党向国站在角落中,注视着忙碌的人群,电话那头的詹天涯也沉默着,自从党向国说出“黑色物质又出现了”这句话后,詹天涯只是“嗯”了一声,然后两人都没再说什么。
一分钟后,党向国道:“我原本不想提的,但是,那件事之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见过那种黑色物质,我以为那东西已经没了,结果,又出现了。现在我可以百分之百判断,黑色物质与霾国的虵石有关系,否则怎么解释关小陆会傀儡术?”
詹天涯在电话那头道:“我知道年无垠要将意识转移到年玺身上的时候,我就明白当年我办的第一个案子是怎么回事了。那是我们第一次接触霾国的神秘力量。”
实际上,时至今日,詹天涯依旧会时不时想起当年张文杰、殷怀雨案,虽然已经结案,两人也被法办,但当年因为情报和技术手段的原因,很多事情还是谜团。虽然现在都明白了,不过却晚了。严格意义上来说,张文杰不应该死,但是在当时,不,就算放到现在,知道真相也无法公布,张文杰也只能死。
当然,在那之后,8424也经办过多次关于黑色物质的案件,但是数量不算多,基本上发生都属于偶然,也都是那些想要获得异术力量的邪徒所做的。当大部分邪徒被8424和异道悬赏剿灭后,又平静了很多年,直到年成凯的日记被放在年绶的眼前,似乎一切又重启了。
党向国道:“回答我几个问题,你现在有幻觉吗?”
詹天涯立即道:“党老师,我没事,不用测试我。”
党向国压低声音道:“詹天涯,这是程序!马上回答我!”
詹天涯无奈道:“没有。”
虽然这么说,但詹天涯依旧往旁边看了一眼,因为当年那件事之后,他就产生过严重的幻觉,心理疾病非常严重,党向国出于对大局的考虑,并未上报这件事,所以,在党向国自己出事前,会定期对詹天涯进行测试。特别是在提及当年一系列事情后。
党向国又问:“你最近十天,睡眠怎么样?”
詹天涯回道:“还好,但是每天睡不足五个小时,没有胸闷,没有觉得烦躁,什么感觉都没有。”
党向国还问:“你还是像以前那样不相信所有人吗?”
詹天涯沉默了,十来秒后才回答:“这一点我改不了,也不打算改。”
党向国问:“还想为夏侯报仇吗?”
詹天涯愣住了,他完全没想过党向国会冷不丁问这么一句。但是他很快回答:“想,但是有什么用?”
党向国道:“行了,你就保持这样吧,詹天涯,我得明确告诉你,你一直就站在悬崖边上,你明明可以往安全地带走的,但是你不愿意。”
詹天涯的情绪立即变得激动起来:“我只有站在悬崖边上,才会保持清醒,我如果犯错,哪怕一丁点,就会害了整个8424,我不相信任何人没错,但是我相信我的国家,我忠于我的国家,从来如此,我想,就算真的存在其他世界,在那些世界里的詹天涯也应该和我一样!”
党向国沉默了一会儿:“我崩溃过,所以,我理解你对人性的怀疑,更何况我就是研究心理学的,心理学越研究就会越发现一件事,人都是两面性的,而且黑暗面随时可以吞噬光明面,黑暗面永远都在等待机会。你把我从那里面带出来,我开始不明白为什么,但我看到年绶的时候就明白了,你是想告诉我,你找到了一个完全没有黑暗面的人,你让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是有希望的,但是你给我的感觉是,你其实也不信任年绶,你甚至在打赌,你的赌注就是你的光明面。如果有一天,连年绶都坠入黑暗面,你就赢了。可我也知道,你想输,你希望自己看错了,这样才会有希望。”
詹天涯道:“党老师,我们不要再讨论这个问题了,现在的重点是案子。你认为江微歌怎么样?”
党向国很直接:“你该不会是想把她培养成为接班人吧?”
“怎么?很奇怪吗?你对女性有歧视?”詹天涯故意这么问,“江微歌很聪明,但是她限制了自己,而我也不敢用自己的方式打开她的思维,我们这类人身上都有一个特性,就是能看清楚自己的优点和缺点,正因为如此,我们才会拼命的控制自己。江微歌需要锻炼,也需要正确的引导,我没有让她接触某些案子,就是担心她接受不了。”
党向国问:“她的心理承受能力不好吗?”
詹天涯解释道:“江微歌和我们不一样,她有个幸福的童年,没有经历过什么波折,对这个世界充满希望。这样的人,如果突然间因为办案的过程中目睹太多残酷,会变质的。这是我的经验。”
正说着,党向国看到年绶从单元楼里出来,并径直朝着自己走来。
党向国道:“年绶来了,他那么聪明,肯定猜出什么了,我需要告诉他当年的事情吗?”
詹天涯道:“你自己决定,还有,不用江微歌,让她慢慢接受这个世界的另外一面。”
党向国放下电话,看着走来的年绶,年绶没说话,只是驻足停下看着他。
党向国问:“人应该不在这里吧?”
年绶道:“说点别的吧。”
党向国点头:“那种黑色物质,在8424还叫特一师的时候,我们就见过了,只是当时不知道与霾国有关系。”
党向国正准备开始讲述之前的故事,单元里陆续走出来执法人员,江微歌也带着一脸的不解走了过来,不断摇头,很明显,他们并没有在楼里找到闫丽娜和全亚飞。
江微歌转身抬头看着跟前这栋楼:“他们俩不是真的会飞吧?”说完,江微歌又想起什么,对年绶说,“年队长,你之前追那个女孩儿不是会飞檐走壁吗?也许闫丽娜也会。”
年绶却肯定道:“我觉得他们两个人肯定在这里,没有离开,如果闫丽娜会飞檐走壁,她早就带着全亚飞离开了,还躲在楼顶上干嘛?享受寒风的按摩?”
江微歌叹气道:“不能再搜查了,群众会有意见的,我安排人手监视这里吧,这是唯一的办法了。然后,我们应该去见见霍青霄了,等过了时间,就必须放他走了。”
党向国只得看着年绶,那意思是,那就延后再说,先去审那个霍青霄。
说是审问,但实际上只是询问而已。因为还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这件事与霍青霄有关系。霍青霄也很配合,被传唤带去后,就一直安分的坐在那里等着,执法部门给他做了基础笔录后,好吃好喝的安排着,等着8424的人过去接手。
江微歌、年绶等人到达后,先是去了隔壁,站在单向玻璃前看着坐在那里的霍青霄。霍青霄看起来不到四十岁,皮肤不是很好,脸上坑坑洼洼的,看样子青春期没少手欠去抠青春痘。他穿着黑色西装打着领带,头发梳得整齐,穿着打扮一看就是个做中介的。他跟前摆着一个纸杯,纸杯里还有茶水,他慢慢的喝着,玩着手机,时不时看一眼门口,没有表现出烦躁来。
党向国抬手看表:“五个小时,现在已经是凌晨了,正常人早就起来抗议了,这家伙这么冷静。”
江微歌看了周围人一眼:“谁去?”
党向国道:“我们三个人去吧,江处、我还有年绶,但是不需要演戏,不要来什么好人坏人那一套,我们只是例行询问问题,要客气一点,就看我们之间的默契了。”
江微歌立即道:“不事先商量好吗?”
年绶已经走向门口:“见机行事。”
江微歌当然知道年绶和党向国之间有默契,但是她和这两人没有,但也只得硬着头皮走进旁边的审问室。
门开之后,霍青霄立即起身来,点头示意,算是打招呼。
年绶上前伸出手去:“霍青霄先生,你好,我姓年。”
霍青霄立即道:“你好,年警官。”
年绶又介绍:“这是我的两位同事,江微歌和党向国,不需要叫什么警官,我们不是警官。”
年绶故意这么说,是为了试探霍青霄,江微歌稍微一愣,但也马上回过神来。
霍青霄很疑惑:“不是警官?什么意思?那你们是?”
年绶并未坐下,而是站在桌旁,党向国和江微歌却是坐下了,党向国还故意将摄影机给关掉,又故意朝着单向玻璃挥了挥手,让霍青霄以为摄影机和监控都关掉了。
年绶笑道:“霍先生,别那么紧张,没事的,我们就是来问你几个问题,你如实回答就好了。”
霍青霄看起来的确紧张了,并且非常疑惑,他缓慢坐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这一口喝了很多,咽下去之后又用鼻子深吸了下,然后看了看对面坐着的党向国和江微歌,最后才将目光重新投向年绶。
“关小陆、闫丽娜、方静姝还有全亚飞这四个人你认识吗?”年绶说完后,故意顿了顿,在霍青霄要开口的时候,马上道,“你不要急着回答,你想好了再说,一定要想清楚了,你的回答决定了接下来很多事情。”
年绶故意居高临下,虽然面带笑容,但带着无形的压迫感,这是故意给霍青霄施加压力。同时,党向国也在观察霍青霄的表情,以及肢体的反应。
霍青霄道:“除了全亚飞,我都认识。”
这个回答让在场的人都有些意外,但年绶他们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反而是隔壁的阿茕和商重下意识对视一眼。虽然说霍青霄有可能认识闫丽娜和方静姝,但不一定熟悉,但现在只说了名字,他就肯定自己认识,说明他对那两个女孩儿印象很深。
年绶没有继续那个话题,话锋一转,又问:“对了,漏问了,任海涛你认识吗?”
霍青霄看着桌面,应该是在回忆:“名字似乎在哪儿听过,但是我应该不认识,不过叫海涛的在这里到处都是。”
年绶道:“你再仔细想想。”说完,年绶拿出手机,调出任海涛的照片,“就是这个人。”
霍青霄看着照片:“我应该见过,我想想看,哦,对,是602的业主,就是闫丽娜的房东。”
年绶问:“你最后一次见任海涛是什么时候?”
霍青霄皱眉:“这个我就不记得了,很久了。”
年绶走到墙角靠着:“执法部门没找过你问他的情况吗?”
霍青霄摇头:“没有啊,他出什么事儿了吗?”
年绶故意道:“杀人藏尸,然后失踪了。”
年绶说完,党向国仔细看着霍青霄,霍青霄脸上闪现出一丝疑惑,但很快又变成了惊讶。党向国立即看向年绶,这个动作让年绶知道,党向国看出问题了。也就是说霍青霄百分之百知道任海涛出事了,但不知道什么杀人。而且他之前明明说过自己不知道,而且还问任海涛是否出事了。很明显,这小子在撒谎。
霍青霄又道:“我什么也不知道啊,我就和他打过几次照面,没有任何交集,也没有正经说过话。”
江微歌插嘴道:“霍先生,我们就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才问你,你认为任海涛这个人怎么样?他和租户闫丽娜之间的关系如何?”
江微歌这是在给霍青霄下了个语言陷阱,如果霍青霄发表意见,更加证明他在撒谎。不过,党向国却是不满的揉了下自己的额头,表示江微歌这么问很弱智。
霍青霄果然没上当:“我和他都不算认识,我怎么知道呀?”
年绶再次话锋一转:“601死过人,四口人都死了,我也知道你是做凶宅买卖的,可是你为什么不卖?反而要给关小陆住?你们什么关系?”
霍青霄立即道:“我们也算合作关系,因为关小陆会点那个道法,你们懂的,虽然我也不是很相信,但是客户信,你要是不找个人做做法什么的,怎么卖对吧?再便宜也没有人买。”
年绶故意半眯着眼:“你是说,关小陆会驱邪那一套?”
霍青霄点头:“对,其实我也不管他真的会还是假的会,总之,看起来专业,能让客户放心就好了,而且,之前我卖房子,还录视频,录他在凶宅的生活视频,放在网上让客户随时可以看,客户一看他没事,那就放心了,而且,我还赠送他们终身的保平安服务。”
江微歌疑惑:“什么意思?”
霍青霄看向江微歌:“就是说,如果买下房子,将来出什么怪事,我们都负责处理。”
江微歌追问:“那出过事吗?”
霍青霄却是笑了:“有,但是我们去查了之后,发现都不是什么闹鬼,要不是暖气管子裂了发出声音,要不就是墙缝里卡了一只老鼠,或者别的什么。”说完,霍青霄又低声道,“这个世界上压根儿就没有鬼,真有鬼,我做这么多年这个生意,早就死了。”
年绶笑着道:“唯物主义者。”
“啥?”霍青霄似乎完全不懂年绶说的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年绶又问:“那这次601没卖,你给全亚飞住是为什么?”
霍青霄叹气:“你们应该也知道,现在房价和前几年不一样了,虽然不可能变成跳楼价,但是也不如以前那么好卖了。而且吧,买的起房子的,不管什么时候都能买得起,买不起的,房子再怎么跌都不可能达到他们的心理预期。如果房价真的跌得和白菜一个价,银行第一个完蛋,经济也崩溃了呀,所有人都遭殃,多简单的道理。”
年绶笑着说:“你就是这么和客户聊天的吧?挺有经验。所以,你就把房子给全亚飞免费住,还是说,这里面有其他什么事儿?”
霍青霄不去看年绶,尴尬地笑着:“能有什么事呀?房子长期没人住,没人气,不好,所以,我就让他去住,他之前的买卖不就在古玩城吗?离那里近。”
江微歌忽然道:“我们调查过,关小陆的社会关系非常复杂,三教九流什么人都认识,而且,我们刚捣毁了一个地下赌场和他也有关系。”
霍青霄立即道:“我可不知道这些事,我发誓,我真的不知道,我绝对是遵纪守法的人,你们可以随便调查。”
年绶点着头走近霍青霄:“你的意思是,你和关小陆关系那么好,你都能把房子给他住,但是并不知道他社会关系那么复杂?”
霍青霄道:“我知道,我知道他认识很多不三不四的人,但是,那是他,又不是我,我是我,他是他,我们之间主要是合作关系,我刚才不是讲了吗?他就帮我那个啥,就是驱邪,我知道,那算是封建迷信,但是也算是民俗习惯,对吧,你们不能随便冤枉我呀。”
党向国冷冷地问:“是吗?那你给我讲讲闫丽娜和方静姝吧,你不认识她们吗?”
霍青霄语塞,眼神闪烁,看样子是在思考该怎么回答。
党向国瞟了一眼年绶,年绶又问:“说吧,我刚才也说了,你怎么回答,决定了接下来我们怎么做。”
许久,霍青霄终于开口,声音很低:“那个,她们俩,有兼职。”
江微歌、年绶和党向国听到“兼职”这个词的时候,立即都明白了。
年绶则继续问:“兼职是什么意思?”
霍青霄道:“就是做那个,陪别人嘛,你们知道什么意思,就是兼职。”
江微歌很诧异,下意识看向党向国和年绶,两人却没有丝毫诧异惊讶,好像他们早就知道了一样。江微歌觉得自己脑子是出问题了吗?还是说,有很多细节她又如之前一样遗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