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怀雨死在妹妹出事的头两天晚上,也就是1号的晚上,死因是谋杀。
党向国拿出现场照片递给詹天涯:“你看看现场的照片。”
虽然说是现场照片,但现场已经被破坏了,只能看到一口抬起来的棺材,棺材底部还有一大滩鲜血,旁边摆着的是一具男尸,男尸头部被砸得稀烂,可以说是惨不忍睹。
詹天涯看完后又将照片递给年良和夏侯,随后问:“从照片看,殷怀雨应该是被棺材砸死的。”
党向国道:“1号晚上大概是十点多,殷怀雨和殷怀梦已经休息了。你们去过棺材铺,也知道只有里外两间,外面是铺子,里面那间是仓库和寝室,中间挂着帘子隔开,兄妹俩各住一半,哥哥殷怀雨住外面,妹妹殷怀梦住在里面。”
十点多的时候,殷怀雨听到外面有动静,便开门去看,然后听到打斗声,殷怀梦听着动静不对,立即抓了一根棍子出去,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一声闷响,然后便是离开的急促脚步,她出去一看,发现哥哥殷怀雨脑袋被砸在棺材下面,马上去施救。可是,殷怀雨根本抬不动巨大的棺材,只能敲邻居的门。然后叫了四个人过来,才将棺材抬起来,但是殷怀雨已经死了,只能报警。
执法人员赶到后,现场实际上因为施救的原因被破坏了,东西乱七八糟,勘查后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线索。只不过执法人员判断,当晚进入棺材铺谋杀的凶手至少有两人,而且是成年男性,且孔武有力,否则是无法搬起棺材来砸死殷怀雨的。
詹天涯摇头:“凶手为什么要用这么复杂的办法?如果要杀人,两个人杀死一个人,根本不需要抬棺材来砸人,直街掐死就行了,或者说用其他东西砸死。”
年良抬眼看着党向国:“凶手的行为很奇怪,那么晚去棺材铺,动机无非是三种。第一种就是盗窃,盗窃肯定是为了钱财粮票这些,但这些东西不会放在棺材铺外面,肯定是在里屋摆放,听到动静,说明凶手在翻找东西,那么这一点可以排除。既然是在翻找东西,那么就有第二种可能,凶手是来找什么东西的,既然是来找东西,被殷怀雨发现了,又有两个人或者以上,完全可以威逼殷怀雨拿出他们想要的东西,然后逃离,没有必要杀人,就算要杀人灭口,也不至于抬起棺材来砸这么费劲。所以,第三种可能就是凶手就是为了杀人,这一点也说不通,杀人肯定不会只杀殷怀雨一个,放过殷怀梦,再者,还是那个矛盾的点,为什么要用棺材杀人?”
年良的分析很在理,其他几人听完都表示赞同。不过詹天涯和党向国都偷偷看了一眼年良,他们都意识到年良并不笨,分析得很细致,好像他的那种愚笨是装出来的,可他为什么要装呢?
夏侯挠着头道:“这到底是咋回事?太离奇了。”
党向国道:“各地涉及到民俗和封建迷信沾边的案子,遇到无法破解的,都会上报,然后转给我们。我恰好在奉天市办另外一件案子,就近就赶来了。赶来的时候,殷怀梦已经办完了丧事,尸体也正准备下葬。我当时很生气,因为现场被破坏,案子还陷入僵局,尸体竟然都准备下葬了,这样到最后会失去重要的线索。但是殷怀梦不依不饶,非得让哥哥下葬,还怂恿了周围邻居,当时现场很乱,为了平息群众的怒火,只能让他们下葬。”
年良想到了什么,问:“殷怀雨下葬的时候用棺材了吧?什么颜色的?”
党向国道:“是原木色,没有上油漆,我记得很清楚。而且棺材铺里的确有一口红色的棺材,只不过那口棺材一直在那里,你们去的时候也看到了。”
年良微微点头,先前想到的推测被打破了。
夏侯又问:“那红色的棺材和殷怀雨又是怎么回事?”
党向国详细说了一次事发的详细经过:“1号殷怀雨遇害;2号殷怀雨下葬;3号晚上红色棺材出现在学校图书馆后面的小树林,当晚周继武和王成洪失踪;4号清晨发现周继武的尸体,王成洪依旧处于失踪状态,你们三人也被列为嫌疑人,当晚你们逃离,找到红色棺材以及在棺材内的殷怀梦,然后殷怀梦被送往医院抢救,红色棺材被暂时锁在学校第二仓库中,因为第一仓库是发现周继武的地方;5号凌晨殷怀梦死亡,死因是慢性中毒导致呼吸衰竭,同时红色棺材在第二仓库中失踪。”
殷怀梦也死了,同时红色棺材也失踪了?詹天涯呆住了,双眼发直。
夏侯则是很在意殷怀梦的死,因为那是他见过的最美丽的女孩儿,毫不夸张的说,自从那晚见到殷怀梦开始,他几乎每天都梦到殷怀梦。
年良则问:“红色棺材失踪了?我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党向国解释道:“就是字面意思,整个失踪了,消失了。”说完后,党向国看着三人,“我再问你们一遍,你们相信鬼神说吗?”
詹天涯和夏侯坚定地摇头,表示不相信。年良则道:“我也不相信,但是,我认为,这个世界上的确存在用现阶段科学解释不了的事情。”
党向国点头:“现阶段这个词用的好,我希望你们在调查的过程中,不要违背初心,不要遇到困难就直接归纳为鬼神,可以从异文化民俗学方面去找参考,但不要深陷其中。”
詹天涯忽然起身往外走,夏侯赶紧问:“你干嘛去呀?”
党向国也很纳闷,但詹天涯却什么都没说,径直便离开了。
年良对两人说:“他就是这样,他在思考问题,他思考的时候,希望周围一切都是静止的,否则他会很难受。”
党向国道:“既然你们已经开始调查了,而且张文杰也大概知道了,所以,我已经跟学校保卫处说了,你们三个可以自由进出与案件相关的所有地点。”
年良问:“党老师,你觉得这两个案子是一件事吗?”
夏侯道:“不算是吧,唯一的关联就是我们三个人,如果那晚我们不去那里茬架,就发现不了红色棺材,两件事也就压根儿没有联系。”
年良却是一一道:“夏侯,你想过没有,如果那晚我们不去那里,不打架,周继武和王成洪也不会去,那么他们还会出事吗?”
夏侯闻言皱眉:“你的意思是,责任在我?”
年良依旧语气轻柔:“你别误会,我只是在阐述整件事的逻辑,而不是在追究人的责任。”
夏侯太容易受到刺激了,这和他的性格有关系,同时党向国也发现,夏侯实际上心里非常的自卑。正是因为这种自卑,才让他平日内看似像个孩子王,呼来喝去,身边围绕着一大群人,他只是用这种方式来掩饰内心的脆弱。
夏侯没有压制着怒火,他也知道自己的问题所在,只是有些时候控制不住。
党向国此时插嘴道:“夏侯,每当这个时候,你就想想,詹天涯也好,年良也罢,都是你的朋友,不会故意针对你,反而会保护你,会保护你的人,怎么会伤害你?”
夏侯没说话,但是紧绷的身体缓和了不少。
年良继续道:“红色棺材是原木雕刻出来的,这一点你们也知道吧?否则,你们在测试我们的时候,不会编造那个故事。”
党向国道:“红色棺材应该有两口,一口还在棺材铺里,就是砸死殷怀雨的那一口,第二口就是你们发现的,那一口棺材被锁进第二仓库后就消失了。”
年良起身道:“我想去第二仓库看看。”
党向国也起身:“我带你们去。”
三人离开的时候,夏侯还在四下寻找詹天涯。年良让他不要再找了,也不用着急,詹天涯自己会出现的。
此时的詹天涯正躲在图书馆的一个角落中,坐在巨大的书架后面,闭上眼开始回忆自己的经历,试图将自己代入凶手的角度。虽然他很害怕这么做,但眼下为了查明真相,他不得不这样。同时,他又在不断提醒自己,如果在这个代入的过程中,自己过于兴奋就得立即停止,他不能翻出自己内心最黑暗的那一面来,否则,他的调查就会变成与真凶之间的一场比试。
查案并不是比高下,而是要探寻真相,还死者一个公道,维持社会的良好秩序。
工业大学一共有两间大型仓库,一间就是周继武呈尸的地方,那里平日都是堆放杂物用的,也是最常用的一间仓库。至于第二间仓库,是个大型地下室,这间仓库是二战期间,东北被占领时修建的,也算是防空设施。但因为倭寇战败时,大量的倭寇在这里自杀,导致这里传闻不断,学校也直接封闭了第二仓库,不允许任何人进入,也没有找到一个妥当的处置方法。
当时之所以将红色棺材抬到这里来,就是因为这里没人来,而且,学校其他地方也无法存放一口红色棺材。党向国所在的部门,在当地也没有办公场所,加上那算是重要的物证,更不敢直接放在当地的执法部门,并不是不信任他们,而是担心这种物证出现,会让当地执法部门不理解,甚至产生谣言。
第二仓库位于图书馆南侧,上方是一座类似平房的建筑,全都是钢筋混凝土制成,非常坚固。
党向国三人走到建筑前的时候,看守的保卫掏钥匙将门打开,大门是朝着单侧拉开的,下方有滑道。进去后就是向下的楼梯,楼梯有4米宽,看得出外面的那座所谓的建筑,实际上只是一个掩饰。
党向国拿手电照着上方:“外面的那一层很坚固,以前就估测过,即便是轰炸机的航弹直接砸下来,也未必能彻底摧毁。”
夏侯抬眼看着:“这类的建筑,在东北应该不少,都是以前倭寇占领时期修建的,而且是里外两层,外层是梯形的,里面那一层是圆形的,这样修建的目的可以更坚固。”
党向国很诧异:“你还懂这个?”
夏侯摸着墙壁道:“这是我的兴趣,我喜欢研究建筑,古代的也好,近现代的也罢,我都很喜欢,我自己也说不出为什么。”
党向国继续往下走,夏侯则说着他对这座准确来说叫防空掩体工事的讲解和分析,虽然他是第一次来,却说的八九不离十。党向国知道,这小子是真的懂建筑,特别是军事掩体方面,而且有独特的见解,这应该就是他的天赋。
楼梯的下方就是一个巨大的地下室,面积等同于两个首尾相接的篮球场。因为如果过于宽广,会让顶部承受更大的压强导致坍塌。
三人站在地下室口,看着前方的那一根根水泥柱,还有周围那些垃圾,而且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说不出来的臭味。
夏侯直接上前,扬头看着第一根水泥柱:“支撑柱与地面、天花板都用钢筋连接,工字形态的钢筋布网,就算是被炸穿,也不至于彻底崩塌。”
夏侯说的话连党向国都听不懂,党向国只得看向年良,而年良则是问:“棺材放在什么位置的?”
党向国指着地上:“就在这里,楼梯口。”
年良看着地下,又看向周围,周围全都是各种各样的垃圾,有些垃圾已经堆成小山,看样子,这里似乎从解放前就没有清理过。但是这也不合理,前些年深挖洞广积粮的时期,为了应对东欧某国的威胁,这里应该被清理出来备用才对。
党向国也很疑惑这件事,询问校方才得知,这个地下室因为垃圾太多,清理困难,加上人在里面待久了还会头晕,最重要的是这里还有一些体型巨大的老鼠伤人,同时也传言里面闹鬼。即便是当时校长带头下来清理,但是半小时后大家都出现了头晕恶心呕吐的反应,不得已只能撤出去,最终作罢。
年良又问:“出入口应该只有一个吧?”
党向国道:“对,只有一个。”
夏侯却是转身道:“按理说不止一个,应该有一个备用出口,而且还有通风口,通风口的大小肯定会设计成可以让一个人钻进去的大小。”
党向国立即问:“你能肯定吗?”
夏侯坚定道:“我完全可以肯定,因为这类防空掩体工事,标准必须达到地下八米,我下来的时候大概算过,从地面到最下面,应该是十五米。这种深度,如果没有通风口,会憋死人的。还有,另外一个出入口也是紧急备用的,不会太大,但绝对有,一般会设计到尽头的位置,我们过去看看吧。”
“等等,先别急,”党向国叫住夏侯,“先回去拿上防毒面具,这下面待久了会中毒的,也不知道到底有什么东西,总之对身体有害。”
三人重新返回地面,拿到防毒面具后,又拿了工兵铲和鹤嘴镐。万一下面发现什么需要清理的垃圾堆,这些东西能派上用处。当然,最担心的还是传言中那些巨大的老鼠。
夏侯嬉皮笑脸地问党向国:“党老师,不拿真家伙下去?”
党向国知道夏侯的意思:“你会使?”
夏侯得意道:“我14岁就会使了,我不吹牛的说,14岁第一次打靶,5发子弹,第一发脱靶,第二发九环,然后全十环。”
党向国从上至下打量着夏侯:“吹牛吧?”
夏侯立即道:“不信你找个真家伙,我打给你看。”
党向国把鹤嘴镐塞在夏侯手里:“拿好了。”
年良见状在旁边笑,夏侯则严肃地说:“我没吹牛,我枪法好着呢,连我爸都服,说他从军以来,头一回看到首次摸枪就能打出这种成绩的,说我是天生的神枪手。”
党向国闻言回头看着夏侯,因为“天生神枪手”这头衔他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