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晗是无法理解父亲年良的,至少现阶段他是无法理解的。因为没有相同经历的前提下,无法做到感同身受,可即便有相同经历,每个人的感受也是完全不同的。大多数旁人能做到的只是具有同情人,同理心仅仅只有少数人可以拥有。年晗并不知道年良内心的绝望和无奈是如何产生的,而年良又不想让自己的儿子感受得到,可是,如果不感受,人的思想就会停滞不前。就如人类文明一样,没有经历磨难创伤是无法发展的。
病房门再打开的时候,江安饶与执法人员走出,看到年良后立即告知执法人员正是年良的提醒才避免了今天的悲剧,而事情也如年良所推测一样,执法人员并没有对他产生任何怀疑,加上整个下午都有人看到他在灵堂院外忙碌,所以,只是做了询问笔录。
年良并未说任何多余的话,也没有提及关于邪僧的事情。等执法人员走后,年良也准备走,江安饶却是上前道:“年叔叔,我爸刚睡下,睡前叮嘱我,请您明天早上一定再来,他想和你聊聊。”
江安饶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年晗满脸期待的看着年良。年良当然清楚儿子在想什么,也知道他的期盼,所以,年良和年晗按照江安饶的所说,在旅馆住了一夜。
次日清晨,江安饶来敲门,带着两人去见江观南。
江观南的气色较比之前要好很多,但依旧戴着氧气面罩,因为吸氧的缘故,人看起来要精神很多。只不过,江观南看年良的眼神很是怪异,是一种质疑的眼神,质疑中还带着疑惑,眼神从上至下打量着,这种打量中没有任何鄙视蔑视,只是一种观察,似乎年良身上有什么让他无法理解的东西。
江观南慎重地对年良说:“我应该比你年长几岁,我就称呼你为年兄弟了。”
年良微微点头:“江老板客气了。”
年晗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江安饶,又看着江观南,最后才将目光投向父亲年良,投去的目光中带着期许。他心底希望,可以通过这件事,拉近他们两家之间的关系。
江观南勉强一笑,又看着女儿道:“安饶,你和年晗先出去,我和你年叔叔单独有话说。”
江安饶与年晗离开,离开前,两人都分别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两人的眼神里装着的东西完全不同,年晗严重是乞求和期待,希望父亲年良能和江观南谈出一个他想要的结果,而江安饶的眼神中充满的全都是担忧。
江安饶在担忧什么?担忧父亲不同意自己与年晗吗?直觉告诉年良,应该不是这样。
门关上之后,江观南欲言又止,手不自觉的抓住了被子,看样子有些紧张。年良注意到了这个细节,又想起自己先前的推测,于是道:“江老板,你是不是看到我的孪生兄弟了?”
实际上,年良想说的是,江观南看到了黑暗版的自己,也就是另外一个年良,但他不能那么说,所以,只能谎称是孪生兄弟。
江观南一愣,随即问:“你,你是说,那是你的孪生兄弟?”
年良继续扯谎道:“对,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找他,我收到消息说他藏在这附近。”
年良之所以会这么肯定,是因为身为高手的邪僧被人勒死,那肯定不是江观南干的。即便是江观南杀了邪僧,那么又是谁将江观南关进棺材内的呢?所以,能做这件事的人肯定就是黑暗年良。
只不过,年良不清楚,黑暗年良为何要这么做?当然,两人的潜意识中某些地方是相通的。年良痛恨邪恶之徒,黑暗年良也能感受到,所以,年良在看到邪僧,觉得此人应该被消灭后,感受到这一切的黑暗年良行动了,直接出手杀掉了邪僧,只不过,他为什么要将江观南打晕放在棺材内?
原本年良以为,是邪僧打晕了江观南,将其放在棺材内,原本又要对江安饶下手的时候,被黑暗年良打断,黑暗年良杀死邪僧后,没有管其中的江观南。但先前看江观南注意自己的眼神,让年良明白,江观南见过自己,也就是见过黑暗年良。
江观南对年良的话必然存疑,只不过,因为年良的确有那么多时间证人证明当时他不在屋内,而在院子中。先前江观南还问过江安饶,江安饶也算是证人之一,所以,他不得不相信年良所说的关于孪生兄弟的谎言。
年良此时又道:“江老板,谢谢您没对执法人员说出我兄弟的事情,我会尽快找到他,带他离开。”
江观南却道:“不,那个,你,你那位兄弟,让我,不,是逼我……”
江观南的话断断续续,口齿不清,年良听得吃力。
年良干脆问:“他逼你什么了?”
江观南尴尬一笑:“他说,你会救我,你救了我,作为报答,我应该把女儿嫁给你儿子。”
年良脸色变了,他立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黑暗年良和自己的潜意识果然是相通的,自己没办法或者不愿意去做的事情,黑暗年良却是去办了,他不仅杀了邪僧,而且还故意将江观南塞进棺材里。因为黑暗年良清楚知道,年良是绝肯定会发现事情不对劲,发现棺材另有蹊跷,所以,必然会救出江观南。
只不过,黑暗年良所用的这种办法,简直是荒谬!不过,这事如果让年晗知道,年晗反而会觉得自己父亲这个黑暗面更了解自己。
年良很痛苦,他之前的确想过,如果有可能,就让年晗成为一个普通人,在这里成家立业,但是他并不放心年晗不说,也觉得江观南这种商人迟早会遭受报应。
停!不能再想了!年良抬眼缓缓看向江观南:“我兄弟脑子有毛病,您别在意,我会尽快找到他,不会给您再带来麻烦。”
说完,年良就准备离开,谁知道,江观南却是叫住年良:“年兄弟。”
年良驻足停下:“江老板,还有什么事吗?”
江观南迟疑了许久,却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就在年良手抓住门把的那一刻,江观南终于道:“年兄弟,你不是一般人,对不对?”
年良转身看着江观南,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说。
江观南勉强一笑:“我知道,你不是一般人,你和你兄弟都不是一般人,否则,他不会知道棺材里的秘密。”
棺材里的秘密?黑暗年良发现了什么吗?年良看着江观南,故意问:“什么意思?”
江观南咬牙道:“你们兄弟俩商量好的吧?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知道的,但是,我希望你们可以帮帮我,给多少钱都行,我想活命。”
年良这下更加疑惑了,他从江观南的表情可以看出,他真的在害怕,那么,他到底在怕什么?棺材里又带着什么秘密呢?
年良思索了一会儿道:“我没有骗你,我真的是在找我孪生兄弟的,至于他发现了什么,我不知道,我和他之间有仇,我只能奉劝你,不要相信他,他是个坏人。”
江观南开始不断的眨眼,这是慌乱的一种表现,而且手不断在被子上擦着,说明他很紧张,手心全都是汗水,他会下意识去擦掉汗水,认为这样就可以缓解自己的紧张。
江观南正要说什么的时候,门敲响了,是江安饶的声音:“爸,执法部门的人找你,说还有点事。”
江观南立即道:“年兄弟,您先回家等我,我让安饶安排你们住下,我等下就出院了,好吗?请你一定要等我。”
年良没答应,江观南只得哀求道:“求求你了。”
年良见江观南连求字都说出来了,只得点头道:“好。”
江观南如释重负,长吁一口气看着年良离开。年良出门后,江安饶和年晗都看着他,但因为年良平时都是面无表情,所以,两人也猜不到年良到底和江观南谈了什么,又有什么结果。
门外还站着两个执法人员,等年良出去后,他们才与江安饶进病房。
年晗则立即上前低声问:“爸,你们都说什么了?”
年良只是道:“江老板说,他会安排女儿让我们住下,让我回去等他,我们的话还没说完。”
年晗又问:“没说完?那你们之前都说什么了?”
年良原本想实话实说,但想到年晗会因此抱着更大的希望,于是道:“没有谈你们的事情,而是谈今天他是怎么被关进棺材内的,他希望我可以帮他处理一些事。”
年晗立即问:“什么事?你能处理吗?”
年良看着年晗:“我知道你不想再跟着我漂泊,所以,我尊重你,我们商量一下吧,看看之后你有什么打算。不过,我建议你要做两手准备,多个打算,不要在一条路上困死。”
年晗显然没明白年良在说什么,但是他很欣喜父亲愿意“放过他”,他本就认为自己已经二十来岁了,可以独当一面了,根本不再需要跟着父亲颠沛流离。
年良刚要对年晗细说的时候,门开了,江安饶走了出来,径直来到两人跟前道:“我爸说,让我带你们回去住下,你们先跟我回去吧。”
年晗大喜,但是却压制住了喜悦,觉得自己应该矜持一些。不过年良却从江安饶说话的语气和用词感受出,年安饶很不情愿将两人带会江家居住,也刻意说,江安饶应该是不愿意和年晗在一起。所以,江安饶一开始与年晗自由恋爱的理由是什么?
年良走在后方,看着年晗跟在江安饶身旁没话找话说,而江安饶依旧是刻意与年晗保持距离,这么明显的排斥,年晗竟然毫无察觉,
自己的儿子真的是个笨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