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时分,墨敬梓穿戴整齐坐在屋内,将窗帘小心翼翼拉开一点看向窗外,反复确认没人之后,这才偷偷溜了出去。他并没有叫上独孤思成,也没有走正门,而是踩着侧面那堵矮墙下准备好的梯子翻了出去。翻出墙壁后,他观察四下,确定没人这才进了对面的那间房子,从里面推出早就准备好在那里的自行车。
墨敬梓并不知道的是,他所做的这一切都被琳琅八剑看在眼中。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们派出真刚跟踪墨敬梓,必须搞清楚这小子大半夜的到底去什么地方。
墨敬梓一路蹬着自行车到了岳忘机留下的地址外,不敢轻易进去,而是找了个公用电话亭先打了一个电话。电话响起了好久,岳忘机才接起来,语气明显不满:“谁呀?”
墨敬梓立即道:“岳老板,是我,墨敬梓,我有要紧的事情商量!”
岳忘机道:“明天说不行吗?这么晚了。”
墨敬梓道:“明天就晚了。”
岳忘机只得道:“那行,你过来吧。”
墨敬梓道:“我就在您住处门外,您开门就是了。”
岳忘机挂了电话,随后开了门,墨敬梓推着自行车赶紧进院。
进院后,披着衣服的岳忘机一脸纳闷的看着他:“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墨敬梓低声道:“岳老板,我这里有一笔买卖要和你一起合作。”
岳忘机不耐烦道:“白天谈不行吗?非得晚上谈?”
墨敬梓道:“这事很急,而且,我打算把手里的货全部都匀给您,低价。”说完,墨敬梓拿出一份清单双手递上去,清单下面还有那本古书,“您看看这些感兴趣吗?”
岳忘机带着墨敬梓回屋,坐在台灯跟前看着。清单上列着的那些东西都是时下紧俏的一些货品,大部分都是水货走私来的,在内地可以卖一个不错的价钱。不过岳忘机最感兴趣的还是那本古书,但是他并未先说那本书的事情,而是问:“这清单上的东西,都不错,你为什么要匀给我?自己留着慢慢卖呀。”
墨敬梓为难道:“不瞒您说,家里出了点急事,我急需用钱,这个价就行了。”墨敬梓所说的那个价格,只有所有货物价值的百分之二十,这让岳忘机很诧异,不过大概也知道了是怎么回事。
岳忘机没有急于答应,反而是拿起古书问:“那这本书是什么意思?这也不是我要你们找的那本书呀。”
墨敬梓道:“岳老板,您想必也是异道中人,如果不方便表露身份,没关系,咱们只谈买卖。这本书上记载的可都是异道武器,早就失传了。地点就在你去过的酒坊下方,墙壁上全都是图纸,我已经把图纸拓印下来藏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如果您愿意,这些都是您的,只求将来您做买卖带着我一起。”
岳忘机不动声色装作考虑,但他心里很清楚,墨敬梓怕是被人盯上了,一旦被发现那些货物,货物就会被收缴,他还会面临牢狱之灾,所以,他必须先低价卖出去,把自己择干净再说。之所以要将古书给自己,也是因为看到岳忘机身手不凡,有他在,就算年良来了也不怕。并且,图纸掌握在墨敬梓手中,他可以一点一点的往外拿,慢慢吊着岳忘机,这样一来,主动权依旧掌握在墨敬梓的手中。
岳忘机却道:“这样吧,你说的价格我给你翻一倍,我不能落井下石。”
原本这些货物的进价和运输费用就是岳忘机所说的价格,这样算起来至少墨敬梓不亏。只不过,这些钱也刚好足够让墨敬梓把本钱还给呼景盛。但是,他为什么要怂恿独孤思成不还呢?这就是他阴险的地方。墨敬梓太清楚了,8424的人都不是好对付的,他必须要把自己的风险给分散出去,集中在自己身上,万一出事,就完蛋了。
所以,他和岳忘机之间的交易也是赌了一把,他赌岳忘机有关系有背景有能力,就算是保不了自己,也可以因为涉身其中,不得不拉自己一把。
岳忘机将那本古书递给墨敬梓:“这本古书是个好买卖,但是,书是你找到的。”
墨敬梓立即道:“这没关系,岳老板,我们俩谁跟谁呀?”
岳忘机笑道:“就是因为我们互相信任,所以,书你留着,买卖我们照做,我投资,你办事,赚来的钱五五分。”
墨敬梓完全没想到岳忘机会如此痛快,立即千恩万谢,而岳忘机很清楚,那本古书已经没用了,因为图纸全都在墨敬梓手中,古书给自己毫无意义。因为他眼下的目的并不是做买卖,而是寻一件东西。
岳忘机直言问:“白天来酒坊要杀你们的那个人,是你们大哥年良对吧?这个人什么来路?”
墨敬梓只得将父辈的事情告知,当岳忘机听完“年成凯”三个字的时候,眉毛不由自主一挑,然后脸上露出了奇怪的神情,却没说什么,只是坐在那安静的听着。
等听完这一切后,岳忘机直接点出了事情的要害:“墨经理,以你所言,你所有的本钱都是年良父亲年成凯留下的,打理的人叫呼景盛。你是不是还有别的事情没告诉我?我得把话说在前头,我这人做生意交朋友讲究的是坦诚,你也知道,如果你有什么事,牵扯到我身上,我也会有麻烦。不过,我既然当你是朋友,我也不怕事,只要你说出来,我们一起解决。”
墨敬梓闻言,迟疑了许久,终于还是将婉月被杀等一系列事情一五一十告知。岳忘机从他的话里听明白了,知道这小子打算是什么,同时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对于岳忘机而言,墨敬梓是没有什么野心和远大理想的,只看眼前的利益,这种人只能利用不能合作。当然,最重要的是墨敬梓盯上的是年成凯留下的那笔巨大的财富,而且很想将呼景盛和年良置于死地。他只要稳定下来,认为时机成熟,肯定会想办法利用岳忘机去做这件事。
但是,墨敬梓太自作聪明,也太小看岳忘机了。他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殊不知,自己所说的话已经出卖了自己内心所想。
岳忘机听完后道:“原来如此,我知道了,这样,买卖我们照做,至于你说的那些事,咱们先不要插手,先稳住,明白了吗?”
墨敬梓实际上不明白,但还是点头道:“明白了。”
岳忘机送墨敬梓出去,约定了白天提货的时间后,这才目送墨敬梓骑着自行车消失在夜色之中。岳忘机却是站在那自言自语道:“没想到他是年成凯的儿子,呵,绕了一大圈,又回到起点了。”
似乎,岳忘机与年成凯认识,那么,他是年成凯的朋友,还是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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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六点,一名环卫工人在垃圾桶旁边发现了一辆自行车,正在奇怪的时候又发现垃圾桶旁边有一双脚。环卫工人立即上前查看,发现那里躺着一个男人。男人双目瞪大,脖子歪向一侧,很明显已经死了。环卫工人吓得大叫,叫声引来了临街其他两名环卫工人,随后三人立即报案。
执法机构接到报案后立即赶到现场,因为当天值班的正是周波,所以,他来到现场后一眼就认出死者是墨敬梓,周波立即通知了詹天涯和党向国。
詹天涯赶到现场后亲自勘查,很快就发现墨敬梓的死因是被人活活掐死的,脖子也被掐断了,行凶的手法与博国维一模一样。
詹天涯看向党向国,周波在一旁默不作声。
詹天涯低声道:“和博国维的死法一样,看来还是那个人。”
党向国看向周波:“有目击证人吗?”
周波立即道:“你们来之前,我们已经在附近走访过了,昨晚没有人发现任何怪异的地方,没有打斗声,没有喊声,也没有人呼救。”
詹天涯看向周围:“从自行车来看,墨敬梓是昨晚骑自行车出来后被人杀的,问题在于他要去哪儿。”
党向国道:“只能去琳琅餐馆问问了。”
詹天涯留下其他人继续勘查现场,自己则立即和党向国赶去琳琅餐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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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良睡醒起身叠被子的时候,睡在旁边的夏侯也立即睁眼起来,故作漫不经心的说:“要出去?我去做早饭,很快的。”
年良叠好被子起身道:“夏侯,你不是来当保姆的,不需要做这些,我妈会做。”
夏侯只是咧嘴笑着,也不多说什么,自顾自进厨房忙活去了。夕凌听到动静赶紧出来,走进厨房劝阻夏侯,让夏侯歇着自己来做,夏侯却坚持让夕凌再睡一会儿,自己做早饭就行了。
年良叫住夕凌,叮嘱她还是不要出门。夕凌没有多问什么,她知道,就算问了,年良也不会解释。年良随后来到厨房门口对夏侯道:“我不吃早饭了,你们吃吧,我出门办事去了。”
夏侯嗯了一声,继续淘米准备做粥:“那你晚上回来吃吗?”
年良没回答,转身走了。正在淘米的夏侯停手,他意识到了什么,站在那自言自语道:“我这是干嘛呢?我又不是他老婆?干嘛要这么贤惠。”虽然这么说,但夏侯还是在继续淘米。
夏侯刚把米洗好放在灶上点燃火,就听到敲门声。夏侯也没多想,直接走出去开门,看到门外站着年良:“忘拿东西了?钥匙也没带吧?”
年良不语,直接走进房间,夏侯跟在他身后,就在那瞬间,夏侯突然间觉得有些恍惚,等他回过神来发现年良不见了,再转身一看,大门也是开着的。夏侯觉得有些奇怪,上前将门关上,又看到卧室的门开着,便上前去关卧室的门。谁知道走到卧室门口的那一刻,却看到夕凌站在床边,而床上的年晗不见了。
夏侯刚准备走进去,夕凌也回过神来,看向床上:“年晗呢?”
夏侯意识到不对,立即进去:“怎么了?年晗呢?”
夕凌看向夏侯:“不知道,刚才我看到年良进来了,然后我觉得有些恍惚。”
夏侯也意识到了不对,转身拔腿就往外追去,虽然他不是很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刚才年良带走年晗的行为很不对劲,不,他甚至不认为那个人就是年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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琳琅餐馆后院哭声一片,墨敬梓的妻子和孩子得知他被害之后嚎啕大哭,两人的哭声也感染了博国维的妻儿,四个人抱在一起哭得撕心裂肺。独孤思成和妻女站在一旁,模样也非常伤心,不过独孤思成却是偷偷看着堂屋。
堂屋内,詹天涯和党向国正在挨着问询餐馆内所有的人,从呼景盛开始问起,然后就是那八个服务员。当然,问询之下自然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虽然昨晚跟踪的真刚目睹了墨敬梓被杀的全过程,但是被呼景盛勒令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就算有执法机构来问,也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詹天涯和党向国问询完毕后,又来到院内,先是询问独孤思成:“昨晚墨敬梓出门去,你知道吗?”
独孤思成摇头:“不知道,昨晚我虽然失眠,很晚才睡着,但真的没听到任何动静。”
詹天涯顺势看向独孤思成的妻女,妻女也立即摇头表示没听到任何动静。
詹天涯只得走向墨敬梓和博国维的妻儿处询问,自然也是一无所获,所以,昨晚墨敬梓去做什么了,他没有选择告诉任何人。当然了,詹天涯觉得这里有一个人在撒谎,那就是独孤思成。墨敬梓可以不告诉任何人,但不会不告诉他,所以,他昨晚做的事情肯定见不得光,不过眼下并不是深究的好时候,两人只得先行告辞。
两人走后,呼景盛将独孤思成单独叫到堂屋,问:“你真的不知道墨敬梓昨晚去做什么了?”
独孤思成摇头:“呼老板,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不过,事已至此,有些话我不得不说,我现在也不怕了。”
呼景盛问:“你想说什么?”
独孤思成流着泪道:“昨晚,从你这离开后,大哥把我叫到厨房,他告诉我,不要交出本钱,什么都不交,你不会拿我们怎么样,而且,他一再怂恿我,和他一起想办法把你那里的钱都弄出来,我没敢告诉你是因为我真的很害怕,你也知道,从小到大我都没什么主意,大哥和三弟说什么,我就跟着做什么。如今,他们两人都死了,我是真的害怕,我回头就把本钱还给您,今后我做点别的,踏踏实实本本分分的活着。”
呼景盛闻言长叹一口气,低头的同时眼泪滑落,他是真的伤心。他怎么都没想到这三位挚友的后代会是这副模样。他也清楚独孤思成的话很委婉,说不定墨敬梓是想杀了他来获取年成凯留下的那批财富。
呼景盛随后道:“本钱你留着,不用还了,今后你踏踏实实做人就行了,我也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所以,你得帮我照顾好墨敬梓和博国维的妻儿。”
独孤思成流着泪点头,呼景盛则是杵着拐杖走出院外,走进餐厅。正在那里擦桌子收拾的真刚慢慢走到他身边,装作扫地的模样低声问:“老板,有什么吩咐?”
呼景盛抹去眼泪道:“昨晚的事情一定要守口如瓶。”
真刚道:“我知道,只是,我觉得昨晚那人不是良哥。”
呼景盛问:“你看清楚了?”
真刚道:“我跟着墨敬梓到了郭家桥一个院子前,看他进去又出来,回来的路上他就被人袭击了,我并未发现那个人,那人也应该没发现我。那人袭击墨敬梓的时候是直接从角落中蹿出来,抓着他就扑倒在地,直接掐住脖子,没多久墨敬梓就断气了,然后我看着凶手拖着尸体来到垃圾桶后面,再将自行车放在尸体旁边,这才离开。”
呼景盛转身看了一眼后院的方向:“你认为那人不是年良?”
真刚摇头:“那人比良哥要壮一些,个子也要稍微高一点,看起来孔武有力,不过没有良哥灵活。”
真刚也是习武之人,虽然没有和年良交过手,但是他从平日内年良行走的姿态,还有肢体形态都可以判断出,年良的力量并不是靠肉眼能看出来的。也就是说,年良看起来虽然不强壮,但内在力量很强,而且很灵活。
呼景盛问:“你跟踪那个人了吗?”
真刚道:“跟踪了,但是跟到水碾河的时候跟丢了。”
呼景盛自言自语道:“水碾河。行,我知道了,关键是,昨晚墨敬梓去的那个院子里住的是谁呢?”
真刚道:“我会去查的。”
“不,”呼景盛立即制止他,“不用你们去,我另外派人去,你们去不妥当,最近几天,你们不要出门,在院子里守着。”
真刚点头,继续低头扫地。呼景盛则是返回后院,走进堂屋前,下意识看了一眼房门紧闭的独孤思成的屋子。他心里有些遗憾,也很伤感,挚友的三个孩子死了两个,现在还剩下一个,那么他们的后代又会怎么想?会将年良当做仇人吗?如果是那样,他们将来与年晗肯定也是不共戴天,仇恨一代又一代的延续下去,冤冤相报何时了。
呼景盛抬头看着天空。师父,你在哪儿呢?我是不是高估了自己呢?如果是你,你又会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