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茕牵着夕环的手缓慢前进,突然间,一个黑影从旁边蹿出,直接朝着阿茕扑去,阿茕推开夕环,自己则被黑影结结实实撞上,直接被撞飞,砸在就近的石屋墙壁上。那股巨大的力量将阿茕撞得险些晕厥过去,但因为心里惦记着夕环的安危,她凭借着意志力立即起身,但没想到又遭受了一次撞击。
黑影正是已经变成怪物的加陵,加陵的目标是阿茕,并不是夕环,他不会伤害没有任何战斗力的夕环,那对他而言是一种耻辱。
加陵慢步走到第二次被撞倒的阿茕跟前,喘着气用沙哑的嗓音道:“德丽。”
阿茕没有听清楚加陵说的是什么,就在她发愣的时候,一只手抓住了加陵的肩膀,加陵回头的那一刻看到的是拳头,是商重的拳头。商重挥拳将加陵直接揍翻在地,加陵倒地后没有任何迟疑便爬起来,抬脚踹飞了商重,也是这一脚让商重知道他和加陵之间存在不止一个量级的力量差距。光是比力量,商重完全不是加陵的对手,所以,商重持枪直接瞄准加陵,而加陵则是抬手就抓住了夕环挡在自己跟前。
被加陵举起来的夕环吓傻了,浑身都僵住了,加陵就像举着一个没有生命的雕塑。
商重立即关上枪的保险,阿茕也不敢妄动,而加陵则是朝着天空怒吼道:“年——绶!”
听到加陵叫出年绶的名字,阿茕和商重为之一愣,而在不远处浓雾中探索前进的年绶闻言,感觉到了什么,直接朝着加陵声音的来源处冲了过去,不多时便来到几人身边。
阿茕看到年绶:“爸!”
年绶赶紧上前与阿茕站在一起,商重也立即靠拢,而在三人身后,党向国举起了自己那支五六半步枪瞄准了加陵的脑袋,但因为加陵始终将重要部位藏在夕环身后的原因,党向国不敢开火。
加陵举着夕环开始逐步后退,而年绶等人则缓步跟随,就这样两方僵持到一间石屋跟前。就在年绶准备有所动作的时候,石屋内部却发出了巨响,巨响的同时伴随着巨大的火光,无数的碎石被爆炸的力量冲了出来,打在背对石屋而站的加陵后背。
加陵发出怪叫后,借着烟尘的烟雾抓着夕环转身钻进了石屋之中。
年绶毫不迟疑直接追了进去,党向国来不及阻止,只得暗骂一声也跟着追了进去。
◆
荒木可爱扔掉手中的起爆器,石屋内的爆炸就是他控制的,因为那就是所谓的舞台入口。
“主角团已经进入了舞台,”荒木可爱说完这句话后转身看着身后的其他人,目光一一从岩岐胜、杨剑面部扫过,又朝着他们身后看去。
岩岐胜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他立即转身,却看到了不知何时出现的池田零。池田零依旧戴着那副破碎的头盔,头盔上的刀痕清晰可见,最怪异的是,刀痕内还不时低落出一两滴水来。
虽然不知道那是怎么回事,但岩岐胜的直觉告诉他,那不是池田零,绝对不是。因为没有人可以在脑袋被劈开后还可以存活下来的。
“喂——”荒木可爱突然间叫了一声,岩岐胜立即回头。
荒木可爱看着岩岐胜道:“左边有一扇门,打开,进去,然后你就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了。”
虽然岩岐胜内心抗拒着,可是,他还是按照荒木可爱的指示做了。岩岐胜走后,荒木可爱又指着右侧那扇门对杨剑说:“你,去右侧那扇门。”
杨剑不发一语,也依旧照做,但是杨剑离开前却看了一眼闭着眼睛的觑瞳。
最终,荒木可爱的目光落在不知道应该称为什么才合适的池田零身上,池田零好像得到了什么指示,转身缓缓走入黑暗之中。
荒木可爱重新坐回椅子上,看着在地上的觑瞳:“那么,我们就来看看,你编写的剧本到底是什么样的。”
◆
追进石屋的年绶等人,在看到墙壁上被炸开的那个大洞后,先是扔进银光棒照亮,发现墙壁后面有一个挖掘出来的通道。
年绶走进通道后,抬手示意后方的人跟上,最后面的党向国却说:“小心点,应该是陷阱。”党向国没说也许,因为这种情况摆明了是一个陷阱,但是,为了救下被掳走的夕环,他们不得不冒险。
进入通道后,前行不过十来米,就来到一个更宽大的山洞内,山洞内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也没有可以再继续前进的路,就在年绶等人疑惑的时候,突然间有东西从上方掉落下来。
那些东西砸在地上发出声响,用手电照去一看,发现全部是骨头,而且是人体各个部位的骨头,那些骨头如雨点一样砸下来,众人只得紧紧靠着洞壁躲避着。
党向国刚要说话,一个黑影就直接砸在他们跟前。
阿茕借着手电光扫了一眼,惊呼:“夕环!”
年绶立即上前,检查后才发现那不是夕环,而阿茕则是因为紧张过度看错了,但那具尸体不是别人,正是陈霞。就是那个不知为何有着无数具尸体的陈霞。
阿茕有些情绪失控,抬头看着上方:“你到底是什么!?你要做什么?荒木可爱!你出来!”
年绶上前将阿茕拽回来,轻声道:“冷静点,一定要冷静。”
阿茕看着年绶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也如党向国一样,刹那间便意识到年绶似乎产生了什么变化。
“焚尽!”一个声音突然间回荡在山洞内,这个声音让阿茕浑身一颤,因为她曾经听到过那个声音,也看到过那个记忆深处的画面。
“焚尽!焚尽!焚尽!”无数的声音响起,就好像山洞内站着无数的人一样。
年绶护着阿茕退到洞壁后方,可是,他们什么也看不到,只能听声音。
“她是恶魔!烧死她!”一个声音大声喊道。
“我不是恶魔,我只是想救你们。”一个女孩儿的声音有气无力地说着。这个声音响起的时候,年绶等人下意识都看向阿茕,因为那的确就是阿茕的声音。
阿茕惊恐地看着四周,不知道发生了何事,虽然她很害怕,却隐约有一种感觉,她已经接近了记忆中的真相,也许这次她可以搞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山洞内突然间亮起,原本的环境从空荡荡的山洞变成了一个华丽的房间。房间的正中心悬浮着一块圆石,圆石之上铺着厚厚的兽皮,兽皮之下还有青草和鲜花。鲜花围绕着兽皮的边缘,不时有花瓣缓缓掉落在地上,而在圆石之上躺着一个穿着白色轻纱的女子,女子似乎在沉睡,最让阿茕诧异的是,女子的面容竟然和自己完全一样。
阿茕直勾勾看着圆石上的那名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女子,正在纳闷的时候,女子突然间睁眼,快速从圆石上爬起来,然后走向外面,而众人眼前看到的一切也随着女子的移动而变化着,就像是全息立体画面。
女子站在外侧的露台上,看着下方,而下方则是大批的人正在士兵的监督下运送着石块。
一个面容较为苍老的女人出现在女子的背后,并且叫出女子的名字:“阿茕。”
女子也叫阿茕?在场中人一愣。
“母亲。”被唤作阿茕的女子扭头看着身后的女人。
年绶仿佛明白了什么,低声道:“也许这是古霾国的回忆。阿茕,那应该就是你,而那个被称为母亲的人,按照逻辑来判断,应该就是翯女。”
霾国十二部落最早出现的格部落,也就是凝神所在的部落,严格意义上来说,原本不存在霾国,只有凝神一人。但凝神因为寂寞的缘故,从自身内分离出了翯女作为自己的伴侣,照先前所看到的来推测,阿茕大概率就是凝神与翯女的女儿,也就是真正的霾国公主。
这就是阿茕一直想要找到的真相,她既然是霾国的公主,为什么又会成为恶魔的本体?阿茕调整着自己的呼吸,看着眼前这一切,她不知道背后控制这一切的人为什么要给自己看这些,但她清楚,她必须搞清楚这一切。
翯女站在阿茕的身旁,看着下方,下方的大道之上是无数衣衫褴褛的人类在武士的看押下运送着巨大的石块,那些石块应该是某种建筑材料,但以人力来运送,只是在消耗生命。
阿茕看着下方,问:“为什么要这么做?”
翯女道:“你不是很思念你父亲吗?要让你父亲回来,就必须这么做。”
阿茕看向远处,远处是正在修建的类金字塔建筑,看起来与曾经在夕家地下发现的那些一模一样,而周围的环境也在告诉众人,这里就是翯部落的遗迹所在,年绶等人曾经去过,并且带回那些神秘虵石的地方。
只不过,在这段回忆中,那些虵石还没有出现在类金字塔的顶端。
所以,这里应该就是翯女修建金字塔并且想方设法提取其他十个部落首领能力的情景再现。
场景开始出现变化,阿茕和翯女站在悬崖旁边,看着大批的武士将一车一车的奴隶尸体像垃圾一样倒进下方的悬崖之中,尸体被倒入后很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似乎悬崖下方就是一个无尽的深渊。
阿茕满脸的忧伤,询问旁边的翯女:“我不明白,我们应该是一样的,为什么他们就得死在折磨中,而我们则必须掌控折磨他们的手段?”
“那不是折磨,只是一种不对称的行为,一高一低,”翯女看着阿茕解释道,“那些奴隶是人类,而我们不是,我们只是外形与人类一样。”
阿茕不理解,变得急躁:“可是,我们无论是行走说话各方面都是一样的。”
翯女靠近阿茕,用手指着她心脏的部位:“可是心灵不一样,心灵产生的能力也完全不一样。”
阿茕微微摇头,她完全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翯女又说道:“我们和人类相比,最大的不同就是,是否可以自我控制。人类是一种无法自我控制的生物,自我控制靠的是心灵,而人类可控制的心灵只是一小部分。他们会犹豫,会伤感,会因为一些过去的事情做出错误的判断,对任何事情的解决方式,也不是达到解决的目的,只是延缓事情走向极端的时间。简而言之,我们是绝对理性的存在,而人类则是理性与感性的混合体,也就是因为如此,我们拥有自然之力,而人类没有。”
阿茕问:“可是,我也没有自然之力。”
翯女柔声道:“你有的,你的自然之力是最强大的。我们的自然之力源于我们理性的心灵,没有犹豫,只有精准的判断,判断之后便是实施,朝着目标前进,直到达到预设的目的。”
阿茕只是用迷茫的眼神看着翯女:“那我存在的目的是什么?”
翯女道:“你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让这个世界重新回归理性。”
说完,翯女离开,阿茕站在原地发愣,而在她身后的远处,一车又一车奴隶的尸体被倾倒进了深渊之中,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之后便是零散的回忆,整个画面也像是被撕裂了一样,撕裂的画面里出现阿茕痛苦的表情,恍惚间可以看到翯女似乎正在对阿茕做什么,阿茕痛苦的挣扎哭喊,但都无济于事,无法唤起身旁母亲的丝毫同情。
与此同时,年绶身旁的阿茕也想起什么来,她抱住自己的头闭上眼睛,不断在那低声重复着“不要”两个字,表情也变得异常痛苦。
年绶抱住阿茕,看着四下说:“停下来!不要再继续!求求你,停下来!”
可是,年绶自己都不知道在对谁说话。
许久后,众人眼前被撕裂的画面慢慢恢复正常,面如死灰的阿茕躺在圆石之上,周围站满了背对她的武士,那些武士与其说是在保护阿茕,不如说是在监视她。
阿茕侧头看向其中一名武士,然后艰难地从圆石上爬起来,双脚刚落地,旁边的武士便上前,默不作声地将阿茕再次搀扶回圆石之上,强制性让她躺下,并且低声道:“时间还没到。”
时间?什么时间?阿茕抓着武士的手不肯松开,与此同时,她身体中流淌出一些白色的气体,那些气体直接钻入武士的双眼双耳、鼻腔和口中,武士瞬时间跪在地上,双手抓着自己的脖子,痛苦的张开嘴,而其他那些武士上前想要解救的时候,也被那些气体侵蚀,纷纷倒地。
阿茕趁此机会逃离了自己所在的房间,奔出走廊,提着自己的轻纱裙摆狂奔着,在她走过的地方,火把和蜡烛逐渐熄灭。看起来阿茕似乎在逃避黑暗,可实际上,带来黑暗的正是她本身。
阿茕开始向见到的每一个人求助,但她不管怎么做,接近的人都会因为她身体内的那些气体而倒地,然后倒地的人变成了面目狰狞的怪物,开始四下攻击破坏。
最终,阿茕被翯女关在一个透明的容器之中,又送回了有着圆石的房间内。
蜷缩成一团的阿茕恐惧地看着凝视着自己的母亲翯女:“你把我怎么了?我变成了什么?”
翯女摸着透明的石头,隔着那层屏障似乎可以抚摸到阿茕的脸庞一样:“你是永恒,不是我把你变成了永恒,而是你原本就是永恒。你父亲是一切的力量的源泉,而你就是可以容纳力量源泉的容器。”
阿茕不懂,眼神中依旧充满了迷茫。
翯女又道:“阿茕,这不是我们应该存在的世界,我们已经被人类所影响了,你知道吗?原本我们应该是彻底理性的存在,可人类的情感就像是瘟疫感染了我们,就是这份情感,让你父亲感觉到了孤独,所以,她创造了我,又和我一起创造了你的哥哥们,原以为这样就可以摆脱孤独,却没想到带来的只是灾难。你的哥哥们,原本也应该都是理性的存在,可当他们被创造出来的那一刻,就感染了人类情感的瘟疫,所以,他们每一个人都有着不同的目标,同时将自己龌龊的目标定义为高尚的存在。”
阿茕只是注视着翯女,仿佛明白了什么,又仿佛什么也听不懂。
“虵巫被创造出来后,她和她的虵部落可以创造出存储自然之力的虵石,她将那视为武器,我和你父亲无法改变她的想法,于是创造出了鉴伯,鉴伯的鉴部落盛产的噬疫果原本应该可以让人回归彻底的理性,而鉴伯却将其变成了可以活在梦幻中的毒药。”翯女平静地对阿茕讲述,“就像是恶性循环一样,为了遏制过去的创造而产生新的创造,接下来是圆阳、智信、鼎惑、影士、硕能、矩炼、觑瞳和宇跃,你的每一个哥哥被创造出来,都是为了遏制其他人,可这些遏制却最终变成了一个又一个不确定的因素,而你父亲也最终在创造宇跃后化为乌有。”
阿茕显然没明白,她问道:“那又怎样?我不懂,我不明白。”
翯女却是带着惨笑道:“因为,我也怕孤独呀,我很想你父亲可以回来。”
翯女的这句话,似乎总结了整个霾国的起源和结束,因为孤独而创造,也因为孤独而毁灭。可是,所有的一切看起来并不如表面那么简单。
“我好像,明白了。”党向国忽然冷不丁说了这样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