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多米诺骨牌一样,李朝年的白线轮廓落地,整个虚形之空中的其他人白线轮廓也松散下来,落在他们原本所站的位置。
不对!肯定都是幻象而已!年仲墨立即闭上眼让自己放松下来,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就在他准备发动异术的时候,却诧异的发现,自己无法点燃已经抽出的符纸。他换了好几种方式后终于确定,在这个范围内是无法发动任何异术的,也就是说,传说中的脱壳是真的,只要进入虚形之空,不管你是死是活,都会剥离你原本拥有的一切。
年仲墨原本就是以异术为主要攻击和防御手段,如今失去了使用异术的能力,他如同是一个废人。虽然他不想放弃,但依旧无法抵御从四面袭来的那种恐惧。
突然间,年仲墨感觉到周围环境变了,无尽的黑暗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座荒无人烟的村庄,他清楚记得这座村庄,那是藏在晋西山里的一座荒村。他被韩旭带走之后第一次历练的场所。
年仲墨站在荒村的村口小河前,听着阵阵阴风带来的各种声音,虽然仔细分别可以知道那是风刮过树梢,窗户拍打窗框的声音,可当这些个声音组合在一起,在一个孩童听来就如同是鬼哭狼嚎一般。
年仲墨下意识抓紧了身旁韩旭的衣服,那瞬间,年仲墨又回到了小时候,但此时此刻的他浑然不知身旁的人不是韩旭,而是李朝年。因为他整个人又回到了几十年前的那个夜晚。
李朝年的声音在他听来也与韩旭一模一样:“我在你书包里放了干粮、饮水、火柴和蜡烛,你需要在这里独自生活三天,三天后我会来接你,我希望到时候看到的是你的尸体。”
李朝年说完朝着年仲墨咧嘴一笑,可在年仲墨眼中,他看到的是韩旭那诡异的笑容,那根本就不是笑,完全可以单纯的形容为期待。韩旭竟然说,他希望三天后看到年仲墨的尸体。
年仲墨刚要什么的时候,李朝年消失了,就如几十年前的韩旭一样,将他抛弃在村口,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年幼的年仲墨开始放声大哭,在他的印象中,只要大哭就会立即有人奔到跟前来安慰,可这里不是年家,没有保姆,没有人照顾,他的哭声很快就被鬼哭狼嚎淹没。
最终,年仲墨停止哭泣,小心翼翼看着四周,虽然月光明亮,可月光是冰冷刺骨的,无法像太阳一样给他带来任何温暖。年仲墨开始朝着村庄中前进,由走变成跑,然后开始疾跑,最终跑进一座屋子,屋子内除了一个柜子之外什么都没有,年仲墨第一反应就是躲进柜子中,可就在他伸手去拉柜门的时候却发现无法拉动,同时也清楚感觉到有人躲在柜子中死死拽着门。
年仲墨吓得后退了两步,紧接着就看到有什么东西沿着柜子缝隙流了出来,他凑近去看,发现竟然是鲜血。流出的鲜血在顷刻之间染红了整个柜子,就在年仲墨吓得愣在原地的时候,就听到柜子内传来一个孩子的声音:“救救我!救救我!”
年仲墨吓得浑身一抖,面对那被鲜血涂满的柜子,他做不了什么,能坚持站在那里已经算是很坚强了。可是,那呼救的声音越来越大,叫声越来越惨烈,年仲墨终于鼓足勇气上前去开柜子门,只不过柜子内的那个孩子依旧拽着门,一边呼救却一边不愿意将门打开。
“喂,你松手呀!”年仲墨蹲下来,从柜子缝隙中往里看去,他看到了一只眼睛,一只含着眼泪的眼睛,然后惊恐的一幕出现了,那只眼睛的眼球变成了一张嘴,那张嘴一开一合的呼救着。而年仲墨自己却被那双眼睛被吸住了,紧接着他整个人似乎被吸进了柜子之中,随后,他发现自己已经身处布满灰尘和臭味的柜子里面,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年仲墨完全没有意识到那是怎么回事,只得拼命的哭泣和呼救,但是门外却有一个人始终死死的压住柜子门,不允许他推开。年仲墨毕竟是孩子,因为大哭和奔跑的原因,他疲惫了,在无法抵抗疲劳后很快睡着。当他醒来,外面依旧漆黑,柜子门依旧无法打开,就这样他在这段噩梦之中不断循环。
而在现实中,位于虚形之空内的李朝年淡然的看着坐在一旁做着拍打动作的年仲墨,喃喃道:“原来这就是你最恐怖的回忆,完全出乎我意料之外。”
是的,那就是年仲墨一生的噩梦。韩旭将他带到那座村庄中,让他在黑暗中独自生活了三天,这三天给年仲墨内心留下了挥之不去的阴影,虽然后来他强制将这些阴影藏在了脑海中,可在这个古怪的空间内,因为李朝年的刻意为之,又被重新唤醒。
李朝年就站在那里冷漠的看着,看着年仲墨晕厥又醒来,再晕厥又再醒来,如此反复多次,年仲墨基本上只剩下了一副躯壳。
李朝年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十一减一等于十,废掉一个。”说罢,李朝年蹲在年仲墨跟前,看着他那满脸呆滞的表情,“我曾经以为你是最难对付的那个,结果却是最轻松那个,有点小小的失望呢。”
李朝年扛起年仲墨原路返回,走出虚形之空。当两人出现在黑洞外的时候,年绶立即与阿茕、商重本上前查看是怎么回事。
后方的吴天禄看着墨灵均监视器上的无人机传回的画面,微皱眉头:“这是怎么了?”
吴天禄的话引得其他人上前来看,但看完后没有人发表任何意见,只是互相对视一眼,张倩站在一侧悄悄观察着所有人。
李朝年将已经双眼无神的年仲墨交给年绶:“他进去后没多久就好像见鬼了一样,在那又哭又叫,说着自己害怕,然后就变成这幅样子了,我担心他出事,只能将他带出来了。”
年绶则是问:“李前辈,队伍里只有你会医术,麻烦你了。”
李朝年微微点头,先是检测了年仲墨的心跳,又观察了一阵后道:“应该只是受到了惊吓,需要时间休养。”
年绶问:“休养?”
休养并非休息,休养并非一两个小时。
李朝年道:“即便我们可以带着他继续前进,但我害怕他进去后还会遭受刺激。”
年绶立即问:“虚形之空里到底是什么样的?”
李朝年解释道:“我不知道年仲墨看到了什么,但就我而言,你会在那里面看到最恐怖的东西,也就是你以前最恐惧的经历,我能撑过来,完全是因为我早已释然。”
年绶看着李朝年,不明白李朝年所说的释然是什么意思。
李朝年笑道:“一个人经历痛苦磨难依旧屹立不倒不是坚强,他在余生敢于去面对那段经历才算是坚强。”
阿茕好奇的问:“李前辈,冒昧问一句,你最恐惧的是什么?”
李朝年淡然道:“我深爱的妻子抛下我离开了。”
这句话直接击中了年绶的内心,对他而言,他过去最无法接受的几件事中,就有夕环在他最失落的时候抛弃了他。所以,如果他进入虚形之空,能够顺利走过去吗?
阿茕和商重也面带担忧的看着年绶,他们也很清楚,如果年绶进入后会看到什么。
年绶又问:“虚形之空无法关闭吗?”
李朝年摇头:“应该是一股独特的力量,我们无法关闭,只能通过考验走过去,也就是说,如果心里依旧放不下过去,那就会被困在其中。”
年绶闻言只得将年仲墨带回其他人跟前,并且将情况说明,让所有人都做好准备,而且,在虚形之空内通话器无法使用。
刑术听完后提议:“看样子就像是心理考验,如果不是直接伤及性命,不如我们一起进去,互相也有个扶持?”
刑术的话得到了唐舍、阿茕、商重、张倩几人的赞同,而墨灵均、吴天禄和尉迟然默不作声,李朝年也不表态。
年绶看向他们四人:“你们怎么看?”
李朝年摇头:“我没有任何意见,因为只要进入那地方,全靠自己的造化,毕竟传说中也是那样的。”
墨灵均立即道:“我听年绶的,他怎么说,我怎么做。”
吴天禄却是慢悠悠的开始质问:“我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只知道当时是两个人进去,一个人扛着另外一个人出来的。”
尉迟然也含沙射影道:“是呀,谁知道是不是有人做了什么手脚。”
两人很明显是在怀疑李朝年对年仲墨下手了,可就年绶而言,他知道年仲墨的身手和异术,他并不认为年仲墨会被李朝年算计。当然了,他有这些判断都取决于他对真正李朝年的了解,也并不知道眼前站着的李朝年是个冒牌货。
面对他人的质疑,李朝年也不辩解,因为吴天禄和尉迟然的话,也提醒了其他人,其他人都纷纷看向李朝年。
李朝年只是笑了笑,站在一旁完全不说话。
唐舍此时道:“李前辈是否说的是真的,我们进去试试就可以了,这次我去吧,有没有人和我一起?”
唐舍的目光从每个人的面部一一扫过,但目光却在张倩的脸上略微停留。唐舍虽然并不清楚张倩是什么人,但这些天的接触,让他感觉到张倩与年绶之间存在着某种联系。对唐舍而言,要完成异道给他的任务,就必须先搞清楚年绶到底是什么人,他又大概经历过什么。
没想到,张倩却是走上前来:“我陪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