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有种别他妈再回我,小爷这火急火燎地一肚子火,您倒是日子过的挺滋润啊,都出去吃上了。
卞帆脑门儿的活刷刷刷往上冒,一下三丈远,气急败坏的看着手机屏幕上的简短对话,眉毛都快拧巴到一块儿去了,毫无人性!
他双腿盘坐在椅子上,双手拖着腮寻思着周弃脑子里此时正在想什么呢。
周弃这边儿过了十几分钟看他也没回复,以为他在忙,就索性调成了静音,没在看手机。
餐馆儿里很安静,这个点儿还没来什么人,就他和甄郝两个,桌上点了三四道菜,筷子都没动几下。
甄郝看着周弃刚拿着手机看了几下,问“是帆哥吗?”
“嗯。”周弃拿起桌上的筷子,夹了一个离自己最近的油焖大虾,随口应了一声。
谁知道那小子阴阳怪气儿地搞什么,从昨晚作到现在。
周弃懒得搭理他,觉得是自己太过于纵容他,才让他有了这些不着调的举动。
“你快吃,别光看,看我。”周弃说完随手给甄郝夹了两个虾。
他的表情总是那么单调,尤其是他那深邃的黑眸从来不加修饰多余的神色,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阳光从窗户里穿进来,当好打在周弃的头发上,像被染上了一层亮色,熠熠闪光。
周弃的嘴唇很薄,话语间总透着一种薄凉的性感。
甄郝抬头间看的有些恍了神儿“嗯,知道了,周哥,谢谢你。”
“没事儿,”顿了片刻,周弃放下筷子,动了动嘴唇“你,你怎么想?”
甄郝也跟着放下筷子,坐在周弃的对面儿,像是打了霜的茄子,一下就蔫儿了。
“对不起,周哥,那天我在车站骗了你”他来回摸搓着双手,像是有所顾虑“今天你也看见了,我妈来找我回去,但她也没对你说实话。”
甄郝说到一半儿有些哽咽“其实,其实我是同性恋,她就是觉着我见不得人,觉得我在外面儿给她丢人才让我回去的。”
他越说眼眶越红,眼泪开始不争气地在周围开会打转,甄郝抬起胳膊胡乱地擦了一下,眉毛都开始跟着发红,他抽噎道“可这是我的错吗?我想这样吗?高三那年我被学校的人嘲笑,指点,不正常,她就带我看医生,说我有病?可他妈这是能治好的吗?”
“后来我辍学了,这事儿在我们镇上传的沸沸扬扬,我们那儿地方小,人也寸,没见过这样儿的,觉着我不正常,恶心。后来她索性不让我出门儿了,生怕被别人戳脊梁骨骂自己生了个变态。”
“没有高考,就这么在家待了一年,就这么稀里糊涂成年了,我妈开始给我张罗女的接触着后边儿结婚。”
周弃坐在一旁听着,有些震惊,可似乎觉得眼前这小孩儿说的话又在情理之中,从她妈早上进店里破口大骂地那一刻,支支吾吾,语言闪躲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他能理解甄郝,理解他说的不被理解的滋味,他何尝又不是呢,只是他的家庭早已在对他采取思想捆绑之前就已经摇摇欲坠,破败不堪了。
他不知道这是幸运还是不幸,做不到同样的感同身受,他多多少少是能理解甄郝的处境的。
他看着甄郝,眼神中似乎隐藏了一些复杂的情绪“那,你爸呢?”
甄郝哼笑了一声“我爸啊,我爸挺寸的,他大概每天除了被我妈骂挨千刀的,不争气的东西以外大概就只有每天叹气了,尤其是出了我这事儿以后,看我的眼神儿都开始躲闪,或许在他眼里,我他妈就是一个怪物吧。”
他跟着叹了一口气“其实,我不怪他,也许这就是他在这个家唯一生存的方式吧,但我没办法理解,我就这么让他们觉着恶心不堪吗?我就不配做个人生活吗?每天活在他们的思阴沟里,我受够了。”
甄郝越说越激动,表情也跟着抽搐痛苦。
失声痛哭起来,他张嘴咬着自己的拳头,关节紧攥地犯了白,眼泪像串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坠下来,伤心地像个被遗弃的孤儿。
周弃跟着轻叹了一口气,坐到甄郝跟前儿。
很难想像外表看着像个孩子似的甄郝竟然也经受了这么多,只记得那天儿在火车站看到他时就是一副没有生气的样子,蜷缩在车站口,双目失神地望着马路对面儿的人流,无助又可怜。
此时周弃多了一丝心疼和怜悯,他犹豫了片刻,伸手拍了拍甄郝的肩膀,来回划搓着,说“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他现在是一个成年人了,有权力选择想要的新的生活。
“周哥,你别开除我好不好?我不回去,我不想再那样生活下去了。”甄郝突然拉扯住周弃的胳膊,语气有些艰难,眼神里又充满渴望和哀求。
他不想回去了,他不想被人指指点点了,他不想在家里被母亲骂恶心变态狂了,他受够了那种恶语相向的谩骂和冷眼,他想过正常的生活,普通的生活。
周弃动容,看着他的眼神,随后点了点头“你放心。”
这句话说出口时他觉得就像是说给曾经的自己,只不过那会儿在深渊边缘的只有他,挣扎,痛苦着。
这种间接性被遗弃的自我失落感他能体会到。
就像有的人喜欢大海,当他想把一切归于大海时,没到岸边却发现自己早已溺水身亡。
周弃还想着在安慰些什么,又觉着说什么都毫无意义。
嗡嗡嗡~
周弃那起桌上的手机,看着屏幕,微信弹开消息。
是朋友圈儿卞帆点赞,就只点赞,没评论。
他点来卞帆的微信,嗯?东方红?这小子什么时候改了一这名儿,挺,挺洋气。
他给卞帆发了一句
在做什么?
他寻思着卞帆快下班了,打算告诉他别来店里了,他想等会儿回去去找甄郝母亲谈一谈,让甄郝留下来,这样对彼此都好一些。
卞帆看到秒回
有事儿,别跟我聊天儿,耽误我进步。
这话发的就像个没得感情的亚子,冷酷中透着点儿找茬的念头。
周弃索性没再看屏幕,也没回消息,直接退出了,把手机扔到一边,靠到了椅子上。
卞帆又等了半天,都没见一个屁传来。
妈的,操操操操操,牛逼轰轰啊。
咚咚咚咚
敲门声还没落,卞帆还没来得及答应,门儿就被推开了。
王经理一脸横肉有些颤抖地笑着走开“小卞啊,今儿这可就上手了啊,明儿把幸福佳园超市的那个出货和调货单给我一份儿,该核对收款了。”
“嗯,我知道了,明早就给您。”卞帆答应。
心里暗自骂着周弃,要不是他害得自己心烦意乱,这特么就弄完了,这一天,光特么划水儿了。
罪过,罪恶,罪不可赦。
王经理拍了拍卞帆的肩膀“那行,明早放我办公桌上就行了,我回头去超市跑一趟。”
为了完成工作任务,卞帆又带上眼镜儿,打起精神对抗着眼前的这一捆账本,他想着既然是一批货,那索性全都核对完得了,省的回头王胖经理一次次来催,那种交作业的模式压根儿就不是他风格。
卞帆认真起来,效率并不差,加了会儿班,到了八点才核对完,关上电脑的那一瞬间,他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他摘掉眼镜,想着这还是去年冬天儿周弃硬生生拖着他去眼镜店配的,因为他是假性近视。
有一次出去,没看清认错了人,把一男的看成是周弃,还没到跟前儿就开始骂那男的,什么时候交的女朋友都没告诉他,结果是一场误会。
一度那女生以为自己男朋友背着他跟一男的好了,开始跟这男的闹脾气,要解释。
直到周弃从洗手间出来后才解释了这场乌龙事件。
随后周弃就抓着他去配了眼镜儿,这大无语事件他是不敢再来一次了。
卞帆想着想着又没忍住笑出声来,自己低声自骂,操,您神经分裂吗?刚那拽炸天的怒气呢?给火箭当燃料了?
八点来钟的天儿还不算是太黑,可厂里已经没什么人了,出了门口看门的保安大爷,里边儿都锁门儿了。
下楼梯时,卞帆似乎还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回声,让他觉得此时的氛围很是微妙。
刚走了两步远,卞帆觉着自己身上开始噼里啪啦。
卧槽,什么时候不好,偏偏这会儿下雨,他刚出门,还没有伞,只有一脑门儿。
雨来的很快,下的很干脆,丝毫没给路上的人一丝面子。
卞帆就这么双手举过头顶充当了一会儿蹩脚的临时雨伞,在雨中狂奔着,一路到了公交站牌儿。
此时他的短袖儿已经基本要湿透了,还隐隐约约能看见里面的不太成气候的腹肌。
他抓着胸前那块衣料来回忽煽,清凉的空气与他的肌肤轻轻摩擦着,这不禁让他觉得有丝凉爽,刚烦躁的劲儿下去了一大半儿。
也是够倒霉的。
这会儿天暗的阴沉,远处飘来的几朵云还他妈都是带色儿的,黑乎乎一团,像极了他现在的心情。
他心里打赌,等会儿说不定还有一场暴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