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徐南星的故事比较“吸引”人,但年良依旧持有怀疑态度,就拿猎骨人徐志远来说,在徐南星的故事中,这个人的异术已经远超一般高手的范畴了。要知道异术并非仙人的法术,是需要及其严苛的先决条件的,可徐志远那异术都快赶上自己的父亲年成凯了。当然,并不是年良小心眼,觉得徐志远无法比得过自己的父亲,而是在母亲夕凌和三个师父口中,他们都认为,过去几十年中,年成凯已经是他们所知无论是武艺还是异术都可以算是绝顶高手的人。
再者就是僵尸,年良跟随师父行走江湖以来,包括从冥耳处得知的相关消息,都无法证实僵尸的存在。年良自然没有亲眼见过,但母亲和三位师父却见过,但那些僵尸却是夕家创造出来的,而且创造的办法绝对和异道传闻中不大一样。
当然,年良并未将自己的不相信表现出来,而是继续认真听徐南星讲述下去。
徐清和要炼制僵尸,自然要先获得死人,要不是刚死之人,要不就是久死不腐的尸体,后者最难找,所以,徐清和只能想办法找刚死之人。在鹤城一带,当时还没有实行全面火葬,乡下都是土葬,所以徐清和只能扮演收山货的人,挨个村子的走,看看有没有哪家人办丧事。
途径三家屯的时候,徐清和得知有户人家刚过二十的闺女得病死了,正准备下葬,于是,徐清和就干脆找了个借口在一户人家借住下来,第二天大清早就离开,实际上是躲在村口,看看送葬的队伍要将棺材送到何处去安葬。
让徐清和没想到的是,送葬的队伍只有一辆车和八个人,如果不是那辆车上拉着一口没上漆的原木棺材,恐怕都会以为这些人是去下地干活儿的。
见此情景,徐清和知道,这姑娘的死恐怕让这户人家很没有脸面,所以,连丧事的正常流程都没有走,家里也不出人来送,只是雇佣了几个人,选个地方,挖个坑把棺材埋葬了事。
虽然徐清和可怜这位新死的姑娘,但也正好给他提供了便利,于是便跟踪那八个人到了小山边,在树林中等待着,看他们挖坑埋进棺材,又填土立坟,最后连香烛纸钱都没烧便走了。
因为还是清晨的关系,徐清和只得在林子里等待着,等着黑夜来临。等他一觉醒来,已经是傍晚了,站在小山边几乎看不到三家屯的灯火。他寻思着应该没有人会来,正准备动手的时候,就听到有人奔跑的声音,而且还不止一个人。
徐清和立即躲回林子里,因为是夏季,那晚天色通透的关系,他可以清楚看到来的三个男人,每个人都拿着铁铲和鹤嘴镐,来到坟前二话不说直接开挖。
徐清和心里疑惑,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还会有人和自己的打算一样?他不敢轻举妄动,只得站在那等待着,看看那三个男子到底要做什么。让他诧异的是,其中甲乙是在挖坟,而剩下那个丙男子则是在旁边一颗树下刨出了一个洞,等洞口刨出来后,丙男子便问挖坟的甲乙:“怎么样?还要多久?”
甲男子直接冲上去:“小声点,你找死吗!?被人发现,我们仨都完蛋了!”
丙男子连连道歉,声音放低,乙男子则道:“愣着干嘛!?过来帮忙!”
三人手脚很快,而且体力也不错,不到一个小时就将棺材挖了出来,然后直接打开棺材,拿着手电照着其中。
暗处的徐清和皱眉,猜测这三个人是不是盗墓的?可是,这种乡下地方,如此草率的安葬自家的姑娘,不可能会有什么值钱的陪葬品,难道是来盗尸给人做死人婚的?这也太缺德了吧!徐清和随后又想到,自己也是来盗尸的,而且还准备炼尸,干的也不是什么好事。
甲男子和乙男子抬着那姑娘的手脚,将尸体抬起来,而丙男子则拿着剪刀开始剪着那姑娘的头发和指甲,等这一切办妥后,丙男子又拿出一把刀来,握在手中不知道要做什么。
甲男子立即道:“快点!”
乙男子也催促道:“之前可是你嚷嚷着这次你来动手的。”
丙男子明显是怂了:“我还是不敢。”
甲男子道:“你敢不敢都得取一件,你选吧,你要不选眼睛,心脏和肾脏也得选一样,这是规矩。”
徐清和听清楚这句话后,想到了什么,看向树旁那个坑洞的同时,脑子里出现了两个字——鬼墓。
徐清和知道,如果让那三个男子取走眼睛、心脏和肾脏,自己也别想炼尸了,因为炼尸的前提是尸体的五脏六腑必须完整。所以,徐清和直接蒙面,镇定地走向那三人。
徐清和出现在那三人面前的时候,那三人愣住了,为首的甲男子道:“你是干嘛的?”
徐清和淡定的问:“我还想问你们想干什么。”
甲乙丙三个男子对视一眼后,立即松开尸体,尸体直接落进棺材,就在尸体落进去的那一刻,却发出了痛苦的声音。三名男子吓得浑身一颤,立即跳到一旁,徐清和也很吃惊。
难道是诈尸了?新死之人诈尸,这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徐清和看向棺材,随后就看到尸体的手慢慢伸出来抓住了棺材一侧,随后那姑娘爬了起来,睁着眼睛疑惑地看着四周。
甲乙丙三个男子见状吓坏了,甲男子二话不说扔掉工具就跑,这种情况下,只要有人带头跑,其他两个也肯定疯了一般的逃走,根本不需要徐清和再做什么。徐清和立即上前查看那姑娘,他知道,这姑娘肯定是陷入了假死状态,被家人误认为真的死了,所以,直接下葬。
这种事以前也常见,不过知道其中缘由的大多数是大夫和郎中,一般百姓都不懂什么叫假死。所以,从前有些盗墓贼打开棺材,发现棺材盖上全都是指甲印,会吓得不轻,但实际上那些人就是陷入假死状态后,被不明所以的家人安葬,等人再活过来发现自己已经被埋葬,只得绝望的抓着棺材盖,最终窒息而亡。
徐清和上前查看了那姑娘的脉搏之后,又粗略检查了一番,知道自己的判断没错,立即将姑娘搀扶出来。此时的徐清和已经忘记自己是来做什么的,第一反应就是救人,因为有些假死的人再活过来,如果不及时检查出问题所在,极有可能会真的死去。
徐清和赶紧询问姑娘叫什么名字,姑娘想了半天才回答:“孙巧凤,你是谁呀?”
徐清和仔细看着孙巧凤的眼睛,发现她双眼无神且浑浊,虽能说话,却无法意识到自己具体在什么地方,这分明是脑缺氧导致的假死。徐清和虽然所学的医术是中医,但也得与时俱进,否则,脑缺氧导致的假死放在古代,就算是救过来,人也会变成傻子一个。
徐清和立即将孙巧凤搬到稍微宽阔的地方,又喂她服下醒脑丸,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香包让她握着,一直等待孙巧凤彻底清醒过来。
彻底清醒的孙巧凤眼神都变了,脸色惊恐,忙问:“我在哪儿?你是谁?”
徐清和立即道:“姑娘,别害怕,你先听我说。”
徐清和随后将事情的经过告知,孙巧凤听完才稍微镇定下来,喃喃道:“就这么把我埋了,就这么埋了……”
徐清和起身准备搀扶孙巧凤,既然人没死,那就送回家吧,不管怎样,这也是一件好事,他徐清和这辈子就没有做过坏事,虽然没有达到目的,但行善积德还是让他心情无比舒畅。
可是,孙巧凤却不愿意回去:“大哥,我不能回去,我回去还是得死,家里肯定会想别的法子弄死我的。”
徐清和纳闷:“什么意思?”
孙巧凤这才讲出实情,她家里很早之前是地主,成分不好,所以,有些受歧视。当时正值那特殊的十年,从上至下都乱糟糟的,很多人趁乱谋私。村长的儿子就领着一批人天天不是教育这个,就是批斗那个,还看上了孙巧凤。孙巧凤自然誓死不从,谁知道被村长的儿子耍了流氓。不过,关键时刻孙巧凤还是朝着村长儿子的脑袋来了那么一下,将其打得头破血流,随后逃回家里。回到家的孙巧凤将事情告知给父母,谁知道父母吓坏了,要知道,当时村长儿子在屯子里已经是一手遮天,随便找个理由给你扣个帽子就会被拖出去批斗。
孙巧凤父母让孙巧凤去赔礼道歉,言下之意就是不要牵连到家里人。孙巧凤觉得很委屈,自己明明才是被欺负的那个人,为什么她要赔礼道歉?一气之下就上吊自杀了,谁知道,自己竟然没死,但家里人却以为她死了,直接雇了几个远亲什么的,将孙巧凤大清早就运出去埋了。
孙巧凤说完,朝着徐清和跪下,磕头道:“大哥,我是不能回去了,我回去也是死,我能干活儿,我就跟着你吧,我给你做牛做马。”说完后,孙巧凤又偷偷看了一眼徐清和,“要不,做媳妇儿也行。”
孙巧凤说完脸红了,徐清和更是脸红,而且还发烫,要知道,他三十好几的人了,别说媳妇儿,连女人的手都没有碰过,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半天,徐清和也没有憋出一个字来。
孙巧凤却误会了,只得起身往屯子那边走去。徐清和看着孙巧凤,知道她回去意味着什么,上前就拦住她说:“那,那你,那你先跟着我吧。”
孙巧凤不相信:“真的?”
徐清和点头,最重要的是,他还得搞清楚之前那三个男子到底是做什么的,所以,他先和孙巧凤把棺材重新埋好了,填上土。一切就绪后,才到凌晨。徐清和也不担心那三个男子回去叫人,要知道,他们仨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徐清和蹲在树旁的坑洞处,用手电朝着里面照去,发现是个类似盗洞的东西,随后又看向孙巧凤的坟,下意识问:“孙巧凤,我问你个事。”
孙巧凤立即道:“哥,啥事,你说?”
徐清和问:“你们屯子里有没有阴阳先生?”
孙巧凤疑惑:“阴阳先生?干啥的?”
徐清和想了想,在这边一般不叫阴阳先生,所以又道:“就是跳大神的,会帮人看坟地的那种。”
孙巧凤立即道:“有,是我们本家,叫孙驼子,是个驼背,红白喜事都找他。”
徐清和又问:“他没有被抓去批斗啊?他这可是封建迷信。”
孙巧凤道:“他和村长家里关系可好了,村长儿子还护着他呢,谁都不敢动他。”
徐清和明白了,那三个男子必定和那个孙驼子有关系,也就是说孙驼子知道下面有个墓,而且肯定是空的,否则他不会让人那样做。
年良听到这里,打断徐南星的讲述:“什么意思?我没听懂,鬼墓是空的?”
徐南星道:“我给你详细解释下,所谓的鬼,就是人死后离开人身体游离的三尸,但是不管如何游离,正常而言都是徘徊在原本身体的四周,随后直接下沉,去该去的地方,就是所谓的地府。很多年前,有一群方士想要控制离开人体的三尸,也就是鬼,于是想出一个办法,就是将游离的三尸困在原本死人墓下方进行圈养炼化,纳为己用。”
首先找到一座墓地,遣人下去将墓地中的尸体带出来,必须挖掘盗洞拖出来,绝对不能直接开墓,因为那样会跑了地气,地气是炼化的关键。然后要等待至少一个月的时间,这段时间称为养墓,也叫养气,将原本墓主人的气息散尽,随后,再在这座古墓之上葬下新死之人,必须白天下葬,最好是清晨。再等到夜间,挖出棺材,取人的头发和指甲放入特质的皮囊内,然后再挖出眼睛、心脏和肾脏。因为这三样东西正好对应的是三尸所在的位置。
一切就绪后,再将这三件东西与先前的皮囊一起用牛皮或者羊皮包裹起来,再放入下方古墓中,便可以进行炼化,这就是传说中最古老的炼鬼方法。说来也巧,徐清和原本就想模拟这种方法来炼制人丹,当然是按照人丹炼制的办法改良过的,大同小异,万变不离其中。
只不过,孙驼子竟然也想这么干,这让徐清和怀疑,要不是这个孙驼子想要炼鬼,要不就是想要炼丹。
思来想去,徐清和不打算离开,他决定守在这里,看个究竟,他想看看孙驼子会不会再来,又会来做什么。而孙巧凤也是丝毫不害怕,看样子她打定主意跟着徐清和之后,就认定了徐清和做啥她就做啥,不离不弃,生死不舍,这反而让徐清和觉得有些感动。
两人就在那里守了三天,三天过后,三名男子再次返回,不过却是绕开了已经重新堆好的孙巧凤的墓,然后拿着工具勉强填好了树下那个坑洞就跑。
徐清和见状,知道孙驼子不会来了,他也怕事情败露。不过,他也不能直接去找孙驼子,那样做会打草惊蛇,最重要的是,他必须先安顿好孙巧凤。
之后的事情就完全超出了徐清和的预料,因为徐清和和孙巧凤两人在一起时间久了,自然产生了感情,然后便结为夫妻。不过,要为孙巧凤重新获得一个新的身份,徐清和却是绞尽脑汁,折腾了数年才算办妥。
不久,孙巧凤生下第一个孩子,是个女孩儿,也就是徐桂兰。又过了三年,孙巧凤又生下第二个孩子。
徐南星看着年良道:“也就是我。”
年良点头,这些与他之前猜想的差不多。
徐清和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幸福的生活下去,因为以后医学肯定会更发达,到时候孙家这种遗传病说不定可以治好,不需要他再去想那些离奇古怪的办法。谁知道,徐南星在四岁那年竟然发病,而且一病不起,持续发烧,送去医院也检查不出来到底是因为什么。
无比焦急的徐清和懊悔不已,认为自己浪费了这么多年的时间,如果这些年他致力于研究炼制人丹亦或者寻找祖神,至少有一件事他已经办妥了。可如今重头开始已经来不及,他只能去找孙驼子。
徐清和打听到,孙驼子不仅活着,而且已经成了远近闻名的“孙半仙”。十里八乡都传闻如今的孙驼子不仅神奇而且心善。
为了寻安心,徐清和决定不兜圈子,在事隔快十年后再次来到三家屯,登门拜访孙驼子。等徐清和到了孙驼子家之后,却发现孙驼子早就备好了酒菜等着他。
徐清和看着满桌的酒菜,心生疑惑。
孙驼子却是笑眯眯道:“贵客应该就是当年带走孙巧凤的那位高人吧?”
徐清和抱拳道:“孙先生,在下徐清和。”
徐清和虽然并未明说,但也算是承认了孙驼子的猜测。
孙驼子展手道:“徐先生,请坐。”
徐清和也不客气,直接落座。
孙驼子亲自为徐清和倒酒:“我在这里等徐先生已经很多年了,我想徐先生迟早会回来找我的。”
徐清和疑惑:“你为什么会知道?”
孙驼子笑道:“很简单,你我是同道中人,你当年出现在那里,并不是为了要针对我,而是有其他的苦衷。你的目的肯定是为了一具新死之人的尸体,但是孙巧凤却没死,这便导致你我的事情都没有办成,如此急迫的事情没办成,迟早还会再办的,就如我一样。”
徐清和没听懂孙驼子的话,但是隐约觉得这孙驼子应该不算是什么大恶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