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尔德倒在党向国跟前后,身上的发信器也熄灭了。他真的相信菲尔许诺的那笔天文数字巨款吗?党向国并不愿意相信。对于瓦尔德这人来说,青年时期从军就是为了报效他的国家,他手上沾满鲜血,却从来没有动摇过。在经历无数的残酷后,他选择了藏匿归隐,也厌恶那些人陈词滥调的谎言,但是,他心里依旧爱着他的国家,就算他很清楚对与错的界限在何处。
就如这次行动一样,就算是领队奥托也知道,这是一次自杀性任务,但是他们没得选择,这就是他们的宿命,不同的是,有些人选择了反抗,有些人则因为厌倦而选择彻底结束,瓦尔德就是后者。
党向国按下耳边通话器,对詹天涯道:“结束了,不是我结束的。”
詹天涯听到党向国的声音后,看着眼前的奥托道:“瓦尔德走了,不是我们做的,他自己选的。”
自杀这个词直接说出来,对瓦尔德是一种不尊重,所以,党向国和詹天涯都说的非常委婉,奥托也明白了。奎尔依旧用压倒性的力量在制住哈里斯,哈里斯的双眼呆滞,明显依旧处于被控制的状态。
孙一帆的消息再次发来,这次的消息是苏珊已经获救,被孤军顺利带离。奥托在看到视频中完好无损的女儿后,长吁一口气,可是,詹天涯的脸色却很阴沉,他看着奥托道:“我会好好照顾你女儿的。”
奥托正疑惑詹天涯为何会这么说的时候,突然间双眼一翻直接倒地,不远处的哈里斯此时也放弃了反抗,全身瘫软。奎尔松开手,去试探呼吸和心跳,发现哈里斯已经死了。
与此同时,大洋彼岸,特勤局局长办公室内,菲尔松开了键盘上的回车键,看着屏幕上显示的“已终结”的字样。好半天,菲尔才回过神来,他再次拨通了那个电话,对电话那头的人说:“生命信号已经全部消失,任务结束。是的,先生,他们应该全部殉职。我明白,我会处理后续的事情,不会留下任何麻烦,您放心,好的,再见。”
菲尔放下电话后,又叹了口气。他最终还是亲手了结了这一切,弑神小队在派出去的时候,就注定了是这个命运。他们所有的后脑都植入了那种小型装置,只需要按下一个按钮,这个装置就可以启动,直接破坏人脑。菲尔很清楚知道,8424不会对弑神小队下死手,就如同他很清楚知道自己所做的是对是错一般,所以,他们只能够自己动手。他们心里都有判断,只是出于所谓的霸权利益,他们不得不粉饰自己的行为。可粉饰的始终是表面,却无法粉饰自己的内心的良知,自欺欺人总是有一个临界点的。
菲尔唯独能做的就是放过弑神小队的家人,实际上他已经违抗了大统领下达的命令。奥林匹斯方面的命令是全部抹除,可菲尔实在做不到。所以,他故意放松了监视,让奥托、陈兴、李晋的家人可以被孤军救走,这是他的良知最后唯一能做到的事情。
菲尔为自己倒了一杯酒,站在窗前,看着外面城市的夜景,露出了笑容,只是,在那口酒下肚后,菲尔脸色变了,他手中的酒杯落地摔得粉碎,同时捂住肚子倒下,身体蜷缩成一团,很快便没了呼吸。
办公室门开了,两名特勤局特工平静地走进来,查看了菲尔的尸体,确定没有了呼吸后,其中一人拿出电话拨出去:“先生,他死了。据我们观察……”说到这,那名特工略微迟疑了下,“应该是畏罪自杀。”
电话挂断后,其中一名特工发现,菲尔的脸上原本痛苦的表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嘲讽的笑容,他是在嘲讽自己吗?还是在嘲讽这个肮脏的现实。
奎尔和詹天涯站在那看着哈里斯和奥托的尸体,奎尔满脸都是忧伤,但是他却在心里感激詹天涯,因为若不是詹天涯,他也早就是一具尸体。眼前的事实让奎尔明白,詹天涯和党向国当时所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他们只是一枚枚棋子而已,他们死了,大洋彼岸那边可以创造出新的精英战士,一代又一代。
与此同时,山中的孙一帆坐在陈兴和李晋的尸体旁边默默喝着水,虽然詹天涯已经告诉过她,救不了这些人,但是她心中还是很难受。之所以没有告诉这些人实情,反而是要先救他们的家人,就是为了让他们死之前安心一些。而8424最终要承担的就是这份后果,未来的某个时期,大洋彼岸的那个国家会跳出来指责8424谋杀了他们的士兵。
地下通道内,奎尔蹲下来看着哈里斯后脑上的那个手术伤疤:“就是从这里植入的吗?”
詹天涯道:“没错,你当时脑子里也有,只不过,你在战斗的时候,因为某种原因那东西失灵了,给我们时间帮你取出来。这些装置如果采取手术的手段直接取出来,会直接启动,所以,你能活下来是幸运的,而他们……”
奎尔缓缓起身,满脸的愤慨。
詹天涯却道:“从现在开始,你就是一个普通人,因为你身份特殊,所以,只能生活在我们总部,我们不会要求你参与任何工作,你也不能想着要回去复仇,把复仇的念头彻底从脑海中抹去。”
奎尔皱眉:“我不明白。”
詹天涯道:“有什么不明白的,严格意义上来说,这种对抗在任何时候都会存在,就算某一个时代因为某些特殊原因而消失,那也只是表面上的。说不定某一天,那边又会创造出新的你,新的哈里斯,新的奥托,又会掀起新的波浪,这些都是无法避免的事情,都是肯定会发生的事情,你如果去报仇,反而会将这些未来会发生的事情提前而已。”
奎尔依旧是满脸愁容,他现在最想做的就是放弃思考。
詹天涯点燃一支烟:“一个时代结束了,新的时代来临了,对抗依旧在继续,无休无止,这就是自然界法则……人呐,归根结底还是动物。”
说完,詹天涯看向地下通道的深处,那里的尽头就是霾国的旧址,这里结束,那里应该才刚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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霾国旧址内,年绶等人并未走出迷宫,这个区域好像无限大,虽然并没有其他机关,但先前思维共享导致的执念心声,还有墨灵均的死,已经让这支队伍陷入了一片死寂。谁也没说话,互相都在怀疑。年绶很清楚,商重实际上早就想离开隐居,完全是因为自己当初救了他,为了报答自己的恩情才选择留下来,但是商重已经不止一次劝说年绶退出。
阿茕则是没得选择,她是被创造出来的,从诞生的那一刻开始,就没有任何选择。至于江微歌,她原本只是想做一个平凡人中的精英,一个罪恶克星,但是命运在她降生的时候赋予了她责任,但是这份责任她并不想去承担,她是如今这支队伍里最想离开的人。她很慌,因为眼前看到的这一切对于她而言就是梦境,她甚至都不觉得这些事是自己可以办到的,她在怨恨为什么自己体内会有那种力量。
至于年仲墨,他依旧被困在儿时的回忆中,那句话说的不错,有些人用童年治愈一生,而有些人则用一生治愈童年。年仲墨就是后者,他的童年生活在父亲的阴影中,父亲认为他才是真正可以继承年家的人,所以,年无垠狠心的将他交给了韩旭,而韩旭对年仲墨的训练完全是非人的,非人的折磨并未真正让年仲墨成为年无垠想要的人,他自始至终还是保有自己的良知,也正是因为这样,年仲墨始终在怨恨过去。什么武艺高强,什么天赋异禀,什么超绝异术,都不是年仲墨想要的,他想要的只是做一个普通人而已。
年绶心里却是空白的,他的人生经历了好几个大的反转,儿时希望成为有用的人,并不愿意成为年家继承人,之后养父胡聚被冤枉成连环杀人犯,导致他没有如愿成为执法人员,所以,他有些自暴自弃,所做的一切也只是对在对抗年家。年绶选择成为逐货师,最早也是为了彰显个性,他没有明确的目标,只想要自由自在,在认识夕环并且拿到年成凯日记后,他爱上了那种冒险的日子。刚开始,他完全是出于好奇,出于身边有夕环而努力调查一切的谜团,随着自己的发展,他意识到自己的身世与自己眼下所经历的一切密切相关,然后便是背叛,背叛之后接着就是死而复生。从那时候起,年绶就只是在被迫前进。
人总是对未知的事情感觉到恐惧,年绶不知道年成凯的所作所为最终会导致什么,就如他不知道就算重新接纳了夕环,夕环未来是否还会背叛他一个道理。不过,年绶对自己是否可以阻止年成凯也是个未知数。
实际上,人生就是在未知中寻找可能,这也就是命运的悖论,如果命运是注定的,又怎么会人定胜天?如果人生是未知的,又何来命运一说。
胡思乱想的年绶此时发现前方有一抹光亮,他驻足停下,仔细看去,然后道:“前面应该是出口。”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稍微放松,毕竟,谁也不愿意再让自己的心声被身旁人听到。毕竟,每个人都会是有秘密的,当秘密彻底曝光的时候,以往的人设就会彻底崩塌。人无完人,谁都知道这个道理,但谁都想在表面上成为别人眼中的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