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的年成凯略感不安,但他却喜欢这种不安,因为有情绪代表着他活着,他不愿意成为那种毫无情绪,只剩下不断思维的怪物。他决定按照自己不安的直觉从窗户离开,跳上房顶后,他观察着客栈的情况。此时已是深夜,客栈内除了仓库之外,其他地方的灯都熄灭了,也就是说仓库里有人。
年成凯悄悄上了仓库的房顶,揭开瓦片看着下面的情况,正巧看到爪子用鲜血在罐子上写字的情景,他不由得心头一惊,再仔细一看,旁边那个被吓得呜呜乱叫的不正是下午重伤的那名脚夫吗?为什么这群人要把尸体和重伤的脚夫带到这里来?
年成凯不打算出手,毕竟那脚夫也死有余辜,不管什么人有什么理由,杀人越货这种事都必须受到惩罚,他绝对不会出手去救一个本就该死的人。
可是,廖狐和爪子并没有杀死脚夫,而是不断给他喂那种能让他保持清醒的水。随后,又将棺材轿子打开,从其中抬出来一个年轻人,那年轻人气若游丝,似乎已经不行了。
爪子看着年轻人道:“师父,他不行了,撑不到天亮了。”
廖狐看向脚夫:“这不还有一个吗?”
爪子咧嘴笑了,他知道廖狐的意思,立即蹲下来,先是涂抹药粉,随后不顾濒死年轻人的低声哀求,用刀直接在他面部画了一个轮廓,然后又倒了一种特殊的液体进去,随着液体发出的滋滋声后,爪子轻而易举将年轻人的脸皮直接给揭了下来。
脸皮被揭下的年轻人并没有死,还在那痛苦地低声哀嚎,此时的他连发出声音的力气都没有了。
爪子一脸惊讶地说:“师父,他竟然还没死。”
廖狐感叹道:“这就是生命,生命是很顽强的,不用送他上路,我看看他可以撑多久,上次那个男的,竟然撑了四个时辰才断气,每个人的体质不同,意志力也不同。”
随后,爪子在廖狐的指挥下,将年轻人的脸皮直接扣在了那个脚夫的脸上。即便是脚夫拼命挣扎,但也无济于事,爪子直接抓住脚夫的脑袋,还张大嘴巴直接用牙齿扣住年轻人的脑袋。
廖狐笑嘻嘻的对脚夫说:“你如果再动,爪子会控制不住自己,到时候一口就把你头盖骨给啃下来。”
年成凯皱眉看着,发现那爪子竟然满嘴利齿,就像是传说中的恶鬼一般。
恶魔果然都是寻常人,而且毫不起眼。
年成凯明白了为何他们会救下重伤的脚夫,因为原本要合婚的男子已经撑不住了,没办法撑到预定的时辰,所以,他们只能想办法另外找个人,然后用类似易容的方式变成年轻人的模样,反正到时候人死后埋进土里,谁也不知道。
一番折腾后,脚夫不再说话,因为廖狐给他喂了哑药,直接让他没办法说话发出声音,加上脸上覆盖了年轻人的脸皮,他也不再有任何表情。目睹这一切的年成凯倒觉得惊奇,因为那个廖狐的易容手艺的确了得,乍一看是看不出任何破绽的,都会以为是先前那个年轻人。
一切完毕后,廖狐和爪子坐下来,拿出早就买好的烧鸡猪头肉大快朵颐,商量着明天的事情。
廖狐抓了一把猪头肉塞进口中嚼了两下就吞咽下去:“爪子,明天我们要去的地方可是平坝村。”
正在啃烧鸡的爪子点头:“知道,就是那个听说要吃人的村子。”
年成凯闻言皱眉,不明白为什么叫吃人的村子?
廖狐似乎在憧憬什么:“我其实对平坝村很感兴趣,听说那里的大户夕家很有钱,家里有很多宝贝,你知道吗?之所以说平坝村要吃人,就是因为很多自认为武艺高超的盗贼要去偷那夕家,结果都一去不回。”
爪子想到了什么,抬眼看着自己的师父:“师父,你也盯上夕家了?”
廖狐摇头:“不是盯上夕家,半死鬼婚这种习俗只有太平镇一带有,平坝村以前是不接受的,我就奇怪,为什么突然平坝村这个住满滇省人的村子,又要开始搞什么半死鬼婚,还有,听说新娘子,是夕家的人,我就琢磨着夕家是大户,那么多宝贝,那陪葬品……”
廖狐说到这笑了起来,爪子也嘿嘿笑着,露出满嘴让人胆寒的尖牙。
原来这两个家伙不仅图财害命,还想盗墓,真的是什么缺德就做什么。年成凯想到这,觉得也算是省事了,不如让这伙办鬼婚的家伙带自己去平坝村,顺便探查下夕家的情况。
年成凯并没有想到,在他观察仓库内情况的时候,也有一个人在远处房顶如猫一样趴着死死的盯着他,而且是个穿着黑衣的女人,女人并没有蒙面,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在滇省化名为黄晓林的夕凌。
夕凌注视着年成凯许久,这才慢慢爬走,顺着墙壁滑下,消失在黑暗之中。
第二日清晨,合婚的鬼婚队伍继续敲锣打鼓上路,年成凯则是远远跟着,保持着尽量不被发现,也不会跟丢对方的速度。在走了一个时辰后,翻过一座小山坡,终于看到了位于山中盆地的平坝村,整个村子都建在一座平坝之上,真的是村如其名。
鬼婚队伍在山坡上停下,并且改变了乐曲的调子,变得更加欢快,因为此时平坝村中走出了另外一支鬼婚队伍,人员组成,队伍规模都大同小异,也有棺材轿子,唯一不同的是,平坝村的鬼婚队伍并没有高举纸人,而是所有人都穿着纸人的衣服,化着纸人的妆容,看起来更加的诡异。
蹲在树上看着这一切的年成凯觉得这简直诡异至极,就算在滇省那个被世人认为神秘的地方,也没有这种怪异离奇的习俗,如果这种习俗不废除,每年在这里不知道要有多少人无辜死掉,又有多少明明可以安稳离世的人在痛苦中死去。
两支队伍会和之后,开始在山坡顶端上绕圈,绕着绕着两支队伍合成一支,两个棺材花轿也并排而行。年成凯觉得奇怪,按理说新郎不应该是骑马,新娘子才坐轿子吗?为何两人都乘坐轿子?是不是因为棺材的原因?既然人没死透,完全可以找其他的办法,这又是为何呢?
浩浩荡荡的鬼婚队伍朝着远处的大山进发,此时刚到晌午,这些人似乎并不饿,也不停下来休息,一直朝着前面走着,进山停在一片开阔地前,然后队伍散开,将两个棺材花轿放在中间,围成一个圈继续演奏,只是这次的曲调变得有些诡异,听起来就如同是招魂曲,而且时而高昂,时而又变得十分低沉。
更让人觉得不寒而栗的是,很多外围站着的人开始笑,完全就是在假笑,似乎在故意衬托这桩本就怪异的喜事。
远处的年成凯正期待着接下来要发生什么的时候,却发现一件事,开阔地是个九阴顶阳之地。九阴说白了指的就是阴间,也可以视为人间不应该存在的地方,这类地方通常除了正午之外,大部分都照射不到阳光,所以很潮湿。
年成凯又赶紧上前,在稍微靠近之后,刨出一个坑来,抓了一把泥土仔细看着,泥土之中除了有很多奇怪的虫子之外,还有一股发闷的腐烂臭味,那股子臭味就如同有生命一样,直接蹿进了年成凯的鼻孔中,熏得他立即起身捂住口鼻。不过他更加确定这就是九阴顶阳之地,这种地方在异道中,只有一个门派最喜欢,那就是缝千尸,也就是传说中的赶尸匠,他们研究永生,经常拿人的尸体做实验,希望可以先从死而复生中获得永生的法子。
年成凯爬上一棵树,借着树顶的叶子隐藏自己,注视着开阔地,此时,那些人已经停止奏乐并且开始挖掘起来,挖了许久之后,地上出现一个坑洞。随后从队伍中走出两人来到棺材花轿前。
阴阳郎中廖狐走到新郎的棺材跟前,先是看了一眼旁边那人,随后将棺材盖打开,探头进去观察的时候,手中却多了一枚毒针,他直接用毒针在脚夫的脖子上刺了下,脚夫立即一命呜呼。
廖狐装模作样探了探脚夫的鼻息后,转身道:“吉时到。”
新娘那边的一个上了年纪的女子也立即喊了这句话,意思是原本半死的新郎和新娘现在死透了,可以开始了,接着,双方各出一个人,各自背着新娘和新郎开始叩拜以及进行相关的仪式,做完这一切之后,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新娘被直接扔进地上的那个洞中,新郎也随后扔了进去。然后陪嫁的各种东西也一股脑扔了进去,完事后直接盖上一块石板再填土。
土填埋完毕后,双方客客气气互相道贺一番,便各自离去。
年成凯依旧是蹲在树上,他觉得很奇怪,为什么那块开阔地上有个洞?而且洞上还有一块石板?难道说下面有个墓室?更奇怪的是,怎么不和棺材一起下葬?哪儿有直接把尸体扔进去的?这算是什么规矩?
年成凯准备入夜后去查探一番的时候,又想起了昨晚廖狐与爪子之间的对话,也就是说今晚中这两人肯定会来盗墓,自己不如先观察,等他们直接来挖土挪石板,自己也好省点力气。
想到这,年成凯吃了些东西,找了个安全的地方闭眼睡觉。
年成凯原本就是个很机警敏感的人,虽然睡得很沉,但周围只要有动静就会马上惊醒。他大概睡了四五个时辰后,感觉到周围有人走过的声音,立即睁眼,随后趴在草丛中借着晚上的月光观察开阔地,果然看到了两个黑影正在那里挖土。
毫无疑问,那必定是阴阳郎中廖狐和他那古怪的徒弟爪子。
两人的手脚很快,半个时辰不到就挖开了表层的土,然后合力去抬那块石板。
满头是汗的爪子抬着石板埋怨道:“这是什么石头,怎么这么重。”
廖狐放下石板后才说:“这玩意儿在异道之中叫顽石,虽然顽石通常指的是金刚石之类的,但这种石头并不是,除了坚硬沉重之外没有别的优点,可是,这玩意儿也是奇货,如果能带走,也值一大笔钱。”
爪子立即觉得不累了,忙问:“值多少钱?”
廖狐皱眉道:“有点出息不?里面好玩意儿多的是,你非得要一块石头。”
“不是你说的值钱么,”爪子有些委屈,探头看向那洞里,“师父,为啥下午他们把尸体直接扔进去呢?”
廖狐拿出电筒来照向里面:“虽然是半死鬼婚,但这算是入赘知道吗?男方入赘女家,也就是夕家,这入赘的姑爷要靠扔进去,不能靠抬的,所以,先扔后抬。”
爪子纳闷:“啥意思?”
廖狐解释:“先扔进去,过三天后再进去收拾,里面有棺材,下面是已经挖好的墓室,只有大户人家敢这么做,所以,下面肯定有无数的宝贝,赶紧走吧。”
廖狐刚要进去,爪子又问:“师父,不留一个人在外面看着么?万一有人来了怎么办?”
廖狐嘿嘿笑道:“我来的时候,在周围撒了药粉,能持续两个时辰,有人靠近就得晕,只要不来几十个人,都得在这睡到咱们离开。”
爪子欢喜的点头,怪笑着跟廖狐走进山洞,走在下面的石制阶梯上。
年成凯听到两人的对话后,等着两人下去大概十分钟左右,这才屏住呼吸上前,直接跳进洞中,稳稳落在阶梯之上,随后点燃一支蜡烛观察着。
看到下方的通道时,年成凯就知道夕家真的是有钱,通道两侧全都是彩画,光是挖出这条通道铺上石块石板就不知道得花多少钱,更不要说周围那些彩画了。彩画上画的全都是天宫图,全是神仙仙女之类的,看样子是期望死后埋葬在这里的人能够成仙,在另外一个世界过上神仙般的日子。
年成凯虽然知道,这种大户人家的墓室一般来说不会设置机关,但依旧是小心翼翼的往下走,即便是前面有那两个败类师徒帮他蹚道,他也不能掉以轻心。
走下通道后,下面就是一条很长的甬道,通道和甬道的宽窄刚好可以让四个人抬着棺材进入,大小距离都是计算好的,不多也不少,这也是所谓的阴间规矩阳间人遵守的意思,因为传闻去阴阳的路也是有尺寸的,如果尺寸不对,死后的亡魂迷失方向就只能变成阴阳界的孤魂野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