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辉下葬那天,没有人送葬,只有江观南雇佣了几个人抬着他的棺材去了南山。陈辉的父亲不愿意去,最终只有他母亲陪同他走了算在人世间的最后一段路。原本年晗也打算去看看,但因为他和江安饶的婚事临近的关系,现在参加送葬很不吉利,也只得作罢。
只不过,年晗对此事依旧很在意,所以,他想办法让江观南找人让自己去探望了正在等待上庭,也关押在看守所内的川柏。
川柏被领进房间来的时候,迟疑了一会儿才落座,落座后却是率先开口:“我知道你来做什么。”
年晗直言问道:“陈辉是怎么死的?”
川柏看着年晗道:“和他同屋的那五个人亲眼看到他起身撞墙自杀。”
年晗摇头:“你知道陈辉不会自杀,你也许会自杀,但是他不会。”
川柏迟疑了好一会儿道:“换做我以前,我如果被捕,我真的不会自杀,但是我现在虽然有自杀的想法,不过,我觉得我死了也无法赎罪,所以,还是等待法院判决,法律让我死我就死,让我服刑我就服刑,但是我知道,我死定了。”
年晗道:“陈辉也知道自己死定了,但是他绝对不是那种会自杀的人。”
川柏压低声音:“陈辉真的是自己撞墙的,虽然看起来很奇怪。”
年晗皱眉问:“什么意思?”
川柏道:“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人家的原话是陈辉像是中邪了,突然间自己起身,但是满脸惊恐,就好像他自己不受控制一样,然后他快速退到墙角,紧接着助跑,把头伸向前方撞向了对面的墙壁。传言说他是被什么鬼附身,有冤魂来索命之类的,看守所内调查后确定屋内的人没有杀他,所以,就直接定性为自杀,也不允许再公开讨论这件事,毕竟太邪乎了。”
冤魂索命?鬼上身?年晗虽然不愿意相信,但是他在南山曾经也看到过那些死灵,所以,他也不知道如何定义。
川柏又问:“我反正要死了,也不可能离开这里,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会知道我过去的事情?你这么年轻,在我当初杀人的时候你还是个孩子,而且你也不是本地人,我想不明白,这是我唯一的心愿。”
年晗道:“我给你解释了,你也不会明白的。我只能说,也许在其他的某个世界中,你从来没干过坏事,而且也和你的未婚妻生活的幸福美满。”
川柏闻言思索了一会儿,忽然笑了,他仿佛明白了,但又似乎没明白,不过这一切对他而言并不重要了,他知道,自己很快就可以去另外一个世界与自己的未婚妻团聚。
川柏起身:“你说,真的有阴间吗?”
年晗摇头:“不知道。”
川柏又道:“我做了那么多坏事,也许无法和我未婚妻团聚吧,不过,我只希望死后再见她一面就行,仅此而已,谢谢,拜托了。”
川柏说完,竟然朝着年晗跪下去磕头。年晗此时明白,川柏是误会了,他将自己当做了某种神明之类,就如自己撒谎所说的活神仙,年晗反而觉得很讽刺。
离开看守所后,年晗并没有立即回去,而是来到瓯江边上发呆。他突然间觉得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大概就是人了。就像是他始终无法理解当年为何博国维要杀害自己的母亲一样,也无法理解川柏、陈辉会用杀人来满足自己。无论是博国维、川柏还是陈辉,都有一个共同点,他们杀的人都是比自己要弱的。这就好像是动物的本能,狼会去猎杀兔子,但不会单独去狩猎大象,老虎饿急眼了也许会去吃狼,但不会去招惹与自己一样强大的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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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瓯江南山之上。
邪僧之一的明轩背着工具来到山顶,沿途观察。他之所以会再次来这里,是因为他也意识到这座山有独特之处,因为他可以看到死灵。这是他在其他地方鲜少看到的,虽然曾经有过,但很罕见。但在这里,每座坟前都可以看到死灵,甚至都可以从死灵的模样分析出他的死亡原因。因此,他认定这个地方应该是可以炼尸的,所以,刚死的陈辉就是他最佳的炼尸材料。
明轩来到陈辉坟前,挥舞着铲子挖掘着,很快就挖到了棺材。陈辉的棺材并未埋得太深,这也算是本地的一种习俗,因为陈辉是戴罪之人,能让他下葬在此处已经算是违反了规矩,所以,只能浅埋,绝对不能深埋,这也算是对已死陈辉的惩罚。因为入土为安四个字,实际上指的是深埋入土。
撬开棺材后,明轩就闻到一股古怪的气味,那股气味让他兴奋,因为那就是俗称的戾气,原本戾气仅仅只是一种形容,但对缝千尸而言,炼尸的材料必须充满戾气,而且可以闻到。那是一种让人闻到之后很是烦躁无法心安的怪异气味,也只有对缝千尸而言,这种气味才会让人愉悦。
明轩将陈辉的尸体抱出来,除去衣物,然后用左右手食指的鲜血,分别在其胸膛和背部画上了那些奇怪的图案。明轩所用的办法与头七镇内周兮所用的完全一样,毕竟他们俩都是亲兄弟,而且出自同一个家族,其愿望都是希望可以通过古法来炼尸。
只不过,明轩无法确定这个地方是否真的适合,所以,他决定引灵,就是所谓的引灵炼尸。所谓的灵,自然指的是死灵,恰好这里还有三个被陈辉杀死的少年死灵,而且其中还有一个是陈辉的亲弟弟陈强。被亲哥哥毒杀的陈强化为的死灵原本也带着很重的怨气,怨气中也含着戾气。
明轩先是找到那三个少年死灵的位置,然后挖出他们坟上泥土填在香炉中,又点燃了一支缠绕着陈辉头发的黑香,然后再用这黑香引领者三个少年死灵来到陈辉的尸体跟前。因为死灵无法轻易离开自己的坟前,所以必须要用坟土做底,黑香就是引灵香,也叫引魂香,缠绕上陈辉的头发便可以吸引三名少年死灵跟随。
等三名死灵到了陈辉尸体前,明轩又将其一一收住,然后注入陈辉尸体的头颅、心脏和肾脏的部位,这也是原本三尸所在的位置,这样的做法,就是为了死灵代替原本已经离体的三尸。
一切就绪后,陈辉将明轩尸体放回棺材内,又将香炉中混杂着的坟土倾倒进去,又埋进其他坟土,在棺材内只露出陈辉的脑袋和脚尖,然后盖上棺材盖,但并未封死,在其表层也只是埋了一层浅土,接下来的时间就是等待。按照古法是应该等待四十九天,不过明轩也不确定四十九天之后会如何,所以,他只能让自己多一点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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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年晗的婚事,年良的态度是,只要年晗和江安饶自己愿意,那么他没有任何意见。他并不认同所谓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毕竟那是自己的人生大事,应该由自己做主,至于将来会发生的任何变故,也应该由自己去承担。
江观南却是非常高兴,婚礼前一天还忙着查缺补漏,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是没想到的。江安饶心里却是很平静,也许是因为张大了,又也许是因为她接受了这种命运的安排。陈辉是个连环杀人犯,而年晗又在此时此刻出现在她的眼前,一切都是那么的顺理成章,水到渠成。再者,年晗在从头七镇返回后,也变得和以前不大一样,更为冷静,看起来也不再那么柔弱。
人是很奇怪的一种生物,当你表现出柔弱,将自己最软弱的一面展示出来时,往往换来的都不是信任,而是践踏,而那个你想要去信任的人,除了践踏之外,甚至还会对着你软弱的部位狠狠咬上一口。年晗虽然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自己内心的想法,但是他对江安饶的感情却已经变得不再那么纯粹,而是充满了防备。
年晗是否真的爱江安饶,实际上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了,只是他知道自己不讨厌,而且,在短时间内经历过这么事情后,年晗很难再去相信周围的人,这些事都是曾经他从来不会去思考的。当然,他也开始逐渐理解父亲年良的冷漠,其实那不是冷漠,而是一种自我保护。
年良在自己周围建立了一道看不见,却可以感受得到的屏障,不允许任何人靠近,虽然那样会让他很孤独,但至少很安全。
只不过,年良也好,年晗也罢,都还在思考一个疑问,他们曾经在南山半山腰处看到的那个形似江观南又带着江安饶纸扎人的死灵到底是什么东西?年晗曾经就此事询问过江安饶,江安饶似乎知道那是什么,但又不愿意说出实情来,而且每次提到的时候,江安饶都会显得非常不安,还带着恐惧。
另外,在明轩每次去南山的时候,也会看到那个形似江观南带着纸扎人的死灵,这也让他很是疑惑,不明白那是什么东西,而且,那死灵永远都徘徊在半山腰一带,来回的走着,就好像是在巡视一般。
这一夜,明轩又来到了南山,虽然目的是为了查看自己所炼的陈辉僵尸,但是他还是忍不住停留在半山腰,看着那个缓慢移动的死灵。就在此时,明轩身后出现了林箐和郁离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