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宇一把捞下穆沐卷到怀里，人也翻下了马，他在地上滚了一圈爬起来。手腕撞到石头，擦掉了大片的皮。蒋宇紧紧抱着穆沐，起来就连忙去看她的脸，“没事吧？”
穆沐已经吓傻了，蒋宇的手擦过穆沐的脸，他看到小女孩心都融化了，也舍不得骂她，“你才多大怎么能一个人骑马？”
“穆沐？”
蒋宇抬头看到大步而来的穆先成，他还没回神，穆先成已经抱走穆沐大步走向医生。蒋宇的目光黯下去，按住了手腕。
医生护士全围了上去，蒋宇刚要走，穆先成走过来就抓住了蒋宇的手腕。蒋宇吓了一跳，倏然抬头，漆黑的眼里杀气一闪而逝。穆先成皱眉，回头道，“小刘，过来看看他的手。”
蒋宇的手腕擦伤十分狰狞，血顺着手指往下滴。不止擦伤，穆先成还看到虎口处一片血肉模糊。
穆先成松开蒋宇，居高临下看着他，他的声音沉了下去，“提醒你一句，想从李二手里拿东西，小心没命。”
医生跑了过来，穆先成拿出手帕擦手上的血，黑眸还看着蒋宇，“好自为之。”
他随着医生护士快步离开，蒋宇看着他的背影，垂下眼。他也知道想从李二手里拿到东西太难，但他还有其他的办法么？蒋宇把手递给医生。“麻烦了。”
穆沐被医生护着送到了休养中心，蒋宇就没那么娇贵，他在原地坐下让医生处理伤口，手心的伤沾了沙子，医生拿药洗伤口，蒋宇冷的牙都要咬碎。
李越晃回来看到蒋宇被医生护士围着便翻身下马，把缰绳递给工作人员。凑上来打量蒋宇，啧了一声，“出血了。”
蒋宇低着头没说话，李越见血兴奋，很想在他那伤口上再撒把辣椒，满足自己的变态欲，他用手背碰了碰蒋宇的脸，“我可没打到手腕。”
蒋宇偏头避开，没有出声。
李越很想在他脑门上来一下，注视他一会儿就把这个念头压下去了，晚上还要睡他呢，得给人留个全头全尾。
李越牲口似的说不出一句人话，医生都想对他动手了，站起来，“李先生，病人身上的伤还要处理——”
李越直起身，“处理个屁啊，手上包包就行了，那点小伤能挂了？”
他不笑的时候整个人都显得阴戾，不耐烦的挥挥手，“别他妈没事找事，回头把你们全开了。”
除了穆先成带过来的医护人员，其他全是度假区自己配备，度假区是李越的大哥李昊的产业。这些人不听话，确实会滚蛋。
没人说话，李越点了点蒋宇，“快点包完过来。”
蒋宇手上的伤处理好，走过去的时候李越在抽烟。
夕阳西斜，已是下午，李越从上到下打量蒋宇，才扔掉烟头走在前面，“你刚刚救了老穆的女儿对吧？”
蒋宇动了下脖子，手被包的熊掌似的。
“你别犯贱了，老穆直的，你要是撬得动他算我输。”李越说着自顾自笑了起来，“别觉得我说话是放屁，我今天当着他的面动你，他说话了么？”
蒋宇也没想爬穆先成的床，他喜欢女孩，今天在他面前的不是穆先成的女儿，是任何一个陌生女孩，他一样会救，拼了命的救。
“你不如好好陪我，伺候开心了，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蒋宇只吃了早饭，现在胃里翻腾有些恶心。他不动声色皱了皱鼻子，开口，“有吃的么？我中午还没吃饭。”
他忽然转移话题，李越觑他，“饿啊？”
蒋宇点头，反正怎么样最后结果都一样，何必那么折磨自己。
李越嘿的笑出声，“走，哥带你去吃。”
喂饱了，他好吃蒋宇。
晚餐在别墅区，蒋宇对外界的一切都很漠然。他伤到右手，用左手拿着勺子把食物往嘴里扒拉。
李越没有吃饭的闲心，手指摩挲着红酒杯，仰头喝了一口，“蒋宇。”
蒋宇抬头，灯光下，一双眼黑白分明。李越嗓子发干，这东西漂亮的让他熟悉，“你长的很像一个人。”
蒋宇心里一咯噔，全然没了食欲。他并没有立刻表现出来，他今天晚上难得的乖巧，垂下眼眸，浓密睫毛在脸上投下阴影。“是么？”
蒋宇嗓音略沙哑，李越把酒一口喝完，眼眸里的欲望更明确，“夏天，你应该知道吧？眼睛很像。”
蒋宇的大脑一片空白，机械的往嘴里塞着饭，蒋然的艺名叫夏天。
“我很喜欢她演的电视剧。”蒋宇把米饭咽下去，抬头，“我很喜欢她。”
“喜欢？”李越又倒了一杯酒，笑道，“也就哄哄你们这些清纯小男生，她可不是什么好人。骚的没边，一晚上跟好几个人搞。”
蒋宇握着勺子的手很紧，他低着头，没让自己脸上的情绪外泄。
“你也——碰过她？”他声音里有着无人察觉的颤抖。
“我？”李越笑道，“我碰她？那么脏的婊子我嫌恶心，都被睡烂了。”
蒋宇忽然就扑了过来，李越根本就没反应过来，他的拳头就砸了过来。李越连人带餐椅一同摔了下去，他惨叫声没出口，蒋宇扯下餐巾就塞他嘴里，又一拳砸到了他的脸上。李越瞬间满脸血，他瞪大眼难以置信。蒋宇一双眼黑的渗人，那瞬间，李越感觉到杀意。他拼命的挣扎，一脚踹开了蒋宇。
扯出餐巾就大喊一声，蒋宇摔在地板上，他只迟疑了几秒就抓起餐椅砸到了李越的身上。餐椅质量很好，蒋宇砸到第二下，李越就扑在地上没了声息。
蒋宇抬手擦了擦脸，他还抓着椅子，却没有再砸下去。他静静看着地上的李越，外面有敲门声，管家在问，“少爷？二少？”
蒋宇站起来放下椅子，李越从脸下开始往外渗血。蒋宇抿了抿嘴唇，他的大脑渐渐清醒，蒋宇转身走向一楼的窗户推开翻身跳出去。夜幕降临，窗外暗了下来。蒋宇只穿一件白色衬衣，凛冽寒风从薄薄的布料袭击进去，攻击着他的皮肉。
蒋宇揉了揉鼻子，大步往山下走。一头撞上个人，他彻底清醒往后退了两步抬起头。
穆先成手里拿着烟站在前面，暮色下，他的面目不是那么清晰。蒋宇转动眼睛，他抬起头，喉咙滚动。
他现在浑身冰凉，只有一腔子热血滚烫。
“干什么？”他的嗓音低沉醇厚。
蒋宇又揉了一下鼻子，穆先成看到他袖口的血，一把抓住蒋宇的手腕。抬头看向不远处灯火通明的别墅，蹙眉，“你的血？”
“李越的。”蒋宇开口，嗓音沙哑撕裂。他的眼睛黑的发亮，在这样昏暗的空间里，像一头狼。“我打了他。”
穆先成把烟掐灭，松开蒋宇，“你脑子是不是不好？”
蒋宇没说话，伫立在夜色之下，跟个木头桩子似的。他的脸白的玉人一般，黑白分明的眼又显出一点戾气。他身上戾气太重，重到穆先成想视而不见都难。
穆先成扔掉烟头，转身大步就走。蒋宇此刻无比的清醒，他迅速计算着现在的局面，蒋宇的大脑一直没有动作来的快，他回神的时候已经抓住了穆先成的手。
他半跪着仰起头，他的手是热的，因为有着纱布，穆先成接触到的面积不多。
这小子浑身上下都是硬茬，手倒是软。
“穆先生。”蒋宇紧紧抓着他，他在赌，“我不想死。”
沉默漫长，漫长到蒋宇绝望。他恍然间发现自己跟穆先成也不熟，见面的几次，蒋宇用尽心思的算计。穆先成对他厌恶至极，凭什么帮他？他冲动了。
穆先成扒开了他的手，蒋宇的心重重跌了下去，落进了十八层地狱。他仰头看着穆先成，夜色更深，他看不清穆先成的脸。只看到一个高高在上的人，他跟他不是一个世界。
蒋宇松开了穆先成的手，垂下头，“抱歉。”他直起身，只穿衬衣的身体显得单薄，他吸了吸鼻子，转身往回走，“生死有命，算了。”
“站住。”
蒋宇停住脚步，他不敢回头。只是看着别墅的方向，遥远处的天边，最后一抹微光挣扎着不肯褪去。
“为什么求我？”
蒋宇低头，许久后，转身面对穆先成，“我——不知道。”他无人可求，他现在已经走到绝路了，蒋宇扯了下嘴角没笑出来，很难看，“我就剩这条命了，我不想丢。”
“人死了？”
医生冲进别墅急救，身后那栋别墅很快就被李昊的人围住。
“应该没有。”蒋宇整个人还是木的，不知道穆先成这么问是什么意思。“李越不至于就被我砸死了。”
穆先成又拿出一支烟却没有点燃，视线所及，李昊带着人杀气腾腾朝这边走来，动作挺快。穆先成把烟放回去，看向蒋宇，“想要命就乖一点，无论我做什么不准反抗。”
蒋宇昏暗的黑眸有了些许的光，“穆先生。”
“听懂了么？”穆先成的语气严厉。
蒋宇点头，“我知道。”
话音刚落，穆先成抬手耳光就落在蒋宇脸上。他的手很重，蒋宇脑袋嗡的一声，耳朵嗡鸣，半边脸就失去了直觉。他晃了晃，站直抬头看向穆先成。
“穆总。”
蒋宇回头看到李昊带着人走到眼前，他捂着脸似乎明白过来一点，又好像什么都不明白。脑袋嗡嗡的疼，他的脸发木。
蒋宇还没回神，穆先成一脚踹在他腿弯，蒋宇结结实实跪了下去。
头顶是穆先成低沉冷厉的声音，他骂着蒋宇，“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敢跟二少动手。”
李昊看了看蒋宇，又看穆先成，挥手示意保镖上前带人，“不劳烦穆总，他是李越带来，自然得我处理。”
蒋宇想抬头，穆先成的手落下来按住他的后颈，迫使蒋宇抬不起头。穆先成黑眸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李昊身上，道，“他毕竟是我身边的人，他和二少起冲突。”穆先成嗓音低沉，叹口气，“我不能不管。”
“李总。”穆先成说，“二少若有个什么事我让他赔命，绝不偏袒。”
李昊滔天怒火被强行压了下去，穆先成是他请来的客人，谈的是过亿的生意。但他咽不下这口气，他们李家什么时候吃过这种亏？
一直跟在李越身后的保镖闻言也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李越今天不死，蒋宇他们谁也碰不到。他跟在李越身边这么久，主责是照顾李越，谁知道一个不注意蒋宇就把李越打的半死不活。他这份工作估计是到头了，怒从心生，抬腿就往蒋宇身上踹。脚没落到蒋宇身上，穆先成格开他的腿就把人踢了出去。
穆先成的手终于是从蒋宇头上拿掉，他看向李昊，沉沉黑眸淡漠，“他做错事我会教，还轮不到其他人动手。”
“胡来！”李昊怒叱动手的保镖，“伤到穆总你赔得起？滚回去。”
李昊把怒火全撒在保镖身上，才面向穆先成，“都是一群生瓜蛋子不懂事，得罪了。”
穆先成整理袖口，掸掉莫须有的灰尘。
“这边医疗条件有限，李越恐怕得送到B市，我就不打扰了。”李昊转身，面色就阴沉下去。这次他是连牙带血一块咽了下去，疼不疼都得咽。
穆先成看着李昊离开，沉默片刻，折回别墅。
蒋宇脑袋里嗡嗡的响，他明白了一些东西又似乎没有明白。穆先成低沉嗓音居高临下落了过来，透着寒意，“你是想被弄去喂狼？过来。”
蒋宇站起来看着穆先成的背景，他没有再看这边，步伐凌厉离开。穆先成即使收了劲到底是个大男人，蒋宇被踹的腿疼的像是骨裂。他攥紧拳头，不动声色的呼出气，又松开了手。
老董听到声音就出来，先看到阴沉着脸的穆先成，刚要说话，越过穆先成就看到一身泥土一瘸一拐的蒋宇。
“这是？”
“给他找件干净的衣服。”穆先成进了别墅，扔掉烟盒走向正在客厅玩的穆沐，皱眉，“弄干净前不要出现在我眼前。”
“爸爸你说什么？”穆沐抬头，穆先成走过去揉了把她的头发，挡住了穆沐的视线。“跟你董叔叔说话，玩你的。”
老董低声对蒋宇说，“进来吧。”
蒋宇埋头跟在老董身后，他从上到下全是狼狈。径直上了二楼，老董不知道蒋宇的来头，但穆先成吩咐，老董就不会怠慢。
“你先洗个澡吧。”老董抬头看到蒋宇肿起来的半边脸，清晰的巴掌痕，不知道是谁打的，“我马上给你送衣服过来。”
“谢谢。”蒋宇到现在还能维持最基本的礼貌，他侧着身想避开自己被打的脸，随即又觉得可笑，挡什么呢？挡得住么？
“客气了。”
老董离开，蒋宇走进浴室，他看到镜子里的自己，脸肿的跟个怪物似的。蒋宇揉了揉鼻子，看着他的眼，“蒋宇，疼么？”
蒋宇扯起嘴角，微眯了眼：忍着。
穆先成那一脚确实狠，蒋宇的腿青紫一片，已经肿起来。蒋宇费力的把裤子脱下扔进了垃圾桶，他走到热水下面。
蒋宇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水雾吸到了肺里，他剧烈的咳嗽，蒋宇蹲下去抱住自己。他心脏抽疼，疼到他呼吸困难。
“我把衣服给你放门口了。”
外面老董的声音传进来，蒋宇狠狠擦了一把脸，站起来咳嗽一声，才开口，“谢谢。”
“有什么需要叫我。”
他离开了，房间又恢复安静。
蒋宇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仰起头任凭热水落下来。手上纱布被水打湿，伤口被泡在水里。钝疼渐渐麻木，蒋宇索性扯掉绷带扔进了垃圾桶。
客厅里，穆先成陪着穆沐在玩积木，穆沐没什么耐心，玩了会儿就一把把所有积木推翻，扑到穆先成的怀里，“奶奶什么时候过来？”
“奶奶不过来。”穆先成坐在地毯上靠着沙发，半揽着穆沐，“明天我们回去。”
“啊？不骑马了？”
“你不听话。”穆先成捏着穆沐的脸，冷哼，“回家住院吧。”
下午穆先成抽根烟的时间，她自己爬上马就跑，非常嚣张。穆先成没揍的她屁股开花，已经是法外开恩了。
穆沐撇嘴，泪在眼睛里打转。
“不准哭，再哭下半年就在医院住，不接你回家。”穆先成松开穆沐，看到老董下来，便开口，“把医药箱拿上去给他。”
老董看着穆先成，欲言又止。
穆先成起身找到电视遥控器扔给要哭不哭的穆沐，“可以看一个小时电视。”
穆沐立刻不哭了。
穆先成走过去倒了一杯水，扫了老董一眼，“想说什么？”
“怎么回事？”老董跟穆先成跟多年了，两个人偶尔也聊几句，“李二打的？”
白天在马场他们都看到蒋宇跟李二过来，现在穆先成把一身伤的蒋宇领回来，可想而知。
穆先成端起杯子喝水，没有说话。
“这小孩长的挺精致。”老董试探着说道，“是那个圈里的？”
“打听那么多干什么？”穆先成蹙眉，显出些不耐烦，“明天早上回B市，今天得罪了李昊，你去把东西准备好。”
“我知道了，我这就去。”
老董要走，穆先成说，“先给他送药。”
老董耸肩，转身上楼。
穆先成仰头把水喝完，客厅里穆沐在看电视，综艺节目，里面几个叫上名叫不上名的明星笑成一团，闹的他有些烦。
穆先成手指点了下桌子，想抽烟，顾忌到穆沐在便忍住了。这次可把李昊给得罪狠了，那狼崽子——值不值？
蒋宇洗完澡出来刚换上衣服，门就被敲响，随即看到穆先成的司机，他把医药箱放下，“有什么需要叫我，我就在楼下。”
“谢谢。”
“穆沐在客厅玩，你就别下去了。”
蒋宇一怔，老董指了指蒋宇的脸，“吓到孩子了。”
蒋宇脸上火辣辣的烧，嗯了一声，垂下头。“我不会出去。”
“早点休息。”
“谢谢。”蒋宇再次感谢。
老董离开，他打开医药箱找到药往脸上和身上涂，最疼的时候已经过去了，蒋宇很平静的涂完。坐在房间里他迷茫了一会儿，躺回床上拉被子盖住自己。
蒋宇以为自己已经足够成熟，但事实证明，他还是那个干什么都不行的混蛋。什么都做不到，他蜷缩着抱住自己，被子里漆黑，他闭上眼。
该怎么办呢？
蒋宇迷迷糊糊就睡着了，翌日是被敲门声叫醒，他坐起来茫然的看着门口，大约半分钟才回过神。有些感冒，头重脚轻。蒋宇匆匆过去开门，看到了老董。
“你好。”蒋宇点头致意。
“今天要回B市。”
昨天穆先成那么说了，今天蒋宇无论如何都会跟穆先成走。
“我马上下去。”
他穿穆先成的衣服，蒋宇偏瘦，衣服略显宽大。脸上的肿已经消了，俊眉皓目。确实是个漂亮的小孩，难怪穆先成会对他上心。
“那我下去了。”
蒋宇下楼的时候穆先成在餐厅吃早餐，旁边坐的穆沐，穆沐今天穿着粉色毛衣，穆沐长的不像穆先成，她估计像妈妈，非常可爱。蒋宇多看了两眼，措不及防接触到穆先成的目光，蒋宇心绪一震站直，“穆先生。”
穆沐听到声音回头，啊了一声，才跳下椅子跑过来，“哥哥。”
蒋宇不敢碰穆沐，往后退了半步，笑着弯腰，“你好。”
他清越嗓音很轻，狼崽子眼神也变的温柔。不再那么野性，穆先成微蹙眉，收回视线继续吃早餐。
“哥哥，你晚上住在这里么？”穆沐不管蒋宇会不会拒绝，强行拉住蒋宇的手。蒋宇僵了下，立刻去看穆先成，穆先成沉着脸继续吃饭，并没有看他。
小女孩的手柔软，棉花糖似的。蒋宇试探着握着她，很快又松开。“嗯。”
“过来吃饭。”穆先成开口，低沉嗓音听不出喜怒，却是掷地有声。
蒋宇一震，抽出手埋头往餐桌走。
他很规矩的拉开椅子坐下，刚刚穆先成的话是对他说的，蒋宇再扭捏就显得难看了，“谢谢穆先生。”
“穆沐把牛奶喝了。”穆先成把牛奶推过去。
穆沐也跟着过来坐下，心不甘情不愿的喝完牛奶，眼睛不断的往蒋宇身上瞟。蒋宇长的好看还温柔，救过她两次，她喜欢蒋宇。“爸爸，你干嘛跟哥哥凶？”
穆先成抬眸，“什么？”这吃里爬外的东西。
“爸爸，今天哥哥跟我们一起回去么？”穆沐也很识相，立刻改口。
穆先成抽餐巾擦穆沐嘴上的奶渍，“嗯。”
穆沐眼睛晶亮，“那哥哥以后跟我们住在一起么？”
穆先成放下餐巾，扬声道，“安琪。”
照顾穆沐的佣人跑了过来，恭敬道，“穆先生。”
“带她去换衣服。”
“好。”
穆沐瞪着眼，气成了河豚，“法西斯！”
穆先成独裁又不是一天两天，置之不理，穆沐就被佣人给抱走了。
蒋宇埋头吃饭，一言不发。对面坐着穆先成，他的黑眸震慑下，蒋宇吃的消化不良。
“李二断了两根肋骨，鼻梁骨断裂。”穆先成嗓音低沉，骨节分明的手轻敲桌面，“下手挺狠的。”
蒋宇立刻放下刀叉，坐直看着穆先成，不知道这话什么意思。
穆先成身子后仰靠在椅子上，取出一支烟点燃，黑眸目光扫过蒋宇，“怎么？不吃了？”
“饱了。”
穆先成伸手拿烟灰缸，蒋宇先他一步把烟灰缸放到穆先成面前，穆先成抬眸，随即似笑非笑的扬了下眉。
蒋宇又坐了回去，迎着穆先成的目光，他道，“你救我一命，我这条命就是你的。”
穆先成弹落烟灰，若有所思，并没有立刻回应蒋宇。
他不算弯，不然就没有穆沐的出现了，但直的也不彻底。他对蒋宇产生了性欲，蒋宇是个带把的。
长久的沉默，穆先成把烟蒂扔进烟灰缸，站起来，“马上你和安琪坐一辆车回B市。”
蒋宇站起来，“谢谢。”
穆先成走到客厅，回头，深邃黑眸注视蒋宇，“别碰穆沐。”
蒋宇一凛，随即低头，“我知道。”
穆先成嫌他脏，不然昨晚就不会让他进门先洗澡。蒋宇知道自己不干净，他也不会主动去碰穆先成的女儿，那么干净漂亮的小姑娘，他也舍不得碰。
穆先成大步离开。
蒋宇抿了抿嘴唇，转头看向窗外。
今天是个晴天，纯粹干洌的阳光从落地窗照射进来，撒了一地。
蒋宇皱皱鼻子，电话响了起来，他摸出手机看到来电是刘峰，敛起情绪重新坐回餐厅接通，“刘哥。”
“有事么？”
“没事。”蒋宇看了看客厅方向，暂时没看到穆先成，不过在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马上回去，见面再说。”
“今天早上刘旭打电话过来，听那个口风角色应该确定是你的了。”刘峰声音里明显多了喜气，“成安对你的评价很高。”
蒋宇微眯了眼，手指轻轻摩挲过衣服布料，“嗯。”
“高兴吧？”
蒋宇想了想，点头，“高兴。”
刘峰是真的高兴，蒋宇能进这样的剧组，他是要飞升了，兴奋被蒋宇平波无奇的嗓音给强行压了下去，他问，“李总在你身边？”
蒋宇胡乱应了一声，“回去再跟你说。”
“那好，再见。”
蒋宇放下电话，不知道该做什么，转头看窗外，阳光正好。他的屁股也保住了，有穆先成李家兄弟大概也不敢再找他的事。
“蒋少爷。”
蒋宇回头看到刚刚抱走穆沐的佣人走过来，他站起来，“你好。”
“要走了。”蒋宇扫了一眼没看到穆先成父女，刚要开口。安琪似乎看懂了蒋宇的想法，道，“穆先生先走了。”
“哦。”
蒋宇跟着保姆走出别墅上了车，他昨晚受了凉，昏昏沉沉。蒋宇靠在车窗上，闭上眼。谁知这一睡就到了B市，醒来的时候已然在市区。
司机问道，“你要到什么地方？”
蒋宇迷蒙了一会儿，回过神，揉了一把脸，“就这里吧，麻烦了。”
蒋宇下车，瞬间冷的一哆嗦，他身上穿的不知道谁的衬衣。大冷天穿衬衣跟有病似的，蒋宇冻的嘴唇煞白，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钻进去直奔住处。
蒋宇吃了两颗感冒药缩进被子里，刘峰又打电话过来，蒋宇困的发懵，挣扎着从被窝里出来，“怎么了刘哥？”
“你和李越——还愉快吧？”
他差点就把李越弄死了，愉快个屁。
蒋宇哼了一声，揉揉鼻子，“还成，有事？”
“没什么。”刘峰的话有些心不在焉，“你在干什么？”
“感冒，吃了药想睡一觉。”
“那你睡吧，醒来我再跟你说。”
蒋宇这一觉睡了一天一夜，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九点，他从被窝里挣扎出来。感冒更严重了，整个人都在飘。
洗澡的时候热水器坏了，措不及防冲了个透心凉，蒋宇打了个喷嚏裹上厚厚的浴袍走出浴室。门铃响了起来，蒋宇揉了揉鼻子走过去打开就看到刘峰，蒋宇转身回去缩在小沙发上，“带吃的了么？”
“馄饨和锅贴。”刘峰往厨房走，“碗呢？”
“上面。”
刘峰拿了餐具过来把馄饨放进去，才看清蒋宇的脸，“感冒还没好？”
“嗯，严重了。”蒋宇软绵绵的靠在沙发上，发烧让他眼圈发红，看起来可怜兮兮。刘峰放下馄饨过去摸了摸蒋宇的头，皱眉，“你高烧还洗头发？”
蒋宇的头发还是湿的，刘峰简直想打他了。
“洗澡。”蒋宇拆开筷子，避开刘峰的手，“我两天没吃东西了，让我先吃点东西。”
“你发烧洗澡？”刘峰更想打他了。
蒋宇抱着碗喝了一口热汤，胃里绞着疼，“头疼，你先别说话。”
刘峰在对面坐下点了一根烟，恨铁不成钢的看蒋宇，“你怎么不让人省点心呢？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蒋宇埋头吃馄饨，不想说话。
刘峰又看到他手上的纱布，“你手怎么了？”
“李越抽了一鞭子。”蒋宇狼吞虎咽把一碗馄饨往嘴里塞，他是真的饿了。昨天早上在穆先成的注视下吃早餐，蒋宇吃的心惊胆战，回来就睡到现在。
刘峰把烟按灭，不知道该怎么评价。
李越挺神经病的，他们都知道，但能怎么办？
“睡了？”刘峰从蒋宇身上看不出端倪。
“没有。”蒋宇把最后一口汤喝完，放下筷子，抽纸擦鼻涕，很多事不能跟刘峰说，蒋宇不信任刘峰。“我去吃个药。”
“别吃了，去医院打点滴。”刘峰站起来把蒋宇推回房间，“换件衣服，这两天可能要跟导演他们再见一次面，你不能一直这样。”
蒋宇也不反驳，他也不想一直病着，是挺难受。这点滴打了一周，蒋宇的感冒反反复复，时而高烧时而低烧。
周一早上，蒋宇刚吃完药，刘峰就打电话过来。
“你的这个角色确定下来了。”
蒋宇一怔，随即回神，压在心头的巨石算是落了下来，他扬起嘴角，“是么？”
“是啊，不确定我怎么敢跟你这么说，下午过去签合同。”刘峰声音难掩兴奋，“吃完饭我过去接你。”
“行。”
挂断电话，蒋宇拿起一支烟点燃。他先是嘴角小幅度的上扬，最后人躺在沙发上，蒋宇笑的眼都眯了起来。
他想要的，凭着他自己的能力拿到了。
蒋宇毕竟是个刚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他毫不掩饰的开心了一会儿，按灭烟起身回房间倒了一杯酒并没有喝，而是浇到阳台上。
蒋宇抬头看着天。
他们欠你的，我会帮你讨回来。
下午蒋宇又开始发烧了，他吞了两片退烧药，刘峰已经到楼下，蒋宇忍痛把厚羽绒服脱下，换了件能看的大衣。
下楼就看到刘峰的车，蒋宇拉开车门坐进去，“走吧。”
刘峰看了蒋宇一眼，“感冒好了？”
“嗯。”蒋宇吃完药就困，现在又有点困意，“去三文签约？”
“是啊。”刘峰笑着说道，“这部戏你好好把握，你刚出道没多长时间能进入这样班底的剧组，前途不可限量。”
蒋宇笑了笑，“我会的。”
半个小时后车到三文影业，他们被带到了会客室，之后就是漫长的等待。从两点等到四点，一直没人过来。
蒋宇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刘峰安慰他，“没事的，大公司嘛，各种流程那么多，抽不出时间来招待我们。”
他们等到五点半，公司过来了一个小秘书，“你们先回去吧。”
蒋宇有些懵，抬起头。
刘峰先开口，“怎么回事？今天是都很忙么？”
“可能吧。”年轻女孩有些不耐烦，“你们先回去吧。”
“那什么时候过来签约？”
“这我哪里知道？等通知吧。”小秘书就走了。
蒋宇和刘峰面面相觑，刘峰半晌挤出一句脏话，“我操，这事是要黄吧？我去跟刘旭打个电话。”
“别在这里打。”蒋宇往外面走，“先出去再说吧。”
两人出了三文大楼，刘峰匆匆走到偏僻的地方打电话，蒋宇抬起头看这栋大楼。徐少有钱，三文的办公大楼在最繁华地段，占用了一整座楼。
很奢华。
蒋宇有些烦躁，刘峰的电话打着打着人也跟着没影了。蒋宇等了半晌不见刘峰，觉得这事恐怕没有回头路。他抽出一支烟咬着点燃，大步往停车场走。刘峰打完电话肯定是要去停车场，到那里见吧。
一辆黑色轿车从地下停车场开了出来，蒋宇让开路，车在他面前戛然而止。蒋宇低着头抽烟，绕开车往里面走。
“蒋宇。”
蒋宇脚步顿住，脑袋轰的一声。
他还保持着咬着烟的姿势，抬起头看到车内的穆先成。穆先成坐在后排，穿黑色大衣，面无表情看着他。
蒋宇手一抖，差点把烟吞了，连忙拿下烟捏在手里看着穆先成。手足无措，他揉了揉鼻子，才开口，“穆先生。”
穆先成打量蒋宇，开口，“在这里干什么？”
蒋宇遇到穆先成就成孙子了，腰都直不起来，他走上前，“本来是要签约，后来不知道怎么就没签成——”
“等我？”
蒋宇震惊，倏然抬头。
穆先成来三文这一趟不隐秘，徐少想跟他合作也不是一天两天。蒋宇得到风声也不意外，穆先成不信有那么巧的事，除了故意实在找不到合理解释。
“上车。”
蒋宇迟疑了几秒，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反驳对他是没有丝毫好处。不如顺杆爬，穆先成也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反正有钱人的臆想，他真戳破了都尴尬。
蒋宇绕过车头走到后车门这边，坐了进去，“穆先生。”
蒋宇手里还捏着烟头，穆先成看到浓眉紧蹙，“把烟扔了。”
蒋宇左右看了一眼，司机老董把烟灰缸递过来，蒋宇把烟头按进去，转头要跟穆先成说话。
穆先成指指前方，“不要对着我。”
蒋宇一怔，穆先成嗓音低沉，“有烟味。”
操，你他妈自己都抽烟，嫌弃你妈！
蒋宇的脸红到了耳朵，他面向前面，低着头。
“老董。”穆先成对司机说，“回家。”
蒋宇的电话响了起来，他拿起来看到来电，犹豫几秒才接通，“刘哥。”
“你在哪？”
“我先回去了。”蒋宇说。
“你心真大，这么大的事，你不闻不问就回去了？”
蒋宇没说话，旁边有个穆先成，能让他说什么？
“你小子就等着冷成冰碴吧，你再作几年，黄花菜都凉了，想拍戏都没人要你！”刘峰心情不好，劈头盖脸怼了蒋宇一顿径直挂断电话。
蒋宇臊的脸上滚烫，把手机装回口袋。
“谁的电话？”穆先成问的随意。
蒋宇却不敢随意，他的皮都绷紧了。转头看向穆先成，又因为他的嫌弃把脸强行扭了过来，“经纪人。”
“你是哪家经纪公司？”
“飞梦。”
穆先成没听说过，也就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你刚刚说去三文干什么？”
“签约。”蒋宇脑筋转的飞快，却不敢表露出来半分，“前段时间试镜，今天通知我过来签约。”
“哪个片子？”
“北野的爱情。”
穆先成拿出手机发了条信息，很快信息就回过来，穆先成把手机递到蒋宇面前，“哪个是你？”
蒋宇看着手机屏幕，那是一张照片。只拍了演员表部分，应该是内部的预案文件。显示出来的有五名演员，没有一个叫蒋宇。北野的弟弟，男四号下面的名字是盛泽。
蒋宇怔怔看着穆先成，穆先成收回手机，他修长的手指轻敲了一下膝盖，“看清楚了？”
蒋宇点头，又觉得不够，补充的嗯了一声。垂下头，注意力落在手指上。今天剧组没跟他签，要了盛泽。
“要签的是男一号？”
“男四。”蒋宇因为感冒声音闷闷的，他皱了皱眉很快就松开。心底巨大的失落让他觉得自己有些可笑。穆先成回头看他，蒋宇低着头，柔软的头发垂下去遮住了额头。他的眼角微红，似乎要哭出来，穆先成换了个坐姿。
车厢内安静，蒋宇因为穆先成嫌弃过一次他身上有烟味就没有再抬头。从一开始知道男一号是梁天翔，蒋宇就不应该抱这么大的期待。
蒋宇就这么干巴巴跟着穆先成坐了一个小时的车，车在别墅区停下。蒋宇抬头看看窗外，再看穆先成他已经下车。蒋宇迟疑片刻，跟着穆先成进了别墅。穆先成从三文影视出来，再联系上次刘峰说的徐少想搭穆先成，那慕下次你可能是最后的机会。
进门有佣人迎了上来，蒋宇诚惶诚恐的换了拖鞋。穆先成已经走到客厅坐下，佣人送来了茶。穆先成抬眸看着蒋宇，指指对面，低沉嗓音下了谕旨，“坐。”
蒋宇连忙过去坐下，穆先成深邃黑眸直视蒋宇大约有一分钟，他开口，“就想要这个男四号？”
蒋宇没料到穆先成这么直接，怔了下，才说道，“也不是，就是——”
穆先成蹙眉，“是什么？”
蒋宇现在呆呆的又没了之前的狼崽子样，这让他不那么提防，他轻笑，“嗯？”
蒋宇被他笑的心思一阵儿烦乱，掐了下手心，才开口，“我很期待，但真没了，那就没了，我也只能认命。”
“认命么？”他还看着蒋宇。
蒋宇不说话，他抿了抿嘴唇。
“真认命就不会坐在这里了。”穆先成把一杯水喝完，放下杯子，重新抬头，直言道，“这部戏我没看上，你非要这部戏的角色会比较难办。”
蒋宇心头一震，但不敢接话，悬着心脏等穆先成说下去。
穆先成目光扫过空杯子和蒋宇，蒋宇接收到穆先成的信号，他是有些难以置信。幸亏蒋宇的行动是一直快过大脑，欠身给穆先成倒上水。
“我投了另一部戏。”穆先成看他乖巧，脾气也好了很多，“军事题材，你要有兴趣我过几天引荐你跟导演见个面。”
蒋宇猛地抬头，对上穆先成深邃黑眸，他腾地站起来，结结实实给穆先成鞠了个躬，“谢谢穆先生。”
穆先成引荐，那是给蒋宇天大的面子。
穆先成波澜不惊的眼并没有太多情绪，他把蒋宇看了一遍，“你有什么作品？”
蒋宇眨眨眼，这话问的让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回，蒋宇站着觉得特碍眼，他又不能立刻坐下，“演过一部网剧，男五号。”
男五号？这不就是跑龙套？
他蹙眉，难怪蒋宇狼崽子似的横冲直撞。这玩意就是个刚出道的愣头青，屁都不懂，瞎胡闹。
蒋宇看着穆先成阴晴不定的脸，猜测他的想法，说道，“穆先生，我的演技还行，只是一直没遇到合适的剧本。”
“那就是没有什么作品？”穆先成抬眸。
蒋宇住嘴，丧气地点头，“是——”
穆先成站了起来，蒋宇只觉得面前空气稀薄起来，穆先成比他高，很有震慑力。他往后退了半步，穆先成居高临下看着他，“最近有时间去做个全身体检。”
蒋宇没明白过来，猛地抬头。“什么？”
穆先成转身往楼上走，“老董，送他回去。”
蒋宇还在迷茫自己为什么要做体检，他刚刚哪里又表现出不体面了？转头对上老董的目光，他也不敢说什么。走出门坐上车，出了小区。蒋宇才看清别墅区位置，这地界还不是只有钱就能住进去。
“地址？”
“你在这里放我下去吧，我打车回去。”蒋宇说。
老董从后视镜里看了蒋宇一眼，“董先生让我送你回去，我不能失职。”
他的话很重，蒋宇迟疑片刻，才说道，“广平路。”
车开上了路，蒋宇转头看向窗外。
“你是B市人？”
蒋宇收回视线，“J市人，在B市读的大学。”
“北电？”
“P大。”
老董又看蒋宇，若有所思，“你一个人在B市？”
蒋宇点头。
之后老董就没有再问，一个小时后车在小区门口停下，蒋宇道谢后下车刚要离开，老董开口，“你的电话留一个吧。”老董笑道，“回头导演想联系你，也不能让人家满大街找你吧？”
蒋宇连忙从身上找纸，“我忘记了，我要写在什么地方？”
“你告诉我吧，我记着。”
老董记下蒋宇的电话，说道，“那我先走了。”
老董的车离开，天色彻底暗了下来，蒋宇收回视线，单手插兜往回走，刚走了两步就看到路灯下站着的刘峰，吓了一跳。
“你干什么？”
刘峰原本想过来逮蒋宇，没想到他不在家，耐着性子没给他打电话，倒想看看蒋宇葫芦里卖什么药。
“那是谁的车？”
蒋宇觑了刘峰一眼，“上楼再说。”
刘峰又回头看，追上蒋宇，凉凉道，“你那个角色黄了，没戏了，被盛泽顶了。”
“我知道。”蒋宇伸手，“有烟么？”
“你都什么时候还抽烟？”
蒋宇横他，刘峰把烟递给蒋宇，“你一点都不急么？你不是很想拿到这个角色？蒋宇你再这样下去该怎么办？你完蛋了。”
“拿不到我有什么办法。”蒋宇咬着烟，抬手虚拢着。打火机咔嚓一声响，照亮了他半边的脸，蒋宇点燃了烟，深吸一口气半晌才吐出一团烟雾。
“你真是——”刘峰看着蒋宇那张脸无话可说，进了电梯，蒋宇把烟扔回来，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蒋宇忽然说，“你觉得穆先成是直的还是弯的？”
刘峰一怔，回神，“刚刚那是穆总的车？”
“嗯。”
刘峰目光沉了下去，“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蒋宇现在回过味来，穆先成让他去体检，这事儿他不想歪都难，“穆先成有老婆么？”
“离婚了。”电梯停下，刘峰先走出去，“你不知道？”
蒋宇开门，心道：我天天打听别人被窝里那点事啊？
蒋宇进门走到沙发坐下，弹落烟灰，他沉浸在烟雾中。刘峰关上门直冲过来，压抑不住好奇心，“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上了穆总的车？”
“在三文影业停车场碰到了。”蒋宇拿下烟按进了停车场，抬起头，“我身上烟味很重么？难闻么？”
蒋宇这思维跳跃的，刘峰想一锤子敲爆他的狗头，他拍了拍桌子，“说正事呢，穆总跟你说了什么？”
“也没什么。”蒋宇坐起来，“穆先成什么时候离婚的？”
“有个四五年吧，他的料不多，很低调。”
“这几年有跟其他男人传过么？”
“应该没有吧。”刘峰想了一会儿，说道，“我没听说过。”
蒋宇又躺了回去，觉得穆先成的态度很奇怪。
“他有女儿，不应该是GAY。”
“你是有多天真？不说他们那个层次。就我们这个圈，有几个GAY是没结婚没孩子的？他们那些大佬，无论性取向是什么都不会让自己断后。”刘峰说，“他许了你什么？”
“北野这部电影没戏。”蒋宇抬头，若有所思，“他说介绍其他资源给我，不知道是开玩笑还是真的，反正也没具体说。”
“他跟你开个屁的玩笑？”刘峰站起来原地转了两圈，回头一巴掌拍在蒋宇肩膀上，“我操，你这小子不声不响怎么又搭上穆总了？”
蒋宇抬眸注视着他，刘峰被看的笑凝在脸上，“这回不是骗我吧？”
“先不要抱太大希望，世事无绝对。”
“真的？”蒋宇永远这张脸，说谎不说谎也看不出来。
蒋宇点头，他站起来往厨房走，“晚上在这里吃饭，我煮面。”
“你不是跟李越好，怎么换了穆总？”
“不喜欢李越。”蒋宇打开冰箱取出西红柿。
“那你喜欢穆总？”
蒋宇差点把手里的西红柿给捏爆，回头瞪着刘峰，觉得刘峰脑子被僵尸吃了，就剩下个壳。
“你看我干什么？”
蒋宇皱了眉，“我不是GAY。”
刘峰看着他，他刚认识蒋宇的时候，蒋宇身上孩子气还很重。现在他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阴郁来，显得戾气很重。
“人得面对现实，你的性取向不重要。”
蒋宇把切好的西红柿码在盘子里，拉开抽屉取鸡蛋。
刘峰说，“那些大佬喜欢你，你就得喜欢男人。”
这事容不得蒋宇挑剔，他面前就只剩这一条路，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蒋宇沉默不语，情绪敛起，又恢复之前的阴沉。
刘峰取了一支烟点燃，觉得这话再说下去就没有意思了，转身出去。
这事儿不能细琢磨，琢磨的多了，就会觉得活着没意思。蒋宇在家待了两天，缠绵的感冒终于是离他而去。老董就打电话过来，已是傍晚，天空大片晚霞艳丽。
蒋宇在窗前接通了电话，电话里老董的声音落过来，“穆先生吩咐我过来接你，晚上有个饭局。半个小时后到你家小区。”
蒋宇还没有回应，对方已经挂断电话，他迷蒙了几秒转身大步往浴室走。穆先成要见他，他的猜测可能成真了。
蒋宇在半个小时内洗了个澡换了套衣服，原本想穿衬衣，照了照镜子临时换成了黑色卫衣搭配牛仔裤。见穆先成，太正式不合适。
蒋宇出门就看到了穆先成的车，他走过去拉开车门，老董回头看他，笑道，“你好。”
蒋宇坐进去，拉上了车门。老董收回视线，发动汽车开了出去。一个小时后车在一家酒店停车场停下，蒋宇有些迷茫，猜错了，还真的是吃饭？
“我带你进去。”
天已经暗了下来，气温降低，蒋宇穿的有些单薄。他下车跟着老董走进酒店，开口道，“只有穆先生么？”
“还有导演。”老董笑笑，又看他，“你不是演员？”
蒋宇脸有些热，穆先成之前说把他推荐给导演，敢情这是真的。蒋宇往身上扫了一眼，牙疼，他最近脑子有点不够用。
进电梯上楼，蒋宇被带到了一个房间，开门他还没抬头就听到穆先成低沉嗓音，“蒋宇。”
穆先成叫他一直是连名带姓，蒋宇一震，抬头看过去。穆先成坐在最里面，他穿烟灰色毛衣，黑眸沉沉。
蒋宇对上他的视线，点点头，“穆先生。”
房间里一共有三个人，因为穆先成的存在感太强，蒋宇都没看清另外两个人，蒙着头往穆先成身边走。
穆先生身边留了个位置，蒋宇刚要坐下，手腕被握住，他倏然抬头看穆先成，心跳的飞快，脑袋嗡的一声。
穆先成蹙眉，不过很快就恢复，他松开蒋宇，介绍道，“这是周海导演。”
蒋宇这才看清对面坐着的是大名鼎鼎的周海导演，连忙弯腰伸手：“你好，周导。”
穆先成笑着评价蒋宇，“傻孩子。”
周海站起来跟蒋宇握手，今天穆先成说要给他介绍个人，以为是个女明星，谁知道来了个眉清目秀的男孩。
“蒋宇，演员。”穆先成说。
周海心里吐槽，面上带笑说道，“是个好苗子，长的好。”
蒋宇松开周海，穆先成又介绍另一个人，“王铮，跟你同行。”
王铮不久前刚拿了金马影帝，蒋宇简直是受宠若惊，“你好。”
王铮微眯了一下眼，打量这个同行。说他跟蒋宇同行，那简直是侮辱了演员这个职业，现在什么阿猫阿狗露个镜头都自称演员。他不动声色的跟蒋宇握手，很快就松开。
蒋宇终于是可以坐下，他审视面前的局面。穆先成和周海关系应该不错，两人在聊电影的东西，王铮可能是周海带来的。偶尔附和周海插一句话，跟穆先成没有直接的交流。
蒋宇认真听了一会儿，看到穆先成面前的杯子没水了，刚要给他倒。穆先成的目光就落了过来，蒋宇一时间拿也不是放也不是，穆先成垂下黑眸，手指不耐烦的敲了桌面，蒋宇把手放了回去。
穆先成收回视线，继续和周海聊市场。他和蒋宇单独在一起，他让蒋宇做什么都不过分，在外面蒋宇再那么巴结就过了。
蒋宇皱了皱眉，脸上滚烫，觉得自己真成了狗。很快服务员就准备上菜，蒋宇终于找到事做了，埋头吃饭一言不发。
穆先成和周海聊了新电影，应该就是穆先成说的那部要投资的军事题材。王铮在这里，周海是导演，估计男主角是王铮。穆先成是想让他也进周海的剧组，蒋宇一心两用的思考，这起步可真高。
“国内这块目前是空白，空白的市场不好预测，有一定的风险。”周海说，“但另一方面，空白也有空白的好处。我们来做了，如果做好那整块蛋糕都是我们的。”
穆先成对此没有多大意见，他把烟掐灭，“回头做个预算。”
“演员这边你还有什么意见？”
“你看着办。”穆先成端起碗喝汤，嗓音很沉。
周海看了看穆先成，又看蒋宇，蒋宇长的太嫩了，而且白净。糙汉子戏放这么一个人进去太违和了，他刚刚看到蒋宇进来就在考虑这个问题。大约有两分钟，他说，“之前留的角色肯定是没法用，我再给安排？”
他指的蒋宇，穆先成嗯了一声。言罢转头看蒋宇，微微眯眼，片刻后小幅度的扬起嘴角很快又压下去。
周海看的心惊，喝了一口酒，才说道，“我知道了。”
蒋宇也心惊，穆先成这已经不叫暗示，这都明示成什么样了，就差架着喇叭在哪里喊。
吃完饭，周海和王铮先离开，穆先成穿上外套落在后面，蒋宇停下来等他。穆先成扣上大衣扣子，目光扫过蒋宇，“吃的了苦么？”
蒋宇点头，“能拍周导的戏，吃苦不算什么。”
穆先成笑了一声，不过未达眼底，往外面走，低醇嗓音落在身后，“之前看着挺机灵，今天怎么成了呆头鹅？”
蒋宇追上穆先成，靠的近，他声音很低，“吓的。”
穆先成停住脚步，回头居高临下看他。蒋宇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但说出的话覆水难收，他眨眨眼，“您在，我进去都没敢抬头。”
他的眼很漂亮，黑白分明的眸子，浓密睫毛微微发颤。穆先成看着，想摸一摸他的眼睛。蒋宇身子往后一闪就躲开了穆先成的手，所有的动作都在一瞬间完成。穆先成的目光沉下去，黑眸沉的让人看不清，垂下手转身大步往楼下走，“周海对演员要求很高，别给我丢人。”
蒋宇跟上穆先成，心惊肉跳，“我知道。”
出了酒店，老董开车过来，穆先成面无表情的开口，“你打车回去。”
老董正在帮穆先成开车门，闻言就看向蒋宇。穆先成似乎没看到，坐上车掐了掐眉心，修长手指虚拢在眼睛上，他身子往后靠着座位，似乎是休息。
老董关上车门，不敢废话，跟蒋宇说，“有钱么？”
“有。”
“这里很好打车，先走了。”
穆先成的车离开，蒋宇松一口气，只觉得天都敞亮了。跟穆先成在一起吃饭，他能得胃病了，少活好几年。这个人阴晴不定，真不知道他以前的太太是怎么受得了。蒋宇转念一想，穆先成已经离婚了。
蒋宇走到路边拦下一辆车，坐进去，刘峰就打电话过来。蒋宇拿起手机接通，刘峰那边很吵，应该是喝了酒，大着舌头说，“蒋宇，你他妈就爱到处得罪人，你个小王八蛋！”
蒋宇深吸一口气，打断刘峰的话，“你在哪？喝多了？”
刘峰说了个名字，蒋宇皱眉，“你一个人？”
“公司完了——”刘峰自顾自的说，“公司要完蛋了。”
蒋宇挂断电话，跟出租车司机说，“前方变道，去青芳街。”
青芳街上全是苍蝇馆子，走下车，蒋宇踩在黏腻的地面上，皱了皱眉，往里面走。初春，这里已经把夜市摆了出来，一街两巷全是热闹的食客。油腻的腥辣在空气中弥漫，蒋宇拉上帽子往里面走。一眼就看到坐在靠窗位置的刘峰。蒋宇走进去拉开刘峰对面的椅子坐下，椅子黏腻。蒋宇抽纸擦手，拧眉，“你干什么呢？”
桌子上铜锅煮着涮羊肉，这边放着一套餐具。刘峰跟谁在吃饭？刘峰抬起头，他看着蒋宇。眼睛发红，半晌后开口，“蒋宇，老季带人走了。”
蒋宇没反应过来，“什么？”
“季杰把公司有潜力的人都带走了，就给我留了个空壳。”刘峰说着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我跟季杰认识这么多年，他反手就是一刀。”
蒋宇觉得刘峰挺有毛病，训他的时候有一套，轮到自己又看不清局势了。
“你这不是有病嘛，公司都那样了，他还留着跟你赔钱啊？”
刘峰抬头瞪着蒋宇，“你怎么说话呢？混小子。”
蒋宇耸肩，“现在什么情况？我帮你分析分析。”
“分析个屁。”刘峰灌下一杯酒，长叹一声，“公司散了，你想干什么去？还在这个圈里耗么？”
蒋宇取出一支烟点燃，他靠在椅子上，目光沉远。
“你一名牌大学生，你干嘛在这个圈里耗？我看你也不是很喜欢拍戏。蒋宇，你要不去找个正经的工作吧。”他顿了顿，说道，“其实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进这个圈？你大学专业也挺好，混这个破圈干什么？就为了得罪一票人啊？”
蒋宇弹落烟灰，抬头，“公司现在还剩什么？”
刘峰放下杯子，“一年的房租，负的。”
蒋宇差点没把烟掐断，“你还有多少钱？”
“整个蚂蚁花呗。”
蒋宇想把刘峰的脑袋按进沸腾的火锅汤里，皱眉沉思。刘峰絮絮叨叨的开始哭，捂着脸哭的跟个傻逼似的。
蒋宇看着他，心思渐渐沉了下去。刘峰是个傻逼，他也是，他们谁也没看不起对方的资格。蒋宇一支烟抽完，按灭，“公司账目我能看看么？”
“全是负数，没什么好看。”刘峰嚷嚷，“还看个屁，我完蛋了！”
蒋宇站起来把烟按灭，扬声叫老板，“结账。”
蒋宇从刘峰口袋里摸出两百块结了饭钱，强行拎着他走出火锅店，“车停哪？”
“后面停车场，你干什么？”刘峰挣扎，没挣脱蒋宇的手，蒋宇毕竟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有的是力气。他退而求其次，刺激蒋宇，“你现在被盯上自身都难保了，你还干什么？梁天翔李越哪个不能整死你？”
“他们整不死我。”蒋宇拎着刘峰往停车场走，“车钥匙呢？”
蒋宇找到刘峰的车，拉开车门把他扔进去，刚要离开人就被刘峰拉住。一张丑脸就凑到了蒋宇面前，酒气扑面而来，“你不适合这个圈子。”
蒋宇一怔，随即抬脚就把刘峰踹进了车里。人也撤了出去，狠狠甩上车门，蒋宇绕到驾驶座拉开车门坐进去。刘峰从两个座位之间伸出大脑袋，盯着蒋宇，“原本导演都定了你，你知道为什么你的没了？”
蒋宇拉安全带的手一顿，半晌后扯起嘴角笑了一声，“没就没了，追究原因有些可笑。”
“梁天翔。”刘峰身子后仰摔在座位上，长叹一口气，“梁天翔那孙子。”
蒋宇对这个结果并没有太意外，意料之中，“我知道。”
“你知道个屁！公司怎么没了？啊？不止梁天翔，还有李越！你是不是把李越打进医院了？你个孙子。”
蒋宇揉了揉鼻子，“那你想怎么办？”
“你走吧，你的合同在我手里，我放你走。解约你爱干嘛干嘛去，以后不要再进这个圈子了。”刘峰找烟，翻遍全身没找到，他长出一口气，“兄弟一场，我劝你一句离开这里。”
“如果我说不呢？”蒋宇忽然笑了起来，英俊逼人，他又拿出一支烟点燃。仰靠在座位上，蒋宇深吸烟，转头漆黑的眼直视刘峰，“看不到梁天翔死，我是不会走的。”
刘峰觉得蒋宇疯了，他瞪大眼看着蒋宇。
“你想把合同给我也行，我打算成立个工作室，你跟我干吧。”
“你疯了？你有钱么？”
刘峰卖过他，刘峰不是个好东西，但刘峰也是最好用的。他市侩的很纯粹，比玩心眼的要好控制。
“我把房子抵押。”蒋宇吐出烟雾，微微眯眼，他看向前方虚无而沉远的黑暗，“刘哥，我想帮你啊。”
“我操。”刘峰骂了一声后就陷入了漫长的沉默，他呆呆的看着蒋宇。
蒋宇把烟抽完，按灭，“要不就接现在的烂壳子，你给我分成，我保证你在两年之内翻十倍。”
刘峰说不出话，这样的蒋宇像换了一个人。
“买醉解决不了问题，不想一辈子当狗，总要搏一搏。”蒋宇把烟摁灭，发动汽车，“我送你回去。”
一路上刘峰沉默，他的酒也渐渐醒了，蒋宇不是在开玩笑，蒋宇也从来没跟他开过玩笑。车在刘峰家楼下停下，刘峰揉了揉脸，开口，“蒋宇，开公司不是开玩笑，如果赔了呢？”
“那我们就抱团自杀吧。”蒋宇握着方向盘，眼睛看着前方。蒋然去世买不起墓地，他都没想过卖房。这是蒋然的心血，他们唯一的家。他笑了笑，手指敲了下方向盘，“但我肯定，我不会输。”
“你——”刘峰看着蒋宇，一身颓势把自己扔到座位上，许久之后，刘峰说，“初生牛犊不怕虎，你这样子——你这样子——”他后面不知道说什么。“真是不怕死。”
蒋宇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下去，“你考虑考虑，明天早上跟我联系，我就先走了。”
刘峰回过神，推开车门，“你把车开回去吧。”
蒋宇居高临下扫视刘峰，皱眉，“你这车矮到撞头，也就适合你开。”
刘峰：“……”
现在的蒋宇是扳不掉梁天翔，他不能再这么横冲直撞。蒋宇不信刘峰，他谁也不信，但他得用刘峰，他一个人不行。
第二天早上蒋宇刚把咖啡放上桌子，门铃就响了，蒋宇过去开门看到抱着纸箱的刘峰，让开路，“干什么呢？”
“公司的人全跑了，一团乱，账目乱七八糟，你帮我看看。”刘峰一点没有昨晚的扭捏，理所当然的说道，“我对账是一头蒙，真看不明白。”
蒋宇穿着米色毛衣，棉质长裤盖到了脚，脚上趿拉着居家拖鞋。他除了脸是冷的，浑身上下都显得柔软，拿走餐桌上的咖啡，蒋宇垂下黑眸道，“放这里吧。”
刘峰觑着蒋宇这身打扮，蒋宇这形象怎么可能不火呢？他是无可挑剔的好看。“我今天早上咨询了贷款公司，蒋宇，我不会把你的房子给输掉的。”
蒋宇走进厨房继续做早餐，他有些精神洁癖，能自己做饭坚决不出去吃，“我昨天见了周海。”
“谁？”
“周海，导演。”
“我操。”刘峰震惊，直奔厨房，“周海？”
生煎包已经到了收尾，蒋宇关火装盘，“估计这两天会有消息，昨天跟穆先成去见了他。”
刘峰兴奋的跟个哈士奇似的，满地转圈，“有钱了。”
蒋宇端着盘子往外面走，“吃饭了么？”
“没呢。”
“过来吃饭吧。”
刘峰拿着餐具跟蒋宇到客厅，脑筋转的飞快，“你小子还挺讲义气，你要不说直接跟我散伙，钱你自己独赚。”
蒋宇喝了一口咖啡，放下杯子，“你虽然做人没底线，没有道德，做经纪人又没什么能力——”蒋宇抬头盯着刘峰，实在从他身上挑不出优点，“刘哥，要不我们还是散伙吧？”
“你做梦。”
两人在客厅茶桌上吃了早餐，蒋宇去看账目，季杰可比刘峰有脑子多了。经纪公司最值钱的是人，他把艺人和资源全部带走了，刘峰玩个屁。
蒋宇看到两人之前签订的补充协议，越看越觉得刘峰脑袋里全是草。“季总新东家是谁？”
“梁天翔。”
蒋宇垂下黑眸，他修长的手指飞快地敲击键盘。并不意外，季杰比刘峰聪明，他会见风使舵。
一直到下午三点，蒋宇把所有账目对完，“你让人卖了都不知道。”蒋宇一直觉刘峰蠢，现在看来他的眼光没错。“房租加上外债，现在需要四十七万才能把公司撑下来。”
“差不多，我算的也差不多这个数。那要不先不租工作室了，我们在家办公？”刘峰的全部资产就是这个公司，他没有房，连卖房的机会都没有。
“太难看。”蒋宇想了想，说道，“人可以穷，不能穷的连希望都没了，公司连个招牌都没有，算什么公司？”
“我手里一共有十万。”
蒋宇看他，“剩余的我凑呗？”
“那公司股份重新划分。”刘峰说，“我这几天就去办，不会让你吃亏。”
蒋宇除了办贷款的时候见到刘峰，之后两天刘峰消失的无影无踪。第三天，刘峰给他送过来了一份股份划分合同。
蒋宇翻看了一遍，确定没有问题，在上面签下名字。他是背水一战，输了，他就真的可以自杀了。
“法人还是我。”刘峰说，“办事方便。”
“你跟刘旭关系还行？”
“刘旭虽然有点看不起人，但对我确实没得说。”刘峰说，“怎么了？刘旭看不上我们这种公司，不会跟我们合作。”
“有时间约他出来喝酒，想问他一点事。”
刘峰皱眉，随即松开，“你搞什么？天天神秘兮兮。”
蒋宇起身去倒水，转移话题，“公司的人招的怎么样？”
“招了个前台。”刘峰说，“其他的还没找到。”
第二天早上，周海的人直接找到了公司。蒋宇的程序写到一半，刘峰打电话过来，“蒋宇，你过来一趟吧，天海影视的人过来了。”
天海影视周海的影视公司，目前签的全部是一线，王铮也属于这个公司。蒋宇放下电脑，起身换了套衣服直奔公司。
蒋宇在公司前台看到了新来的小姑娘，长的是一团模糊，蒋宇顿住脚步又仔细看，小姑娘生的跟刘峰他亲妹妹似的。
“你是蒋宇？”小姑娘嗷的叫了一声，站起来捂着嘴眼看着要心脏病发作。蒋宇点点头，转身进了刘峰的办公室。
刘峰那LOW爆的办公室，乍然看到个穿着正装干练的年轻女人。蒋宇怔了下，她看到蒋宇就站了起来，“你好，我叫艾米，周导的助理。”
蒋宇和人握手，“蒋宇，很高兴见到你。”
“周导最近在和编剧磕剧本，还要去看场地，实在没时间过来跟你当面谈。”艾米说，“就派我过来，希望你不要介意。”
“太客气了。”
“这是剧本和合同。”艾米也没有跟蒋宇绕圈子，直接道，“你看看吧。”
“不需要试镜？”
艾米一怔，随即笑了起来，目光含着深意看蒋宇，“你不用。”
蒋宇再傻逼也知道这句不用是什么意思，他是穆先成塞进去的，即使他是一坨屎，导演也得接收。
蒋宇也就没有看剧本，直接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剧本你有时间看看。”艾米站起来，“近期会通知你跟剧组进部队训练，毕竟是军事题材，周导又是精益求精，太离谱总是不合适。”她站起来，锐利目光扫过刘峰，最后落在蒋宇身上，“还有，这部剧在出片之前是绝对的保密，以防发生意外。请你们的公关团队能保持安静，不要让我们难做。”
蒋宇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刘峰酷爱捆绑炒作，攀上一个大剧组大导演，他怎么可能不炒？多贴金的事。周海估计也知道，所以特意来提醒他们。
“我知道。”
“其他的我们随后再沟通。”艾米说，“那我就先走了。”
“我送您，艾米小姐。”刘峰巴巴的跟了上去，十分谄媚。
蒋宇皱眉，简直想踹死刘峰，太丢人了。他没有去送艾米，他转身在沙发坐下，深吸一口气。掐了掐眉心，权势这东西真好。
身后有脚步声，蒋宇回头看到刘峰，刘峰哼了一声，“那个艾米说话真难听，满眼鄙视，妈的，有本事她别来呗？”
蒋宇蹙眉，“你有让人看不起的气质，也不怪她。”
刘峰：“……”
蒋宇的电话骤然响了起来，他拿起手机看到来电号码。目光沉了下去，他拿起手机起身往外面走，话是对刘峰说，“我先走了，有什么事电话联系。”
蒋宇在公司楼下接通了电话，他有些烦躁，想抽烟摸遍全身没摸到，电话里那个人的声音就落了过来，“小宇。”
蒋宇蹙眉，声音冷了下去，“有事么？”
“你姐姐现在怎么样？”
蒋宇停住脚步，他抬起头看远处，恍惚了一下，“去世了，大年三十。”随即蒋宇笑了一声，尖刻又冷冽，“人都埋很久了。”
电话那头停顿片刻，一声叹息，“都是命。”
命你姥姥！
蒋宇揉了揉鼻子，挺直腰杆大步走向出租车搭乘点。初夏季节，路边的柳条抽了绿，肆意的摇曳在风里，蒋宇有些不耐烦，“你还有其他事么？”
“你姐姐走后，东西都怎么处理了？”
蒋宇嗤笑，“她有什么东西？还不够住院费。”
“总还有点吧？”
“跟你有什么关系？”这通电话接的毫无意义，让蒋宇犯恶心。“以后不要再打电话过来了。”
蒋宇挂断了电话，他伸手拦车。
电话再次响了起来，蒋宇拿起来刚要接，看到来电显示，他微眯了眼。心在那瞬间沉到了谷底，蒋宇喉咙滚动，接起了电话。“梁哥。”
“小宇。”梁天翔的声音落过来。
蒋宇停住脚步，一辆出租车飞驰过来，戛然而止停在他面前，车窗滑下，司机探头，“走么？”
蒋宇摆摆手拒绝司机，出租车扬长而去。蒋宇的情绪沉淀下去，说道，“有事么？”
“最近忙么？”梁天翔说，“见个面吧。”
“什么时候？”
“中午。”梁天翔说了个餐厅名字，道，“我等你。”
蒋宇挂断电话，想了一会儿招手拦了辆出租车。
梁天翔为什么突然要跟他见面？今天合同的风声传出去了？还是发生了什么事？蒋宇想不通。掐了掐眉心，他不去找梁天翔，梁天翔竟然有胆子来找他。
蒋宇是十二点到餐厅，路上堵了两个小时。走下车，蒋宇抬头看了眼餐厅，往里面走去。这家餐厅位置隐蔽，选在这里，他真是把心虚表现的淋漓尽致。
蒋宇拿出手机拨通了梁天翔的电话，往里面走，“我到了。”
“十一楼，上来就看到我了。”蒋宇走进电梯，伸手去按电梯，已经有人先他一步按下，蒋宇说，“好。”
“蒋宇？”低沉醇厚的嗓音落入耳中，蒋宇心脏一窒，猛地抬头就对上穆先成的脸。他穿的休闲，单手插兜站在面前，微微蹙眉居高临下审视蒋宇，“在这里干什么？”
蒋宇脑袋里嗡的一声，想跟老天爷干一架。这他妈也太巧了吧，哪哪都有穆先成。
电梯叮的一声在一楼停下，穆先成收回视线抬步进去，在电梯门关上之前，提醒蒋宇，“不进来？”
蒋宇硬着头皮走进电梯，简直不知道该做什么。
“几楼？”
“十一楼。”蒋宇说。
穆先成按下楼层，黑眸沉了下去，抬手解了一粒衬衣扣子。蒋宇的目光全落在他的手腕上，他戴着一块银色的手表，样式精致。
“你——”他们站的有些近，蒋宇觉得空间狭仄，想往后退，接触到穆先成的目光，他没敢退，“怎么在这里？”
穆先成抬手整了下外套袖口，“吃饭。”
蒋宇跟穆先成不熟，也不知道说什么，他看向电梯上面的数字，才转头面向穆先成，“今天周导的助理来找我了，谢谢穆先生。”
穆先成点头，随即微微眯眼，“就这么谢？”
蒋宇笑了起来，他平时冷眸阴郁，一旦笑起来就显得无害，“我打算下午过去跟你正式道谢，正巧在这里遇到了您。”
穆先成的目光落在他白皙的脖颈上，“跟谁吃饭？”
蒋宇一怔，没想到穆先成会问的这么直接，他正在想怎么回答，电梯门就打开了。穆先成率先走了出去，蒋宇皱了下眉，穆先成也在这边吃饭，跟上去，“一个朋友。”
说话间，他就看到了梁天翔。
梁天翔在室内也戴着墨镜，跟个神经病似的。他先看到了穆先成，摘下墨镜，目光顺着穆先成落到身后的蒋宇。
传言，穆先成把蒋宇给定了。
传言，可能是真的。
梁天翔眼皮跳了跳，在服务生走过去之前，起身大步走向穆先成。
穆先成停住脚步，回头看了蒋宇一眼，“什么朋友？”
蒋宇被问的有些懵，他直视穆先成，这语气怎么听着有些怪，“娱乐圈的朋友。”
“穆总。”身后一个声音。
蒋宇抬头，穆先成也回过身，看到一个男人快步走来。他皱眉，面色阴沉，明显的露出了不耐烦。
“你是？”
“梁天翔，我们之前在长河的发布会上见过。”
穆先成潦草的点了点头，对他没有丝毫的印象，转头跟蒋宇说，“下午有事么？”
蒋宇看了按梁天翔，又看蒋宇，摇头。
“嗯，和朋友吃完饭跟我打电话。”穆先成绕开梁天翔，“我先走了。”
穆先成阔步离开，蒋宇才开口，“梁哥。”
梁天翔追着穆先成的背影，追到看不见，大步过来要揽蒋宇的肩膀，蒋宇不动声色的避开，走在前面，“有什么事？”
“你跟穆总关系还不错？”
蒋宇到现在已经全明白，他估计得到风声，前面整了自己一把。现在来探风声，怕蒋宇弄他。
“还行吧。”蒋宇说，“位子在哪边？”
“跟我过来。”
梁天翔带蒋宇进了餐厅，走到他订的隔间，拉开椅子坐下，让服务生把菜单递给蒋宇，“你想吃什么？”
“你帮我点吧。”蒋宇没有接菜单，笑着看梁天翔，“你以前不都帮我点？”
梁天翔也笑，“那我来了。”
蒋宇端起酒杯喝水，压下杀意。
一杯水喝完，梁天翔打发服务生离开，试探着开口道，“怎么想着进娱乐圈了呢？你不是一直挺看不上这个圈子。”
“我姐生病需要钱，干别的没这个来钱快。”蒋宇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说道，“没得选。”
梁天翔垂下眼，他倒了一杯清酒，喝完。叹口气，说道，“你跟你姐一样倔强，没钱了就自己扛着，什么也不说。”
蒋宇不说话，他给自己倒了半杯酒，抬头一饮而尽。
“现在还缺钱么？回头我给你打钱？”
“不用了。”蒋宇又倒酒。
“你那个经纪公司听说快倒了，怎么打算的？换经纪公司？”梁天翔语气温和，符合他伪君子的形象，“别喝那么多酒，伤胃。”
蒋宇放下酒杯，“不想换，等真倒了再说。”
梁天翔看着蒋宇，猜测他的想法。
“演员是吃青春饭的，耽误几年就不值钱了。你要是想换公司，我这边倒是有不少好的选择。”
“谢谢梁哥了。”蒋宇笑起来依旧面团似的，他黑白分明的眼看着梁天翔，“现在的老板对我有知遇之恩，我不能在这个时候趁火打劫。”
梁天翔沉默片刻，说道，“你自己考虑清楚，如果需要帮忙跟我打电话。”
蒋宇端起酒杯，“谢谢了。”
梁天翔跟蒋宇碰了下酒杯，蒋宇看到他的脸。
“梁哥，你是不是瘦了？”他忽然说。
“最近在减肥。”梁天翔说，“下部戏需要。”
蒋宇扬起嘴角，喝完了酒。
饭吃到一半，梁天翔说，“在这个圈里有很多诱惑，你可别走歪了。”
蒋宇放下筷子，抬头笑着看梁天翔，“是么？有什么诱惑？你经历过？”
“不外乎钱权。”梁天翔说。“我洁身自好。”
蒋宇起身，“我去趟洗手间。”
蒋宇快步走出隔间，他在服务生的指引下找到洗手间，他走进去就点了一支烟，靠在洗手台上狠狠抽了一口。
骨子里的血液在沸腾，梁天翔可能吸毒，他现在表现出来的全符合了特征。蒋宇捏着烟，眼睛泛着红。
他报仇的机会来了。
蒋宇一支烟抽完，按灭烟头转身洗手。门口进来一个人，蒋宇直起身去抽纸擦手，措不及防跟进来的穆先成打上照面。
“穆先生。”
穆先成黑眸看着蒋宇，深邃让人看不清里面的情绪。
“那个是演员？”
蒋宇几乎是一瞬间就明白他问的是谁，梁天翔。
蒋宇点头，“明星。”
穆先成走到蒋宇面前，他忽然抬手落在蒋宇的头上。蒋宇整个人都僵住，声音卡在喉咙里。
穆先成的手指擦过蒋宇的头发落在他的脖子上。
蒋宇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的手指有细微的茧，显得粗粝。蒋宇靠在洗手台上，紧紧攥着洗手台边缘。
“蒋宇。”他的嗓音很沉，沉到蒋宇的心里，击的他不敢动。他比蒋宇高，蒋宇要仰着头看他，穆先成说，“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蒋宇的脑袋里嗡嗡的响，脖子上那手像是利刃。似乎立刻就刺穿他的动脉血管，刺穿他的五脏六腑。
“别总是顾头不顾尾。”他松开蒋宇的脖子，手落在他的肩膀上。浓眉微蹙，嗓音更沉，“有点分寸。”
穆先成松开蒋宇，转身往洗手间隔间走，“走吧，下午不用再来找我了，去忙吧。”
蒋宇把紧攥的手松开，他木着两条腿走出洗手间，狠狠搓了一把脸。蒋宇走到位置，梁天翔在打电话，看到蒋宇他迅速变换表情，挂断了电话。
“小宇？”
蒋宇看着梁天翔，心烦意乱，皱了皱眉才开口，“下午还有点事得先走了。”
梁天翔往蒋宇身后看了眼，说道，“这么急？”
“嗯。”蒋宇说，“那有时间再联系。”
“行。”
蒋宇率先走了出去，梁天翔招手叫服务生买单，余光里扫到从洗手间走出来的穆先成。梁天翔动作一顿，明白蒋宇为什么匆匆离开。
蒋宇下楼之后没有立刻走，现在离开那穆先成就彻底得罪了。他也没站在正门口，被梁天翔看到他嫌丢人。蒋宇在停车场出口点了一支烟，低着头抽烟，拼命把烦躁的心情给压下去。等了半个小时，蒋宇看到了穆先成。他打算走上前，忽然就看到了穆先成身后的女人，蒋宇攥着烟盒，把脚又压了回去。
不过两人并没有同行多长时间，走出酒店就分开了，穆先成往停车场方向走来。蒋宇把烟盒装进口袋，揉了揉鼻子，才走出去。
“穆先生。”
穆先成抬眸看到蒋宇，蹙眉，“怎么在这里？”
“等你。”
“嗯？”
蒋宇走到穆先成面前，那种窒息感又涌了上来，他抬头直视穆先成。“你想要我做什么？”
蒋宇硬邦邦的站在他面前，梗着脖子英勇就义似的。
穆先成看的心烦，绕开他就走，“不要你做什么，滚吧。”
如果他不是穆先成，蒋宇早跟他干架了。
蒋宇烦的不行，穆先成一分钟一变，简直能让人烦死。他看上蒋宇的屁股，蒋宇接受他的恩惠，就是妥协了。
蒋宇跟在穆先成身后，两人离了有两米。穆先成拿出车钥匙，回头看到蒋宇，抬起下巴颏，“干什么？”
“那我晚上去看你吧？”蒋宇低着头，很小声的说。
“什么？”
蒋宇抬起头，他的眼干净，“穆先生。”
穆先成沉默不言，他顿了下，才接着说，“我晚上可以去你家么？你在家吧？还是上次去的那个地方对么？”
他长身玉立站着，休闲西装勾勒出窄腰。穆先成眯了眼，片刻后点头，“嗯。”
蒋宇躬身点了点头，“那不打扰您了，您慢走。”
穆先成坐上车，发动汽车开出去。从后视镜里看到停车场的蒋宇，穆先成拿起一颗烟咬着点燃。哧的笑了一声，随即骂了句。
这臭小子。
蒋宇搓了搓脸，长出一口气。转身大步离开停车场，坐上出租车，蒋宇抬手抽了自己一巴掌。
“哎呀小伙子你没事吧？”出租车司机吓了一跳，回头问道。
蒋宇面无表情的摇摇头，“看前面的路，红灯。”
司机踩下刹车，蒋宇转头看向窗外，把脸埋在座位和窗户之间的缝隙里。他唾弃这样的自己，无耻。
蒋宇没有立刻回去，他去了趟附近比较有名的寺庙。初春的季节，乍暖还寒，寺庙里没有多少香客。蒋宇在观音像前磕了三个头，转身出去，蒋宇给刘峰发信息，“梁天翔是不是吸毒？”
短信发出去不到一分钟，刘峰就打了过来，蒋宇走到边缘依靠着栏杆接通电话，刘峰的声音就直冲过来，“你拿到证据了？”
“没有。”蒋宇说，“我问你，知不知道这回事？”
“听说了一点，怎么了？”
“找个靠谱的人跟着他，注意点分寸，别打草惊蛇。”
“想搞他？”
“你被人捅刀，想不想捅回去？”蒋宇反问。
刘峰沉默片刻道，“我是咽不下这口气，但现在明着跟他对着干也不理智。”
“你送人头呢？明着来？”蒋宇笑了一声，红色佛殿，钟声悠扬。他英俊的脸显得格外邪戾，手指敲了下雕花石栏，“就找人跟着，什么都别做。”
“好吧，我知道了。”刘峰叹口气说，“小宇你这身份转变的够快，这么快就适应了老板的角色？”
“我们得活着。”蒋宇拿出烟咬着，单手找火机，“哪能一直做傻白甜？”
刘峰哼了一声，蒋宇说，“刘哥，你也别怪我说话直，你也知道我们现在什么处境。”
“行了，我去办就是了，你还有其他事么？对了，你月底进组给你再招个助理？”
“暂时先不用。”蒋宇想到公司前台那个人，“你前台能换个人么？招人好歹有点底线，前台是脸。”
“过几天就换，最近实在没人。”
挂断电话，蒋宇没找到伙计点烟，他把烟又拿下来塞回烟盒大步往山下走。在庙门口路过卖纪念品的店，蒋宇进去二十块钱买了两个护身符塞进口袋。
蒋宇打车到穆先成居住的小区，他在小区门口被拦下来，就打电话给老董。他没有穆先成的电话，穆先成那高高在上的人，矜贵的很。
电话很快就打通，蒋宇连忙恭敬道，“董哥。”
“蒋宇？”
“嗯，是我。”蒋宇觉得自己腰杆都不能挺直，贱的跟个太监似的，“穆先生在么？”
身后有鸣笛声，蒋宇回头看到穆先成的车开了过来，他连忙站直把搭在台阶上的脚收回来。黑色汽车光可鉴人，缓缓开了过来，蒋宇站直。
车停下来，车窗落下来露出穆先成那张冷沉的脸，“上车。”
蒋宇连忙绕到另一边上车，空气陡然逼仄起来。
穆先成升上车窗，抬手示意老董继续开车。
穆先成说完就阖上眼，没有看蒋宇。
蒋宇坐的端正，也不好贸然开口。车开进小区，停在别墅前。穆先成才睁开眼，推开车门长腿跨了下去。蒋宇也下车，老董把车开走，穆先成步伐凛冽走在前面。蒋宇盯着他的腿，快步跟上穆先成。
“穆先生。”
穆先成进门，佣人迎了上来。
穆先成换鞋走了进去，蒋宇跟个哈巴狗似的，毫无尊严跟在穆先成身后。走到客厅，蒋宇先开口，“我下午去了趟灵山，求了两个护身符。”
穆先成黑眸落过来，居高临下看蒋宇，“哦？”
蒋宇连忙拿出护身符，“希望穆沐身体健康。”
“另一个呢？”穆先成看着他的手。
蒋宇抬起头，其实讨好一个人也没那么难，他想要什么自己顺着拍马屁就行。不难，只要把尊严踩在地上，无底线的去讨好，“给您的。”
穆先成伸手，蒋宇连忙把护身符放在他的手心。
穆先成拿起来看了看，顺手扔到桌子上，在沙发坐下。
有意思。
蒋宇在对面坐下，他低头看着手指，非常刻意的揉了揉。佣人送来茶具，蒋宇接过来就低声说，“我来吧。”
佣人看向穆先成，他挥了挥手。
穆先成解开外套扣子，脱掉外套，目光落在蒋宇身上。蒋宇是懂茶道，他不笑不说话的时候人是清俊。修长手指握着茶杯，穆先成把外套递给了佣人。
茶是祁门红茶，茶不算新，穆先成胃不好，新茶伤胃。
茶香飘溢，穆先成点了下桌面。
蒋宇说，“你喜欢喝红茶？”
“还行。”
穆先成注视着蒋宇，他把第一遍茶倒掉，蒋宇自己对茶的要求不高，他喜欢喝咖啡。但蒋然喜欢喝茶，蒋然喜欢的东西，蒋宇都会去学。
茶斟七分，蒋宇把茶双手送给穆先成。
穆先成沉了黑眸，碰触到蒋宇的手，他接过茶杯。
深邃黑眸扫过蒋宇，蒋宇又坐了回去，说道，“我家还珍藏了不少红茶，你若是喜欢，下次带过来。”
穆先成喝完茶，放下杯子。
“好。”
蒋宇抬头，措不及防撞到穆先成的视线里。想移开又觉得刻意，只得硬着头皮跟穆先成对视，他忽然笑了，“我以为你会嫌弃呢。”
穆先成微微眯眼，站了起来。
蒋宇心脏一凛，攥紧了手。穆先成走到他面前，蒋宇立刻就要站，穆先成的手按在他的肩膀上。蒋宇被迫坐了下去，一瞬间各种光影从眼前掠过。蒋宇的大脑停止了思考，穆先成是商人，他不会做赔本的买卖。
“穆先生。”
穆先成的手指抬起来擦过蒋宇的脖子，蒋宇因为紧张绷着脸，嘴唇抿成了一条线。蒋宇又坐了回去，空间在压缩，他第一次产生了怕的情绪。
穆先成却没有再近一步，他直起身，单手插兜居高临下审视蒋宇。一直看到蒋宇有些绷不住了，想要开口，穆先成先出声，“晚上住这里。”
蒋宇倏然抬头，对上穆先成淡漠黑眸。他的心又沉了下去，点头，“我知道。”
穆先成没有坐下去，他又看了蒋宇一会儿，说道，“我不喜欢贪心的人，但适当的要求你还是可以提。”
蒋宇心惊，他一直以为穆先成是内敛的人，不管他年纪多大，履历在就不会让人把他看成愣头青，今天竟然这么直接。
“谢谢穆先生。”
穆先成收回视线，意味深长，“不用再去求其他人。”
穆先成的电话骤然响了起来，他拿起来看到来电面色沉了下去。转身往楼上走，蒋宇听到他的声音，“什么事？”
蒋宇端起茶杯，他没有品茶的兴致，囫囵吞下。握着茶杯，半天才放下去，狠狠擦了一把脖子。他粗粝指腹刮过的感觉似乎黏在了上面，蒋宇把脖子搓的发红才放下手。他把手肘压在膝盖上，看到桌子上那两张廉价的护身符。他不至于蠢的没头没尾，现在的局面，也容不得他傻白甜。穆先成中午看到他和梁天翔吃饭明显表示出不高兴，蒋宇不主动把自己送上门，这棵树估计会把他踹了。
楼梯方向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蒋宇转头看过去。穆先成大步下楼，他个高腿长，从下往上看格外显出身高优势，手里还握着电话，面色凝重说道，“我马上过去。”
挂断电话，穆先成喊道，“黄姐，把我的衣服拿过来。”
佣人小跑过来送上穆先成的衣服，他伸手穿上，扫了眼蒋宇，“你打车回去，我还有事晚上不会过来。”
蒋宇心中雀跃，简直想敲锣打鼓放鞭炮。脸上却不敢露出半分，站起来道，“您……没事吧？”
穆先成乜斜他，扣上大衣扣子，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收回视线往外面走，道，“最近安分点，别找事。”
蒋宇点头，送穆先成到门口。
门关上，他在玄关处和佣人面面相觑，半晌后，蒋宇咳嗽一声，“麻烦你了。”
佣人皱眉，对蒋宇并没有多少客气，“还有其他事么？”
“没了。”蒋宇说，“那我先走了。”
蒋宇疾步走出小区，已是傍晚，阴了大半天终于是放晴了，大片晚霞挂在天边，艳丽无比。蒋宇看了一眼，拿出手机叫了辆出租车。
能从穆先成家出来，蒋宇松一口气，屁股暂时是安全了。
晚上蒋宇失眠，一闭上眼就是穆先成那张令人感觉到窒息的脸。他起床开灯，点了一支烟打开电脑做了份公司发展计划。一直到天亮，蒋宇身体到大脑全部是放空的状态，他身子后仰靠在椅子上，烟在燃烧。他看着天花板，烟灰落到手背上，蒋宇把烟按灭扔进烟灰缸。
把文件发送给刘峰，蒋宇上床盖上脸，立刻就被拉入了沉睡中。这一觉睡的昏天暗地，再次醒来是被电话吵醒。
蒋宇拿出手机看到来电是刘峰，掐了掐眉心接通，“刘哥，什么事？”
“还没睡醒呢？几点了？”刘峰说，“太阳晒屁股了。”
窗帘拉的严实，房间内没有光亮，蒋宇把手机凑到眼前辨别上面的数字。半晌，他操了一声，把手机放回去，“有什么事？”
已经第二天早上九点。
“刚刚徐少打电话过来问你晚上有没有时间。”
蒋宇刚想拒绝，忽然回过神，“见面么？”
“嗯。”
蒋宇抬腿下床，趿拉着拖鞋过去打开窗帘，刺目白光涌了进来，蒋宇眯眼有些眩晕，“见啊，徐少的面子能不给么？”
“那我跟人回话了。”
“好。”蒋宇打开窗户，冷风灌了进来。
“昨天你给我发的计划我看到了，挺好的。”刘峰说，“你提的建议不错，哪天不混娱乐圈了，也有退路。”
蒋宇轻笑，嗓音依旧沉哑，“我也这么考虑的。”
“你休息吧，晚会儿给你电话。”
挂断电话，蒋宇把手机撂到桌子上，站在窗口深吸气。头脑清醒，他转身出卧室走向了洗手间。
徐少找他？
蒋宇在家睡了一整天，穆先成那边并没有跟他打电话。
下午五点，门被敲响，蒋宇起身去开门看到拎着大袋子的刘峰，蹙眉，“干什么呢？”
“换季了，你又不知道收拾自己，我给你买了衣服。”
蒋宇嘴角抽了下，十分不信刘峰的品味。
“那谢谢了。”
李峰说，“约了晚上和徐少见面，他在J会所办了个派对。”
“这回不是卖我吧？”蒋宇走回去在沙发坐下。
刘峰摸了摸鼻子，“以前的事是哥的错，以后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蒋宇敛起了笑，垂下目光。
“你试试衣服？”
蒋宇打开袋子看到某牌子的春季新款，“有钱了？”
“哎对了，忘记跟你说。”刘峰说，“天海影视把预付款打过来了，竟然打的这么快。”
“多少钱？”
“三十万。”
蒋宇叹口气，“慢点花吧，最近没有进账。”
“我再签几个新人，尽快把场子撑起来，不会就指着这点钱花。”
“别。”蒋宇抬手制止她，直视刘峰，“宁缺毋滥。”
刘峰签人毫无标准，他们现在没钱养那么多没用的人。
“慢着点来。”蒋宇放下手，若有所思，“赌是没有前途，得精打细算。”
刘峰的品味不稳定，今天选的衣服就能看，纯白色衬衣黑色长裤。勾勒出蒋宇修长笔直的腿，他穿上长款的外套。
“要化妆么？”刘峰凑过来巴巴说道，“我最近学了化妆技术。”
蒋宇回头凌厉目光直射过来，半晌开口，“你留着给自己画吧。”
刘峰看蒋宇帅气逼人，白净的脸不化妆也挑不出错，自以为很好笑的自嘲，“我化妆不得吓到人？”
还挺有自知之明。
蒋宇坐刘峰的车出门，路上堵了两个小时的车，到达J会所已是八点。他在侍应生的带领下进入会所，刘峰没有跟来。
进门就看到了徐少，徐少在一群美女的簇拥下，花枝招展，站起来招手，“蒋宇。”
蒋宇点点头，走了过去。
徐少松开怀里的女孩，走过来和蒋宇握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跟那群漂亮的姑娘介绍，“蒋宇，我朋友。”
“别拘束。”徐少拍了拍蒋宇的肩膀，带他往里面走，“这里都是自己人。”
蒋宇因为那群姑娘的目光让他面红耳赤，他很少接触女孩，揉了下手指。“嗯。”
“想玩什么？我带你过去？”徐少不高，一直攀着一米八的蒋宇显得有些难看，他便松开了蒋宇在休闲区坐下，招手叫服务生送来两杯酒。
“上次叫你去玩，刚坐下小李那个王八蛋就来拐人了。”徐少举起酒杯和蒋宇碰了下，笑着说道，“都没来得及跟你说话，招待不周，不怪哥哥吧？”
蒋宇也笑，眯着眼，人畜无害，“是我的问题，您是前辈，我应该主动跟你打招呼。”
他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徐少原本喝了一口看到蒋宇的空杯，便也喝完了酒，说道，“都是兄弟，哪有什么前辈不前辈的。以后一块玩，谁也别见外。”
蒋宇的手指摩挲过玻璃酒杯，笑道，“我的荣幸。”
徐少拍了拍蒋宇的肩膀，“会玩牌么？”
“会斗地主。”
徐少一怔，随即笑出声。“巧得很，我也是只会斗地主。”
蒋宇的娱乐生活非常匮乏，如果不进娱乐圈，他大概会做科研，他就是书呆子。蒋宇的斗地主玩的非常烂，他好在酒量好，输一把喝一杯酒，他喝完一瓶酒没赢一把。
电话响了起来，蒋宇把牌递给身边的女孩，起身摸出手机。陌生号码，蒋宇犹豫片刻，接通了电话。“喂？”
“蒋宇。”
蒋宇顿了下，随即猛然回神，“穆先生。”
“在什么地方？这么吵？”
“徐少请喝酒，我过来了。”蒋宇不敢隐瞒，怕回头徐少捅到穆先成那里，都不好看，“还没散场。”
“徐少？”
“徐怀安。”蒋宇连忙说，穆先成贵人多忘事。
“你跟他玩什么？”
蒋宇想了想，“斗地主。”
穆先成原本是训他，没想到蒋宇还老实回了。
他把烟按灭扔进了烟灰缸，起身，“我让老董过去接你。”
蒋宇头皮一紧，“现在？”
电话那头没声，蒋宇补救道，“那我打车过去吧？不用来接了。”
“哪那么多废话？”穆先成语气不耐烦，低沉嗓音里带着明显的怒气，“地址？”
“J会所。”
穆先成干脆利落的挂断了电话。
蒋宇那点酒全醒了，收起电话走过去拿起了外套。场子里只剩下徐少和一群女人，蒋宇退场后，他们就玩起了谁输谁脱衣服。
对面的女孩本来就穿的少，脱的只剩下胸罩。蒋宇原本想等到老董过来，见状就皱了眉头，这场面实在是太不堪入目。他移开视线，穿上外套。
徐少被碰了下肩膀，才抬头看向蒋宇，立刻开口，“继续玩么？”
“家里人来接了。”蒋宇说，“我就先走，改天再玩吧。”
徐少撂了牌站起来，蒋宇的底细他查的清楚，蒋宇有什么家里人？传言如果是真的，那这家里人估计是穆先成，这也给了他求证的机会。
“什么时候到？”徐少大步走过来，回头吼了一声，“都把自己收拾干净了，别他妈裸肩膀露腿。”
蒋宇皱了下鼻子，转身往外面走。“不用了，我这就走。”
“我送送你。”徐少系上衬衣扣子，跟着蒋宇往外面走，说道，“是穆总么？”
“他没时间。”穆先成会来接他？蒋宇哪来的脸？
“什么时候叫上你家穆总，一块出来玩玩呗？”徐少试探着说道。
他把烟盒递给蒋宇，蒋宇没接，摆摆手，“他不喜欢这种场合。”
“当然不来这里。”徐少说，“去个素净的地方，这些乌烟瘴气的东西。”他随手一指，道，“污了穆总的眼。”
也污了蒋宇的眼睛，他被那几个白花花的大胸晃得头晕。
“帮哥哥提一句。”徐少拍了拍蒋宇的肩膀，“要是能成了，你就是我的恩人。”
“言重了。”蒋宇依旧笑了起来，“徐少拿我当兄弟，我一定把话带到。”
老董的车并没有立刻到，他们在入口的茶厅喝了一杯醒酒茶。穆先成那辆黑色奔驰到了入口，会所到处都是徐少的人，他得了消息就站起来恭送蒋宇到门口。蒋宇上车，徐少弯腰和老董打了招呼，退回去。“蒋少，回见。”
穆先成的车来接蒋宇，那就不是蒋宇了，那是蒋少。
车内安静，蒋宇抬手扯开了衬衣领口扣子，如坐针毡。
一个小时后，车开进了别墅区。蒋宇这种不安放大了无数倍，简直要把他折腾死，车停了下来。
“你进去吧。”
蒋宇回头，隔着车窗玻璃他看到别墅亮着灯。那灯灼热，烧的他整个人都燃了起来，蒋宇抬手把衬衣扣子又扣上，推开车门下去。
敲门，蒋宇站的端正。
开门的是佣人，蒋宇跟人点头，佣人打量他一眼并没有说话。蒋宇走进去，穿过玄关，客厅空无一人。
佣人递上来拖鞋，蒋宇换鞋，问道，“穆先生呢？”
楼上响起了脚步声，随即蒋宇看到站在楼梯上居高临下看着他的穆先成。他穿烟灰色衬衣，领口散开，黑色长裤。他穿的很随意，但气势凌厉。
蒋宇的皮都绷紧了。
穆先成抬手，“你回房间，不叫你别出来。”
蒋宇一怔，佣人转身匆匆离开。
穆先成没有往下走，就站在楼梯上，审视蒋宇许久，开口，“上来。”
蒋宇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穆先成转身往上面走。棉质的拖鞋踏在地板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蒋宇嗓子发干，他咽下唾沫。
跟着穆先成上楼，跟着他进了卧室。
应该是主卧，非常大，一整面墙的玻璃。和他这个人形象有些不太符，卧室装修的非常现代化。
穆先成忽然停住脚步，蒋宇差点撞到他，立刻后退了半步。穆先成回头，蹙眉，“喝酒了？”
“打牌一直输。”蒋宇喝酒不上脸，喝的越多脸越白，他的眼睛黑亮，闪烁着光。嗓音略低，听起来有些软，“谁输谁喝酒，我就喝了不少。”
穆先成被蒋宇的眼睛所吸引，为他的嗓音产生性欲。
“徐怀安出的主意？”穆先成嗓音低沉，带着几分说不清的情愫。“嗯？”
蒋宇点头，随即抬起头，笑了起来，“我也不敢出这样的主意。”
刹那天地间都亮了起来，他眉眼弯弯，浓密睫毛下垂划出漂亮的弧度。清俊的模样，清清爽爽站在面前。穆先成要说的话忘记了，他看着蒋宇，大约有一分钟，他开口。“去洗个澡。”穆先成指了指浴室的方向，醇厚嗓音低沉，“一身的酒味。”
蒋宇一怔，来的时候虽然清楚这一遭是跑不掉，但是面对穆先成这么直接的要求，他还是有些反应不过来。
蒋宇很轻的皱了下眉，开口，“不合适吧？”
穆先成目光沉了下去，注视着蒋宇，“哪里不合适？”
“我没带换洗衣服。”蒋宇说完就觉得自己特别傻逼，傻逼到了极点。
穆先成单手插兜注视着他，黑眸深沉。
用穿么？
蒋宇跟穆先成对峙半晌，扯起嘴角笑了笑，转身大步走向了浴室。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洗澡的时候，蒋宇抬起头看天花板，恍惚了一下。穆先成是什么人？他不是李越，他谁也不是。他就是独一无二的穆先成，蒋宇得罪不起他。
这棵树，蒋宇自己凑上去抱住的，他得到什么结果都是自作自受。
蒋宇有轻微的洁癖，他没有用穆先成的东西，而是穿起了自己的衣服。他站在门前深吸一口气，走了出去。
穆先成站在窗户边抽烟，蒋宇停住脚步。他看向穆先成，平心而论，穆先成除却身份加成，他还是一个非常有魅力的男人，他的魅力是无法复制，他不单单是英俊，他的经历也是一笔财富。可惜了，蒋宇不是女人，他喜欢软萌的妹子，穆先成从里到外都爷们到不能再爷们。穆先成的手指骨节分明，泛着星点的烟燃烧着。
“穆先生。”
穆先成回头，目光落到蒋宇身上。黑眸深沉，片刻之后他把烟按灭走了过来。“你很喜欢这套衣服？”
他嗓音很沉，意味深长。
蒋宇没说话，扯起嘴角要笑。人就被推到了桌子上，蒋宇的腰撞在桌子上，他反应过来立刻抬头就对上头顶穆先成漆黑的眼，他的手指还卡在蒋宇的腰上。头上一片阴影，气氛逼仄。蒋宇手指紧紧抓着身后的桌子边缘，看着穆先成的眼。
“穆先生。”蒋宇开口才发现自己声音有些抖，他在心里骂了一句，道，“你……有事么？”
穆先成看着蒋宇的脸，没听清他说什么。蒋宇的嘴唇偏薄，听说这种人薄情，穆先成低头。蒋宇偏头就躲，穆先成顿住动作，黑眸逐渐阴沉，抬手落在蒋宇的嘴唇上，“蒋宇。”
蒋宇喉结滚动，手指抠在桌子边缘已经开始发疼，他很低的嗯了一声。他到这个地步才发现非常难以忍受，这让他恶心，他接受不了。
穆先成阴沉的黑眸渐渐散去，手指刮过他的嘴唇，落到脖子上，“会伺候人么？”
蒋宇湿透的衬衣隐约显出皮肤，呼吸间胸膛起伏。在认识蒋宇之前，穆先成从来不知道一个男人可以这么性感。
“没学过。”
穆先成的手指滑下去解开他衬衣的第二颗扣子，逐渐往下。解到最后一颗，蒋宇猛地抬手抓住了穆先成，他喘着气，眼睛发红。
穆先成并没有进一步，而是居高临下看着他，“你现在可以拒绝。”
蒋宇不能拒绝，他的大脑迅速的找回理智，他拒绝就完了。穆先成想要什么？他说的很清楚，他帮蒋宇，蒋宇跟他。很划算的买卖，刘峰说眼睛一闭，去他妈的清高。
蒋宇闭上眼，一点点松开手。
穆先成微微眯眼，随即就笑了，他的目光极其的深，“好。”
这一个字让蒋宇头皮发麻，他想跑，人就被拖到了床上。他在恍惚中被抽掉了皮带，蒋宇脑袋嗡的一声，抬腿就踹。穆先成格开蒋宇，倒是没碰到人，这给了蒋宇机会，他顺势翻下床就跑。穆先成目光全暗下去，拉住蒋宇撂倒在床上。
蒋宇昂着头，一拳砸向穆先成。没打到人，穆先成握住他的手腕反手就压到身后，捡起蒋宇的衬衣干脆利落的绑上。
蒋宇被迫跪在床上，他昂着头，还要挣扎。
“蒋宇。”他的嗓音低沉残酷，一字一句，“知道你是谁么？”
蒋宇猛然回神，他停住了所有的动作。他没有再挣扎的力气，他只能顺从，他是谁？他是走投无路的蒋宇，他是复仇的蒋宇。
蒋宇低下头，他不敢。
穆先成不是个会照顾别人的人，至少对待蒋宇这件事，简直可以称得上粗暴。他不想顾及蒋宇，蒋宇触及了他的底线。
穆先成持续了很长时间，蒋宇疼到麻木。他才抽身离开，蒋宇趴在床上，晕晕沉沉，总算是结束了。脑袋上落下一只手，蒋宇回头。
蒋宇的眼角微红，眸子黑的透彻，就那么静静看着穆先成。穆先成的手滑下去，摸到蒋宇的眼睛。睫毛刮过他的手指，有些痒。
“能……”蒋宇换一口气，才把这句话说完，“能解开我的手么？”
穆先成解开蒋宇的手，拍了拍他的头，“乖一点不受罪。”他顿了下，接着说，“别跟我发疯。”
蒋宇垂下手拉过破碎衬衣盖住自己，他从里到外都是冷的，只嗯了一声。怕多回应今天就把自己的命撂这里了，他不是来送命的。
穆先成起身取了件睡袍边系带子边往外面走，性，事之后，嗓音慵懒，“晚上住这里。”
房门关上，房间安静下来，蒋宇埋头在被子里咬了咬牙转头吐出一口血沫。
他走进洗手间就吐了起来，吐的昏天暗地，蒋宇打开水冲澡。他连感知热冷的精力都没有，扶着墙把自己冲干净。终于从柜子里翻出一条浴巾，裹着出去。
蒋宇掀开被子蜷缩进去，他现在也顾不得嫌脏，什么都没他脏。蒋宇咬着拳头把头埋在枕头下面，他很想哭，却怎么都发不出声音。他不敢想在穆先成身下辗转的时候有多恶心，他恨不得杀了自己，比杀穆先成的欲望更强烈。
翌日，穆先成下楼的时候没看到蒋宇，佣人已经把早餐送了上来。穆先成一边扣衬衣扣子，一边扫了眼楼上。
“去叫他起床。”
佣人一怔，“谁？”
穆先成沉着脸扫了她一眼，佣人恍然大悟，连忙点头，“我这就去。”
穆先成这里八百年没留过人，佣人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
穆先成拉开椅子坐下，刚拿起勺子，佣人飞快的跑下来，气喘吁吁，“他好像发烧了，叫不醒。”
穆先成蹙眉勺子放下，“叫老董去。”
“好的。”
这孩子怎么这么娇气？
穆先成起身大步往楼上走，走到楼梯拐角处又停住脚步。阴沉着脸下楼，老董匆匆进门看到穆先成，“穆先生。”
“去接刘医生过来。”
“啊？您怎么了？”
“不是。”穆先成指了指楼上，“蒋宇发烧。”
老董更懵，“那不送医院？”
穆先成简直想发脾气，他拧眉看向老董，“他是演员公众人物，送医院就毁了。去接刘医生，哪那么多废话？”
老董猛然醒悟，穆先成昨天把蒋宇留下来。
“接刘医生的话，老爷子那边肯定就知道了。”老董试探着提醒穆先成，“这毕竟是个男孩，老爷子问起来该怎么说？”
穆先成目光沉下去，冷冷看着老董，半晌开口道，“老董，你今天话多了。”
老董出了一头的冷汗，跟穆先成到现在，他说这样的话屈指可数。也不敢再说，躬身点点头，“我这就去接刘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