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淮一回头，和傅子舟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他有点懵，回头看了看挂着“总裁办公室”的门牌，又看了看傅子舟，确定自己的确没走错。
“……傅总，你没在办公室啊？”
要开口前突然想起来傅子舟不许他叫“哥”，话头临了转了个弯，僵硬的变成“傅总”，这才勉强补齐了后半句。
傅子舟沉默了半晌，不知道要怎么接他这句话，只好含糊的“嗯”了一声就算答过了。
他是怕麻烦，但元淮没和他想到一处去。
“哥，”元淮突然伸手抓住他手腕，复杂的目光直勾勾落在傅子舟脸上。“你躲什么。”
他很不想叫傅总，人前可以给傅子舟足够的面子，但在这种只有他们两个的私下场合，元淮更想叫他“哥”。
傅子舟又毫无出息地被这一声“哥”迷了心智，心里“咯噔”了一下，原本要走的脚步也一点儿迈不动了。
“我没躲你，”也不知道是不是元淮没舍得用力，他这回挣开了，“我躲你干什么。”
元淮眯了眯眼，神色平静的一针见血：“那你为什么要挣开我？”
“……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对公司形象不好。”傅子舟掩饰地扯了扯领口，眼神游移的恨不得满世界乱飘，企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元淮被傅子舟这两天毫无征兆的态度转变弄得很是不爽，早就想找他说理了。
傅子舟只是低个头平心静气的瞬间，后背就贴上了冰冷的墙面，他一抬头，果不其然对上了元淮带着情绪的面容。
带着什么情绪……他实在没分辨出来，但大概是有点生气？
“我知道中国传统美德喜欢矜持含蓄，但我不是，我还是喜欢直白一点。”他单手撑墙，微微低头去看大脑当机的傅子舟，在考虑自己到底要不要继续忍下去。
傅子舟又不能理解这到底是什么状况了，但也隐隐约约感觉到气氛好像有点微妙的不对劲——这个姿势不太对吧？
有进步，至少比上次有进步，这次好歹知道这个姿势不对劲了。
这种堪称危机的时刻，他脑子里居然想的是——元淮这小崽子为什么比我高？！
“傅子舟，你到底在躲什么，”元淮敏锐的捕捉到他打探的目光，飞速抓住这个漏洞，“还是觉得看我茫然的团团转很好玩？”
“啊？不、不是……”傅子舟更懵了，“谁给你说的，怎么可能！我那是——”
后半句戛然而止，像是被按了刹车键，元淮仿佛都能听见“吱”的一声。
“那是……什么？”元淮很有耐心的等了很久，等到傅子舟都忍不住捂着眼睛不去看他的时候，元淮才轻声开口。
傅子舟想了想，还是觉得不说比较妥当，“没什么……你干什么？”
元淮伸手轻轻拿下傅子舟的手，湖蓝色的眼睛这回像是要泛滥成海啸一样。
仿佛要就此蔓延到傅子舟的心里。
“哥，你真的不知道我为什么回来吗？”元淮用力克制着才没亲下去，傅子舟的唇色又实在太过诱人，他还是忍不住微微靠近一点。
傅子舟下意识往后躲，但后面是坚硬冰冷的墙壁——他没地方可避了。
“……你们西方的礼仪是不是都很喜欢靠这么近，”这个距离实在有点近，傅子舟莫名其妙有点心跳加速，居然不敢看元淮的眼睛，“我觉得正常情况下应该保持正常的社交距——”
“？”
一个“离”字被元淮捂在嗓子里，宽厚柔软的掌心贴着傅子舟的鼻尖，属于元淮的气息丝丝缕缕地钻了进来，带着熟悉的洗衣液味道。
明明就是他家常用的那个洗衣液，但偏偏傅子舟就是闻出了不一样的感觉。
傅子舟只感觉脸烫极了，连带着元淮的掌心都烫出温温的触感。
温润如玉，傅子舟一片空白的大脑里突然蹦出来这个词。
“我不想听见这句话，我不想要什么社交距离，”元淮低低道，“哥，别让我忍不住，我觉得我克制力还算可以的。”
傅子舟更是一头雾水了，“你这小崽子又在说什么？”
元淮没说话，深深的看了一眼面前的人，轻轻的松开了手，“没什么，傅总可以暂时不用明白。”
“……我说让你叫傅总不是让你在这种时候……算了，”傅子舟发现他又打自己的脸，无奈的叹了口气，“我管不住，你爱叫什么叫什么吧。”
这话好像有点耳熟。
“那个女孩子是谁？”元淮严丝合缝地接上他的话头，虽然话题根本不搭边，但语气听起来却丝毫没有违和感。
傅子舟愣了：“谁？”
话题转的太快，反射弧太长的傅总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今天早上那个女孩子，在前台大厅找你的那个，”元淮终于肯退开一点，给出了他想要的“社交距离”，“你们好像认识。”
元淮退开的一瞬间，不知道哪里的缝隙透来的冷风拂到脸上，吹的傅子舟脸颊更烫了。
“她啊，她叫钟闲，是我小时候认识的朋友，”傅子舟有点尴尬，“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就是好朋友，关系好的朋友。”
“昨晚打电话的是她吗，”他低头转了转手腕，“我记得你说她是司余成的粉丝。”
傅子舟感觉昨晚那个别扭劲又回来了，“啊对，是，昨晚就是她。”
又来了又来了，这小崽子道行真的比以前高了。
“行了行了，有什么事下班回家再说，”傅子舟强制性退出此群聊，“我要工作了……我说我要工作了！松手！”
元淮又勾上了他小指。
傅子舟彻底无奈了：“祖宗，算我求你了，舟行文化的总裁不是闲职……别黏着我撒娇，松开。”
路过的宋青：“……”
听到了自家老板不该听到的事，请问会被灭口吗？
傅子舟：“……宋青？”
“啊喂？是吗？哎哎哎是，您说……”宋青镇定的摸出手机，转身接了一通宇宙之外的电话。
傅子舟现在顾不上管宋青是不是看到什么又出去乱造谣，现在面前这个“幺蛾子”才是最棘手的。
“被人看见了吧？你不要面子我还要呢，两个大男人黏在一起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
傅子舟这回如愿挣开，但指尖失去温度的同时又觉得有那么点失落。
傅总觉得自己大概是有病。
“台本看了吗？工作对接了吗？通告都看了没，你档期紧知不知道？”傅子舟莫名有点烦躁，“我就是有病才惦记这些……”
后半句话像蚊子哼哼一样，元淮没听见，但傅子舟的语气大概是有点不耐烦，他还是多看了两眼。
“赶紧回去，别看我，我脸上没通告，”傅总暴躁了，“有事回家说。”
结束语表示聊天人要结束这个话题了，傅子舟只是随便说说，但元淮当真了。
他准备了一肚子话，想晚上回家旁敲侧击的从他哥那儿套点心意。
但他看到通告以后，突然就有点心情沉重了。
往后半个多月，他的档期都是满满的，各大广告代言，综艺真人秀，傅子舟居然还给他找了个访谈节目。
总结来说就是一句话，未来一个月内，他大概没办法对他哥旁敲侧击了。
“……这个访谈节目我可以推了吗？”他指尖点了点，又无奈又想笑的问经纪人。
昨天那个是临时救场，但真要他坐在那里不明不白的被旁敲侧击八卦什么的，他还是觉得不自在。
旁边正低着头的女孩子凑过来，匆匆的看了一眼。
之前在英国那个经纪人原本要跟着来，但是家里实在不同意她一个人大老远跟到中国，没办法只能辞了，现在的经纪人是傅子舟亲自给他找的。
经纪人来之前没少接受傅子舟的“洗脑”，都快赶上他眼线了。
“这些通告都是傅总亲自排的，我可改不了，”女孩笑了笑，“你不是和傅总认识吗？要不去问问傅总？”
元淮“哦”了一声，“算了吧，我才不要给他送把柄说我，万一又不让我理他怎么办？”
经纪人正忙着一个个对流程，元淮的话她就听了一耳朵，还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我还没见过哪个艺人能让傅总亲自安排通告，成哥都没有这个资格。”
元淮没接话，眼睛落在通告单上，但心思早就飘到傅子舟那儿去了。
他说和那个女孩子从小就认识，比我认识的还早吗？
元淮知道，在这种重要时刻不应该纠结这种事——至少现在这种即将工作的紧要关头，不应该让这些事来分他的心。
桌子上的手机“嗡嗡”振动了两下，元淮打开一看，这才看到已经变成省略号的消息。
“第二春？什么第二春……”他终于看到司余成逗他的那两句话。
元淮有点想笑，“这是什么称呼，我才来了几天，怎么就第二春了？”
语音发过去半天都没有动静，他也就没再管，又一心二用的对流程去了。
*
“你们真的没什么关系？”钟闲一脸严肃的盯着傅子舟忙着洗茶杯的背影，明显很不信任他刚才的解释。
傅子舟有点心累，这一个两个的都不让他省心，他早晚累死在这工作岗位上。
“小时候认识的……和你算青梅，和他算竹马，可以了吗？”
茶杯“咔哒”一声轻触到桌面，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很是清脆。
“你这个茶杯声音好好听，我也想要。”上一个问题立马被她抛到脑后，这会儿已经颠颠的凑过来了。
傅子舟有点想笑；“票都给你了，还在这儿赖着不走干什么，我以为你走了呢。”
钟闲喝了口茶，大爷似的往沙发上翘着二郎腿：“这不是想寻思一下能不能等到我家哥哥嘛。”
“等不到，余成最近档期满，我早上在练习室碰见他了，”傅子舟无情的一口回绝，瞬间打破她的幻想，“忙的要死，你别惦记了，有空还不如多想想你那同人文怎么写。”
秘密工作突然被点破，钟闲罕见的脸红了：“你又知道了？！我前天才开的新坑，你又知道了？！”
傅子舟一副“老子什么都知道”的表情，高冷的点点头：“‘罐子不咸’……成鸣cp圈扛把子的神仙太太，我看你那些小粉丝都是这么说的。”
“傅子舟！”钟闲三两步上去掐着他脖子晃了两下，显然不准备要任何淑女风范，“你知道的太多了！我要灭口了！”
“我又不乱说……好了好了不闹了，我真没乱说，”傅子舟笑的气息都不稳了，轻轻拨开钟闲的手，“别人不知道，你家哥哥也不会知道的。”
颜面扫地的“不咸”太太高冷的戴上墨镜，背上小挎包又是那个长相可爱声音甜美的都市丽人了。
“别乱造谣，我就想安安静静喜欢我家哥哥，偶尔写一点圈地自萌的小段子，”她顺手牵走了一个干净茶杯，“追星要理智，哥哥也是有私人生活的。”
傅子舟假装没看见她的动作，根本懒得理她：“别人要是有后门都巴不得天天追随他们脚步了，你倒是一股清流。”
钟闲有点惊讶：“追星是追星，生活是生活，喜欢明星只是我的娱乐活动好吗？我干嘛要把这个当成我生活？”
“我知道我知道，”傅子舟笑骂一句，“赶紧走，公司人多口杂，别到处给别人说我给你开后门啊。”
总算送走闹腾的另一个小祖宗，傅子舟长出一口气，从来没这么心力交瘁过。
好像从前几天元淮来了以后，他时刻都在心力交瘁。
“这都什么事啊……”他叹了口气，揉了揉太阳穴，有点困了。
不行，不能睡，傅子舟迷迷糊糊的想，睡着又要梦见那个画面了。
他强撑着睁开眼，呆坐着醒了醒神，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混沌的大脑这才清晰起来。
元淮这个时刻都在出乎他意料的小崽子实在很耗费精力，傅子舟感觉自己半辈子的精力都用来和他周旋了。
钢铁直男不需要爱情，所以爱情一般来的比较费劲，我们傅总大概还没意识到这件事。
以至于傅总对任何亲密接触都迟钝的像是远古山顶洞人。
——
宋青躲在文件后，一边偷偷摸摸一边面无表情地发着消息。
“舟行文化著名八卦小组”：
组长兼情报侦查员：我亲眼看到！亲耳听到！绝对属实！绝对第一手资料！傅总说“别黏着我撒娇，松开”！
得力组员一号：一线传来第一手消息了！姐妹们！兄弟们！快来！
得力组员二号：谢邀，有被甜到呜呜。
秦遂：……这群什么时候建的？这都谁啊，我不八卦，这种事以后别找我。
“秦遂”更改群昵称为“看戏组员一号”。
组长兼情报侦查员：……
得力组员二号：秦哥好厉害。
得力组员一号：好厉害。
群主更改“看戏组员一号”群昵称为“一线侦察员二号”。
一线侦察员二号：……我要退群。
宋青一下没绷住，差点笑出声，还好文件挡着，会议桌正前方的傅子舟才没注意到，他还全心全力都在那个策划案上呢。
今天也是八卦小组活跃的一天呢。
“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傅子舟余光看见来电显示上是“那家伙”，本来不想接的，但是铃声响的第二秒他就后悔了。
还是接吧，省的那小崽子又找什么奇奇怪怪的理由对他做莫名其妙的事。
“哥，是我，”元淮的语气很是平静，甚至还有点波澜不惊，“我有一个好消息和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我在开会，”傅子舟气笑了，“你是不是闲的没事干了？通告不满是吗？”
“那我先说好消息，”元淮的话听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笑意，“我被你包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