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茕和商重都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两人都认为年绶变化很大,特别是在死而复生后,整个人都变了,他以前对身世并不纠结,经历了那么多事,按照他原本的性格绝对应该远离这一切,找个地方隐居。但现在的年绶却开始追查自己的身世,而追查的方式就是继续调查霾国。
商重看着阿茕,他很想让阿茕劝说年绶放手,不要再继续下去。
阿茕看向窗外:“我能理解我爸,我以前也一样,很想搞清楚自己到底是是什么,弄清楚我的身世,那是一种很可怕的执念,不查清楚是消散不了的。而且,我爸经历的那些事情,放在旁人身上,恐怕早就崩溃了。”
商重语气沉重:“阿茕,我预感特别不好,我觉得现在如果不离开,一切都晚了。”
阿茕安慰道:“商重叔,事已至此,你我都无法说服我爸,只能闭眼走下去。”
商重思索片刻后挽起自己的衣袖,让阿茕看皮革下已经完全溃烂的皮肤。
阿茕惊道:“怎么会这样?”
商重把袖子放下:“我也不知道,从阿勒锦回来后,我就几乎没办法复原了,腐烂的速度也在增快,正是因为这样,我才希望年绶可以退出,因为我担心这样下去,我撑不住,以后没办法再保护他,也无法完成对他的承诺。”
原本阿茕在看到商重溃烂无法复原的皮肤时,以为商重是认为自己时日不多,想要离开,没想到商重想的是无法再保护年绶。其实阿茕是可以理解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和商重都是创造出来的,她是翯部落创造出来的所谓的公主,而商重是年家创造出来的奴隶,他们都因年绶而获得重生,都将年绶视为无法用寻常方式去报答的恩人。
阿茕起身道:“我去告诉我爸。”
商重抓住阿茕:“不要,千万不要。你告诉他,就是让他为难,不能再让他做选择了。”
阿茕看着商重:“商重叔,我去问问夕环,看看她是不是有什么办法。”
商重立即拒绝:“求谁都不能求她,她背叛过年绶,她的本性我们都看到了,她如果能救我,欠她一条命的就不是我,而是年绶,不能让年绶欠她任何东西。”
阿茕见商重这样说,只得默默点头,心里务必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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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一点半,尉迟然才抵达了蓉城机场,离开机场后,尉迟然乘坐地铁前往了某站,下车后前往了某个小旅馆,在进入旅馆后立即从房间内的暗门离开,经过孤军的逃离通道前往老旧防空洞。因为他很清楚,只要自己在国内露面,8424的暗哨系统就会马上锁定自己,既然下飞机后无法避开,那么就坦然一些。他并不是怕被发现,而是因为按照安排,他来到蓉城后第一件事,就是与新的联络人见面。
尉迟然进入防空洞的预定区域后,就听到远处传来一长两短的口哨声,他立即做了回应。随后远处有光亮起,紧接着一个穿着风衣手持电筒的女子缓缓走来。女子正是原本胡聚的联络人,也就是律师孙一帆。
尉迟然上下打量着孙一帆,并未说话。
孙一帆说了句南亚话,是当地的一句谚语,这是他们的接头暗号,而尉迟然需要回应的是一句八竿子都打不着的诗句。
暗号对上后,孙一帆便道:“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国内的联络人,在任务完成之前,都由我负责与你联络。”
尉迟然仔细看着孙一帆,并且嗅着空气中那股淡淡的香水味,他必须得记下第一次见孙一帆的所有细节,孙一帆的外貌长相,面部细节,说话语气,身上的气味等等。因为判断联络人不止要依据对方的外貌。
孙一帆也知道尉迟然在做什么,所以,故意站在那还转了个圈,让尉迟然看清楚。
许久,尉迟然才问:“这次任务的前因后果我一概不知,需要你详细说明一下。”
孙一帆抬手看表,然后将一部分孤军上层允许她说的情况告知,着重说了关于年绶之前的大部分与霾国相关的经历。说完后,孙一帆又道:“之所以选你,是因为你是我们组织内最特殊的一个人,你的身份几乎是半公开的,只不过我们的组织在南亚不被视为威胁,而且针对的都是那些装神弄鬼的人,要不,你估计早就尸骨无存了。”
尉迟然点头道:“我知道,但是,年仲墨之所以找我的原因,你们想过吗?”
孙一帆问:“你认为找你的理由是什么?”
尉迟然道:“电子邮件里,他写的理由是,认为我有应付特殊事件的经验,但我反而觉得他是故意的,你之前也说了,年绶的养父也是我们的人,而且在此事之前受伤了,失去了一条胳膊,如果年绶养父没事,我想,他不会让年仲墨来找我。”
孙一帆笑了:“我们也知道是这个原因,年绶希望这件事越复杂越好,他也清楚孤军方面不会希望看到异道任何一个门派做大,干脆就创造一个机会,让我们参与。但是,你不需要隐瞒,你在面见年绶后,一定要告诉他,你是带着任务来的,你就是我们孤军派去的代表,而我们孤军不希望任何一方势力打破眼下的平衡,即便是霾国后裔也不行。”
尉迟然显然对这个安排很满意:“坦诚比隐瞒好,否则,这场戏我没办法演,明知道答案还要故意摆出一道谜题,太蠢了。还有别的吗?”
孙一帆道:“我再次提醒你,你名声在外,稍微有点情报渠道的人都知道你是谁,所以,你不要做其他多余的事情,否则,你会被人杀掉的。这次任务,你必须一直留在年绶身旁,任务结束,我会立即安排你离开,否则,国内的某些异道人绝对会对你下手,因为异道其他门派都痛恨咱们,正愁找不到出气筒呢。”
尉迟然苦笑道:“行,知道了,盯着年绶,保护好自己,还有吗?”
孙一帆道:“还有,注意队伍里的其他人,异道其他门派都觊觎霾国的那股可怕的力量,据我们的观察,那股力量就算是落在年绶手里,年绶应该也不会做出危害这个世界的举动,当然,这只是以他从前的所作所为来评估的。”
尉迟然思索了一会儿问:“我很奇怪,霾国到底算什么?”
孙一帆解释道:“有一种说法称,异道的异术就源自于霾国,而天生就可以掌握异术的人体内有霾国的血缘,如果这种说法成立,那整个异道的历史都会被改写。”
尉迟然直言不讳道:“说白了,现在各方势力就是担心将来异道会被正统霾国后裔控制,异道会不愿意看到这种事发生,各门各派自然更不希望。”
从前异道内就不愿意看到任何一个门派做大,孤军之所以四下渗透,也是打着平衡力量的口号。如今十二门派的力量的确是平衡了,却又冒出一个霾国来,万一是事情真的如传说中一样,那么整个异道面对霾国强大的力量只能俯首称臣,异道各门派自然不愿意。
孙一帆道:“所以,你应该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吧?”
尉迟然皱眉道:“我的个人能力有限,我之前的任务只是渗透获取情报,想办法阻止,这类的事情我还是首次参与。如果年绶他们真的在古冥市找到了什么,我肯定无法夺走。”
尉迟然的话很直接,但说的就是现实,现实就是那么残酷。
孙一帆知道尉迟然在装傻,只得道:“组织需要你做的事情就是,在年绶没有表现出任何危害之前,你全力帮助他,如果有人要从中搞破坏,你要保护年绶,并且阻止那些破坏的人。”
尉迟然微微点头:“算是明白了。”
孙一帆道:“什么叫算是明白了?我之前听说你吊儿郎当的,我还不相信,因为干我们这行如果不谨慎不仔细早就死了八百回了。”
尉迟然笑道:“死一回就凉透了,没有八百回。我实际上是听明白了,只是觉得咱们挺恶心的,不愿意把话说明而已。”
孤军根本不打算与异道其他门派有任何实质性的合作,虽然异道会也包含了孤军的代表,但也仅仅只是个摆设。孤军是逐利的,而且是当着平衡的旗号逐利。孤军表面自己的态度是在支持年绶,不过,如果事情的走向对年绶不利,那么孤军自然而然可以直接倒向异道会,名正言顺且顺理成章的对付年绶,就与过去千百年所做的事情一样。反之,如果年绶没有危害,孤军反而可以倒向年绶,并且加以利用。
甚至是,就算是年绶无法控制那股力量,出现了新的人获得那股力量并且要改写异道历史,孤军也可以成为新力量的拥护者,怎么算都不吃亏,这就是尉迟然之所以说恶心的原因。
孙一帆表情淡然:“不仅是我们,就算我们整个组织,都是行走在钢丝纸上的小丑,你懂我的意思吧?”
尉迟然笑了,指着孙一帆:“行走在钢丝上的小丑,这个形容我特别喜欢,你真的是个哲学家。”
“正经点吧,”孙一帆正色道,“还有别的什么问题吗?”
尉迟然也正色道:“有!”
孙一帆道:“什么问题?”
尉迟然上前一步,低声问:“你有男朋友吗?”
孙一帆拳头攥紧,直接一拳挥了过去,尉迟然轻松躲开,笑嘻嘻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