都带着伞?
眼下就他一人硬生生地冲了出去,在雨中狂奔,雨毫不留情地拍打在他身上,连一直赏心悦目的发型此时都被快被浇成了平底锅,他就这么撒开腿跑着。
脑子里不禁冒出一句,冷冷的冰雨在脸上胡乱地拍,暖暖的眼泪跟寒雨混成一块……
全程觉得自己跑的像个傻逼似的。
本来已经熄灭的火又被这歌词儿瞬间点燃。
跑到周弃店门口,刚好看见甄郝和周弃坐在一边儿,好像在说些什么。
看到这一幕,心底愤怒不平的火一下窜到了脑门儿,自己都特么被淋的像个孙子似的,那王八蛋还闲情逸致地坐着聊天?
他要是不知道外边儿下雨,那他的脑袋给他当球踢。
吱~一声
门儿被推开了,刚吵得火热的场面瞬间安静下来。
“帆哥?你怎么来了这么大的雨。”甄郝抬头,一脸惊讶,卞帆浑身湿漉漉地样子现在门口。
周弃扭头,看见卞帆一副落汤鸡的模样,刘海塌下来隐隐约约地挡住了卞帆的眉毛,只露着一双深邃明亮的双眼,视线落在周弃身上。
周弃立马起身,神情有些懊恼,忘了问他有没有带伞了。
他走到前台,蹲下来从桌子的抽屉里找出一条新毛巾,随手扽了扽,一股新毛巾的味道。
是他备着怕有突发情况用的。
周弃起身快步走到卞帆跟前儿,直接上手把毛巾搭在他的头发上,来回擦着,语气明显不悦,质问“怎么不打电话给我?”
卞帆抬手从他手里夺过毛巾,胡乱地擦了两下头发,又开始擦着衣服,压根儿就没正眼看他。
“说话。”周弃又重复了一遍,看着卞帆。
卞帆没好气地回了一声“您这么忙,我怎么好意思打扰呢。”
他这会儿看着甄郝就来气,看着周弃更来气,有了新朋友了呗,这么快就把他抛脑后了,都说三个人的友谊到最后就是友尽,一点儿都没错,这他妈还没开始呢就结束了?
没错,他就是吃醋了,陈年老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