驻地办公室内,张文杰已经苏醒,被束缚在床上的他努力抬头去看坐在不远处打盹的张世恩,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然后开始哼起一首歌,哼着哼着开始吹起了口哨,口哨声吵醒了打盹中的张世恩。张世恩见张文杰醒了,立即上前,刚要靠近,却被旁边的警卫制止。
因为党向国临行前,在办公室里外都布置了警卫,而且是一个警卫排,可以说是里外全方位无死角的监视张文杰。虽然允许张世恩留下,但特别交代,除了医生之外,不允许任何人靠近张文杰,就连张文杰要上厕所,都必须用便盆就地解决。
张文杰看着张世恩脸上露出奇怪的笑容,随后开始低声哼唱起那首歌来。
张世恩问:“文杰,你没事吧?”
张文杰微微摇头,继续哼唱着,脸上依旧挂着那诡异的笑容。
张世恩终于听清楚了那首歌,那是东欧某国的歌曲,名叫《告别》,传到国内来被翻译成《再见》,歌手叫列夫列申科。这是他妻子黄秀云以前很喜欢的一首歌。
听清楚那首歌的张世恩脸上出现了莫名的恐惧,那是与妻子黄秀云多年生活汇聚起来的感觉。他仿佛又看到妻子坐在书桌前听着这首歌,然后镇定起身,朝着他走来,甩给他一记响亮的耳光,然后将他逼到角落,拿笤帚打着他就像在对待一条可怜的狗。
“别唱了!”张世恩上前抓住张文杰,警卫立即上前拽开他。
张世恩情绪失控,积压的恐惧感又在顷刻间变成了愤怒,他抬脚去踢张文杰,试图让他闭嘴,但张文杰却唱得越来越大声。那歌声似乎有一种魔力,让张世恩头晕脑胀,最终逃出办公室,来到空旷的地方大口呼吸着。
张世恩在稍微缓过来之后,又转身看着办公室,那一刻,他产生了幻觉,看到了妻子黄秀云带着坏笑站在窗口看着他,还抬起了自己的右手,仿佛又要抽他耳光。
张世恩吓得浑身颤抖,耸肩抱住双臂,自言自语道:“厉鬼,是厉鬼,黄秀云变成了厉鬼。”
◆
党向国、詹天涯、年良和夏侯赶到学校小树林的时候,天色已亮,已经不需要手电筒,只要抬头就可以看到上方的冉建国。
确定冉建国就在此处后,也知道这是其中一个生门,所以,党向国让三人就地画图计算,利用现在的经纬度数据去找下一个人,而他则想办法将冉建国解救下来。
党向国上树后,蹲在树枝上,固定好身体,凑近去看被绑在那里的冉建国。冉建国身上的绳索看起来捆绑的方法和之前捆绑棺材的方法一样,都是用了八方地缚法。不过身上贴着的那张纸条却让党向国不敢轻举妄动,所以,他只是仔细观察。
一旁辅助的工作人员道:“党老师,这会不会是一个幌子?”
党向国思索了下摇了摇头,因为殷怀雨现在需要的是时间,所以,他不会只是吓唬人,肯定用了其他的手段防止他们在短时间内解救冉建国。
党向国向下看了一眼,看到詹天涯、年良和夏侯让人找了块木板垫在地上画图计算。党向国稍微上前,阳光从树叶缝隙中照射下来的那一刻,他似乎看到了捆绑在冉建国身上的绳索中似乎有什么,他慢慢移动身体去看,终于发现是钢丝,而且是细钢丝。
发现细钢丝后,党向国倒吸一口冷气,又顺着周围看了下,发现钢丝至少有八条,和绳索的数量一样。如果先前工作人员不管不顾直接松绑麻绳,那么冉建国就会因为失去绳索的重量支撑,直接被八根钢丝勒住,最后被自身的重量分解。
党向国立即吩咐工作人员:“去找两把钢丝钳来,快点!”
等钢丝钳到位,党向国先是寻找到对应交错的一根钢丝,让对面的工作人员看准,自己也用钢丝钳对准这边的钢丝,然后同时剪断,如果不这样做,重量就会失衡,一旦失衡,剩下的钢丝就会直接割进冉建国的皮肤中,就算不死也是重伤。
剪断第一根之后,党向国指示对面的工作人员接着剪断剩下的钢丝,全部就绪后。工作人员长吁一口气,用手背擦去额头的汗水:“现在可以了吧?”
党向国咽了口唾沫:“可以了,准备解绳索,方法和刚才一样,按照我的指示来。”
党向国和工作人员刚剪断第一根麻绳,冉建国就醒了,同时还发出了奇怪的声音,面部瞬间变色。党向国立即意识到了什么,伸手用钢丝钳在冉建国头部周围晃动着,果不其然,那里还有一根钢丝,他立即剪断,冉建国脑袋这才低垂下去,开始顺畅呼吸。
第一道陷阱就是缠绕在其中的钢丝,如果不剪断,冉建国就会被钢丝分解。第二道陷阱就是麻绳,如果不按照顺序剪断,冉建国失去平衡,直接砸向旁边的树干,身体自重加上摇晃的力度,很容易被摔死。第三道陷阱就是脖子上的那一圈钢丝,如果不是发现得早,再继续剪断绳索,冉建国很快就会身首异处。
冉建国被解救下来后,下面等待的军医立即上前检查,党向国早就事先做了安排,让军医赶来,救下一个人,就地抢救再送医院。
党向国除去外套,上前问詹天涯:“怎么样?”
詹天涯头也不抬:“马上,再给我们两分钟。”
就在此时,军医突然道:“他不行了!”
党向国立即上前,詹天涯也奔了过去,只见冉建国浑身抽搐,双眼充满血丝,脖子上的血管清晰可见,紧接着就断了气。
党向国立即问军医:“怎么回事!?他下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我确定他没有受伤,脖子也没有被割到。”
军医摇头道:“应该是事先被服下了毒药,现在毒发了。”
“毒药?”党向国疑惑,“慢性毒药?”
军医摇头:“看中毒反应不是慢性,应该是立即致死的,凶手应该是用了某种东西包裹了毒药,逼他吞下去,这段时间,毒药外层包裹物被胃酸溶解后,毒药就会在胃部产生反应,将人杀死。”
党向国气得简直都要杀人了,他努力压制住怒火,问年良:“怎么样?算出来了吗?”
年良抬头道:“算出来了,在学校的主楼。”
党向国立即对周围的人说:“马上通知学校,疏散主楼里的所有人,让那里面的人全部撤出来,把能调动的人全部调动起来开始搜索主楼!快快快!”
特一师的人和学校保卫立即朝着主楼赶去,在广播通知主楼的人疏散的同时,他们也进入主楼内,开始从一楼搜索。党向国就地将人分组,每组人负责一层楼,同时每一组都搭配上了从驻地部队借来的步话机,便于通讯。
年良却认为,要不在楼顶要不在地下室,而且这里是死门仪式所在地,他判断,已经这个时候了,包淑琴大概率已经死了,而且他们也无法在这里抓到殷怀雨,因为殷怀雨必定在最后一个地点。
党向国没有让他们参加搜索,而是让他们在楼下等待,一旦确定了这里是死门仪式,也确定包淑琴在,那么年良他们便就地开始计算。不过,年良基本上确认无误,已经就这个地点的经纬度数据开始接着换算。
与年良所推测的一样,党向国在楼顶发现了包淑琴的尸体,以及对应的死门仪式图案。包淑琴如最早死的周继武一样,也是被毒杀的。
党向国让工作人员立即勘查现场,自己则下楼去找年良等人,等着他算出最后一个地点,因为有了之前充足的数据,所以,这次年良很快就算出来了,但得出地点后,年良无比诧异。
党向国问:“最后一个地点在哪儿?”
年良看着党向国道:“就是,就是我们发现王成洪的地下室。”
“糟了!”詹天涯拔腿就朝着地下室的方向奔去,党向国也立即用步话机召集所有人赶往地下室,分成两批,一批直接前往旧浴室堵住,另外一批则前往地下室。
虽然那是案发现场之一,不过因为被清理过的原因,所以,地下室和旧浴室都没有像早先那样布置大批人员看守,只是让学校的保卫守着。学校保卫的专业能力自然不如特一师的人,所以,身怀绝技的殷怀雨要带着殷杰进去,并不是什么难事。
年良此时最在意的是,如果生死门仪式都一样,那么,在地下室仪式最后的位置,会不会也出现那种黑色的液体?会不会最终也会出现一个黑色巨人?去年做悬赏任务时发生的惨剧会不会在这里重新上演?
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又涌上来,同时,脑海里那个声音又开始不断哀求年良放自己出去,只要出去,就算那个黑色巨人出现,年良也完全可以对付。
“难道,你想让悲剧重新上演吗?”那声音道。
“你两位师父怎么死的你忘记了?”
“这次如果再上演悲剧,那么死的也许不是两个人,而是二十个,也许两百个呢?”
“年良,放我出去吧。”
奔跑中的年良突然间停下来,作势就要朝着旁边的大树撞去。其他人因为着急,完全没注意到他的怪异行为。就在年良即将撞到树干的那一刻,他停下了,然后恶狠狠地自言自语道:“你如果再说半个字,我就自杀!”
这威胁似乎对那声音有用,它再也没有出声,而年良则继续朝着地下室的入口跑去。
之前清理獠牙耗子巢穴的同时,特一师也将地下室彻底清理干净,所有的垃圾都被清走,除了獠牙耗子巢穴里的那些骸骨之外,其他的骸骨都带回去化验了,人体骸骨好生安葬,动物骸骨则采取统一消杀焚化,避免病毒细菌。只是,当时在烧毁了獠牙耗子的巢穴后,人员都全数撤离出去,并未发现巢穴后方的洞壁实际上是一堵避火墙。
避火墙是古代建筑中一种特殊的修建方式,目的就是为了避免火势持续蔓延,一旦烧到避火墙的位置就会停下来。但这堵避火墙因为年代久远的缘故,就算依旧可以防火,却无法防止重力的撞击,所以,避火墙上已经被凿出了一个可以供一人进出的窟窿。
党向国、詹天涯、年良和夏侯站在窟窿前,不敢轻易进去。可以肯定的是,殷怀雨和殷杰应该就在里面。
也就在这个时候,詹天涯忽然说:“殷怀雨和殷杰都姓殷,他们两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关系?”
詹天涯这句话,让党向国想起了一件事:“殷杰是豫州人,殷怀雨虽然户籍上写的是冀州人,但是邻居说他有豫州口音,看样子,殷杰也许就是殷怀雨的父亲,从年龄上来算,应该差不多。”
也就是说,他们要的真相就藏在这堵避火墙的后面,只要进去,找到殷怀雨,一切都将真相大白。
党向国对左右的工作人员说:“准备突击!”
两侧的工作人员早就已经是全副武装,而且都拿着前些年才新仿制的微声冲锋枪。在扔出一颗烟雾弹掩护后,戴着防毒面罩的特一师战士从窟窿中钻进去,立即在其中搜索着。很快,一名战士返回通报道:“党老师,里面是一个通道,通道很深,至少有二十米。”
党向国和其他人戴上防毒面罩后也立即进入,等进去后发现果然是个通道,通道上下左右都贴着青砖。所有青砖之间都没有缝隙,贴得非常紧密,这说明应该没有机关。
即便如此,年良还是不放心,他道:“所有人不要动,我先查看下。”
年良缓步上前,左右四下查看,然后摸出一个实心小球朝着前方滚去,看着滚动的小球没有触发任何机关后,他才慢慢上前,一直走到通道尽头,来到那扇被打开的石门前,这才转身:“可以过来了。”
夏侯边走边四下观望:“这是什么地方?”
党向国猜测道:“看样子像是甬道。”
詹天涯不解:“甬道?”
党向国道:“就是古墓甬道。”
年良在前方道:“这里不是古墓,绝对不是,应该是一个地下遗迹,从青砖来看,应该是明末清初修建的,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来到石门前,党向国准备命令士兵继续突击搜索前进的时候,就听到门内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不用费劲了!进来吧!我在等着你们呢!”
众人一惊,党向国示意后,士兵鱼贯而入,党向国也领着詹天涯、年良和夏侯走进石门,石门内是一个宽敞的山洞,山洞后方紧挨洞壁的位置有一座石台,石台上有一座小型建筑,看起来像是土地庙,只是建筑风格很怪异,带着中原地区的风格,但表层却挂着不少人体骸骨。
诡异建筑前站着一个举着火把的男子,男子就穿了一件背心,浑身的肌肉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那么可怕。党向国注意到了男子右手还提着一把开山刀,两侧的石柱上各绑了一条绳子,顺着绳子看去,绳子直接连接着顶端两侧的两个转轮,转轮周围横七竖八交错着木板。
男子肯定就是殷怀雨,那么殷杰在什么地方?虽然所有士兵的武器都对准了殷怀雨,但党向国不敢下令开枪。
年良看着上方:“他如果砍断绳索,上方的转轮就会拉动搅碎木板,木板一旦碎开,顶端就会塌陷,那是原本这里就存在的机关,一开始张文杰和殷怀雨的最终目的就是这个地方。”
因为地下室很杂乱,加上最大的威胁就是獠牙耗子,所以,张文杰和殷怀雨就决定让詹天涯他们来帮助自己清理出一条道路来。从放置红色棺材那一刻开始,张文杰就算到了,那棺材只能被放在地下室,到时候再将棺材弄“消失”,詹天涯等人势必会来搜查下面,到时候不仅可以找到失踪的王成洪,也能发现那些獠牙耗子并且清理。
最重要的是,张文杰依旧嘲讽似的留下了明显的线索,那就是仪式的其中一个位置就在地下室,就如图书馆后面的小树林一样,只是,詹天涯等人调查此事时完全被张文杰牵着鼻子走,所以,根本没有发现。
换句话说,一开始,张文杰就把他利用时间和空间的手法毫不掩饰的展现了出来,同时又用其他的事情加以掩饰。
党向国上前一步道:“殷怀雨,你被捕了,把殷杰交出来。”
殷怀雨面无表情道:“我只需要挥下手,我们都得死在这,殷杰也会死。”
年良立即道:“仪式没那么快完成,你估计图案都没有画完,所以,你没那么快让殷杰死,殷怀雨,你们已经失败了,别挣扎了。”
殷怀雨冷冷道:“张文杰果然是个天才,每一步都被他算准了,真的,是每一步,包括最后我如何抢在你们之前完成仪式,也被他算准了。既然仪式完成了,我们来交换吧?你们把张文杰带来,我就把殷杰还给你们,否则的话,我们一起死!”
党向国皱眉,他自然不会答应这个要求,可是,如果不答应,殷杰会怎么做?殷杰万一真的来个玉石俱焚,这里的人都得牺牲。
詹天涯却道:“你至少让我们知道殷杰还活着吧?如果看不到活着的殷杰,我们是不会答应的。”
殷怀雨冷笑了下,然后从那座诡异的建筑后面将殷杰给拖拽了出来,然后用刀架在殷杰的脖子上。殷杰果然还活着,而且应该是被下了药,看样子很虚弱。
夏侯此时低声道:“这个距离,用手枪都可以解决掉殷怀雨,但需要两个人,一个人打胸膛,一个人打脑袋,这才可以避免殷怀雨去触碰机关。”
夏侯刚说完,殷怀雨就道:“别费劲了,我知道你们想干什么,我脚下这一圈都倒了火油,我如果被打中,火把落地,点燃火油,不仅我和殷杰会被烧死,绳索也会被烧断,你们也得陪葬!快点!马上去把张文杰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