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奥托从萨斯卡的暗杀中逃脱已经过去大半年了。这半年中,不管是奥托所在的冥河,还是敌对的萨斯卡都维持着表面的和平。虽然特勤局首脑菲尔和奥托都知道那件事是萨斯卡做的,但是他们不可能当面质询,那样只会引起混乱。不过,奥托已经在菲尔的安排下与孤军的人见面,见面的主要议题便是希望让孤军做中间人安排冥河与8424的人见面。
菲尔和奥托都很清楚,他们急需8424的帮助,至少得让他们清楚怎么应付眼下漫延在他们所在大陆的这些离奇古怪的异案,同时,也希望获得一些关于萨斯卡方面的情报。
为何要舍近求远?这就是菲尔的高明之处,因为斯泰法尼的内部已经被萨斯卡渗透了。就算明面上8424是他们的对手,可从大局层面而言,他们从未将8424当做敌人看待,否则就会变成敌对关系。萨斯卡虽然与8424敌对,但这个组织无法代表斯泰法尼,至少现在还不能。
州级公路旁的餐厅内,菲尔看着窗外道:“前几次与孤军代表的会面都是假的,我们双方都很谨慎,毕竟萨斯卡可以调动的力量太强大了,就连兰利那边的人都听他们的,还有调查局。”
奥托冷笑道:“我们现在还不如孤军,我们就是孤舟。”
菲尔端起咖啡:“很明显,萨斯卡的首脑掌握了很多人的秘密,逼迫那些人与自己合作,有一个人呼应,就会有第二个,然后开始翻倍,后面加入的人就不再是被迫了,而是盲从。任何时候,任何环境下都是一样。”
奥托问:“萨斯卡的命脉是什么,我们都不知道。”
菲尔淡淡道:“一个组织的命脉,就是人力和物力的统称。只要搞清楚伯恩斯的真实身份,那事情就好办了。”
“抹除他还是绳之以法?”奥托看着菲尔问,“我认为后者比较稳当。”
菲尔道:“要看斯泰法尼的意见了。好了,我应该走了,孤军的人快来了。”
奥托很诧异,他没想到接头的地点就在这里,不过他也明白了,菲尔之所以出现就是表现出诚意,目的就是为了让孤军的人知道,他们这两个重要人物敢在这里现身,说明他们很重视这次会面。
菲尔走出餐厅,驱车离开,旁边一辆皮卡驶进来,车上下来一个穿着猎装夹克的中年男子。男子身材微胖,夹克左侧还挂着写有他名字的金属牌,这是为了打猎的时候万一出现事故,有人能知道他的名字和血型,便于急救。
男子走进餐厅,环视一眼后看到奥托,露出笑容,径直上前坐在先前菲尔的位置上:“等很久了吧。”
奥托看着对面那个人,目光下意识看向他胸前的金属牌,上面写的名字叫“伯恩斯”。奥托皱眉看着,他知道这是孤军派来的人,而这个人的化名竟然与萨斯卡组织头目的名字一模一样,孤军到底在搞什么。
“这家的牛肉汉堡不错,”叫伯恩斯的人道,“你应该试试,不过,我还是想先来一份嫰煎蛋。”
奥托看着对面的人:“不好意思,你叫什么来着?我最近记性不大好。”
那人笑道:“马丹。你应该去看看医生了。”
一切都对上了,来者就是孤军的人。马丹开始絮絮叨叨说着这几天打猎的趣事,时不时插上一句上次他与奥托见面时发生的事情,当然那些都是虚构的。总之,在旁人眼中,他们就是两个好友。
等咖啡、煎蛋等食物都端上来后,马丹话题一转:“那边已经答应和你们见面交涉了,地点在巴斯蒂,记下坐标。”马丹边说边用手在桌上写着数字,奥托记下那些数字后点了点头。
马丹又道:“见面的地点是一处戈壁滩,周围一览无遗,基本上藏不住人,避免你们双方因为不信任而导致的误会。我建议你们在见面之前,都对这个地区侦察一下。”
奥托点头,一句话没说。对这个见面地点他也很满意,因为巴斯蒂是一个内陆小国,全靠畜牧业和一些矿产维持经济,而且是一个中立国。最重要的是,这个国家没有自己的武装力量,全靠邻国保护,而邻国也不会随意入侵他们,因为那里除了戈壁滩之外,再没有其他的东西。
马丹狼吞虎咽地吃着食物,就好像好几天没吃饭了一样。
奥托坐在那里等着,等马丹吃完擦嘴后又道:“剩下的事情,你们自己沟通。两天后的正午时分,记住了。”
马丹说完起身离开,又开始说一些絮絮叨叨的话,然后告别了奥托。
奥托坐在原位看着马丹开着那辆皮卡离开,然后又重复记忆了一下坐标。正午时分,太阳在正上方,没有逆光,对双方都很公平。不过,奥托还是不放心,他拿出电话拨了出去:“是我,有一笔买卖,价钱很公道,只是给我打个掩护,三天后的傍晚,在里克斯境内,具体的地点我会发邮件告诉你。”
奥托打完这个电话,起身结账,坐在车上继续打电话,连续打了三个。三个电话都是打给他认识的一些优秀的狙击手,但是却没有将真实的地点告诉给他们,他甚至都不打算告诉菲尔。他知道刚才的电话不安全,这是他在故意泄露讯息,也算是提前掩护。
最后,奥托开车到了公路下方路段,找到了那里的电话线,拿出工具接上信号机后,拨出了真正的号码。这种方式是最安全的,就算被跟踪,对方也无法追踪到线路,更不要说偷听了。
“是我,”电话接通后,奥托简单明了说道,“你欠我的那份人情有机会还了,你现在马上到以前我所说的那个地方,去拿箱子,里面有一部电话,拿到电话后你立即动身去巴斯蒂,到了之后等我电话就行了。”
奥托说完扯断了电话线,然后分解了信号机后上车离开,他一边走一边将信号机的零件扔出来。不过,他并没有发现自己被跟踪,他也不知道是因为跟踪的人太高明,还是压根儿就没有人跟踪他。
奥托当然不会一个人去,所以,他叫上了曾经欠自己人情,并且早就隐居的传奇狙击手瓦尔德。当然,这是化名,而且,谁会怀疑一个接近六十岁,看起来老眼昏花的老头儿,可以在一千米之外打中一张扑克牌呢?
巴斯蒂虽然是内陆国家,但气候很奇怪,戈壁滩上的风向也很乱。一般的狙击手到了那里,就算有摆上风向标志,他们要想打中五百米左右的目标都困难。但是对瓦尔德这样的人来说,应该是可以办到的。
为什么用应该这个词?因为瓦尔德曾经在战场上创造了一个奇迹——他所在的小队在执行任务期间被敌人设伏,小队7人只有瓦尔德存活了下来。不过,敌人没想到的是,瓦尔德并没有离开任务区域,反而是潜伏在周围,并且跟踪搜索他的敌人顺利找到了其驻地。
瓦尔德小队原本的任务就是找到敌人驻地准确位置,俘获或者击杀敌方指挥官。敌人的驻地位置必须穿过一处峡谷,峡谷两侧是险峰,要想翻越很困难,而且山上没有树木植被遮挡,很容易被敌人的直升机所发现。所以,瓦尔德要想完成任务,只有两个选择,要不潜入敌营,要不在峡谷入口潜伏狙杀。
峡谷的距离接近四百米,这是第一阶段,出峡谷后两百米才是敌人临时驻地,算上瓦尔德所选的狙击位距离,总长度超过八百米。八百米简单看起来就是一组数字,理论上瓦尔德使用的狙击步枪子弹出膛后两秒才会击中目标,可是算上各种因素,如风向、湿度、引力等等,子弹至少需要三秒。
再者,该地的气候环境很独特,风向多变,变化还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就是峡谷,峡谷是南北向,风向要不自南向北,要不自北向南,如果自北向南,子弹就等于是逆风。不管哪种情况,瓦尔德都必须在发现目标那一刻快速计算,并做出调整。第二阶段便是峡谷后方的驻地,瓦尔德无法过去,也无法呼叫支援观察,只能从驻地旁边晾晒的衣服来判断方向和强度。综合以上所有情况,一个狙击手就算在有观察手的情况下,要命中目标的可能性都极低,更不要说瓦尔德只有一个人。
瓦尔德当时所携带的狙击步枪是标准配置武器,远远达不到高精度标准。但是瓦尔德还是决定执行这个不可能的狙击任务。
虽然瓦尔德可以在峡谷外侧隐蔽,等待目标出峡谷后再动手,可那样做的话,就算他成功也逃不掉。只有从峡谷外狙杀,才有充分的时间逃离。
瓦尔德在狙击位等待了足足五天,当然,这五天时间瓦尔德也错过了数次狙击机会,要不是因为风向太乱,要不就是因为下雨。等到第五天正午时分,他终于从望远镜中看到了目标从帐篷中走出来,他立即举枪瞄准,快速计算调整,然后开火。
瓦尔德只在弹匣中放进了两颗子弹,对任何一个狙击手来说,超过三百米距离的第一枪通常都称为“死弹”,也就是大几率无法命中,只能做观察弹使用,所以,关键在于第二枪。不过,瓦尔德的第一颗子弹就命中了目标的腹部。
对大部分人而言,似乎认为瞄准头部才是最佳选择,但实际上狙击手通常瞄准的都是躯干,因为躯干范围最大,远距离射击如果瞄准头部哪怕是偏差那么一点,都无法击中目标。即便是近距离开火,受过训练的人也都会先瞄准敌人的胸膛开火,第二枪才会朝头部开火,这样可以保证击中敌人,让敌人失去战斗力的同时,有足够的时间瞄准头部。
虽说瓦尔德第一枪命中腹部,但是敌人指挥官活下来的几率依旧很大,所以,瓦尔德继续在原地等待机会。敌人如他所料,没有一个人看向他所在的位置,而是朝着峡谷上方和周围看去。因为峡谷内还有敌人的哨卡,根本不可能有人在那里狙击。他们自然无法想到,狙击手就潜伏在峡谷对面。
复杂的地理环境加上风声掩盖了枪声的来源,敌人七手八脚抬起指挥官准备送走急救。瓦尔德抓准指挥官被抬上担架之前三秒的机会再次开火,第二颗子弹直接命中其颈部,从左至右直接贯穿。随后,瓦尔德起身逃离,扔下了携带的所有武器,因为那些东西对执行完任务的他而言,都是无意义的负重。
不过,瓦尔德没有选择与上级取得联系,没有选择归队,而是回国后寻求了奥托的帮助。因为他很清楚,行动出现问题,小队遭遇埋伏是因为内部有人出卖了他们。如果他再返回,因为只有他一人存活,就算是完成了任务,他还是说不清楚。就算上级选择相信他,那个叛徒也会暗中对他下手,他没有那个时间和头脑去揪出幕后那个人,他只能选择更换身份隐居,逃离那个复杂的环境。
当时奥托也不相信瓦尔德竟然可以在那个复杂的环境中狙杀目标,要知道,在当时那个年代,所谓的高精度步枪远不如现在的狙击步枪。不过,奥托选择相信瓦尔德的人品,给了他新的身份,帮助他隐居。瓦尔德临行前告诉奥托,他欠奥托一个人情,只要他还活着,他一定会还。
多年后,任务区域战事平息,奥托前往该地区的时候,专门去了瓦尔德执行任务的地点。同时也获知了当年那名敌方指挥官被狙杀的细节,这才彻底相信瓦尔德所说的是真的,他的确做到了。
同时,奥托也知道,上面的人失去瓦尔德这个狙击手损失巨大,但是他们不在乎,他们在乎的只有自己,他们将那些执行阴暗任务的士兵当做垃圾一样扔掉了,不会找回他们的遗体,更不会告知他们亲属实情,反而会让他们的家人以为那些优秀的士兵因为自我犯错而失足落入悬崖,连尸骨都找不到。
后来,奥托去看望瓦尔德的时候,问他当时为什么要选择去狙杀目标?又为何会有十足的把握?
瓦尔德平静地回答:“我既然选择执行那次任务,就得执行到底。我的兄弟们都死了,但我还活着,如果我没有完成任务,就等于是彻底抛弃了他们。在我选择那个位置狙击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可以做到,至于原因,我没办法回答你,不过,我相信你明白的。”
是的,奥托明白,但只有极少数人才会明白。
这个世界上的确存在那么极少数的人,在做某件事之前,就清楚自己绝对可以成功,而且他们可以看到自己的命运,并且正确把握命运,更清楚在什么时候自己应该退出脚下所站的舞台。
因为舞台绝不是属于某一个人的,舞台上的舞者总是随着时代的变迁而更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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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年绶等人准备前往西北冥市的时候,党向国接到紧急命令,让他立即赶到昆市机场与詹天涯会合,然后一起前往巴斯蒂。对于党向国和詹天涯而言,巴斯蒂都很陌生,他们只知道那里的地理环境与自己所在国家的西北有些类似,但其他方面却远不如西北。
党向国在得知前往巴斯蒂是与冥河会面后,很是吃惊,更是不解。
詹天涯看着党向国道:“上面已经批准了,但只允许我们两个人去,而且我们是以游客的身份去的,并没有知会巴斯蒂相关部门。”
不知会巴斯蒂相关部门并不是看不起对方,而是免得对方为难。巴斯蒂是小国,连自己的武装力量都没有。如果他们得知两个超级大国的人要在自己的国土上进行非官方的会谈,他们肯定会选择拒绝。
党向国问:“见面地点是孤军选的吧?”
詹天涯道:“为了安全起见,地点是由作为中间人的孤军选择的。”
党向国又问:“巴斯蒂我们都不熟悉,为什么要选在那里?”
詹天涯看着手机道:“因为那个地方,没有人愿意染指,相对世界上其他国家和地区而言,那里最干净,没有烦杂的各方势力,周围还被其他内陆国家包围,如果出现意外,如果要出兵,必须途径那些国家,但那些国家根本不会开放领空。”
党向国看向休息室外来往的人群:“孤军方面联络你的还是那个叫孙一帆的律师吧?”
詹天涯微微点头:“对,他们不会再派其他人。胡聚、孙一帆算是曝光身份的孤军,对孤军而言,他们现在存在的价值就是和我们取得联系,换个角度来说,以孤军的办事方法,如果两人被我们否定,性命堪忧。”
党向国怀疑道:“你说,孤军在这其中到底扮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孤军的宗旨是为了平衡,但是他们的手伸得太长了。根据可靠情报,他们已经将势力扩展到了全世界各个角落,每个大陆都有他们的分部,”詹天涯放下手机,看向党向国,“好在是他们不插手其他的事情,都围绕着异道方面进行,否则,他们早就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