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烛火被吹灭,四周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两人等了许久,都未听到异样的动静。
长歌靠在床边不停地打着呵欠,正想问身边的明晓川是不是判断失误,对方也许根本就不是什么强盗土匪一类,明晓川原本靠着床柱的身子突然一动。
长歌一愣,明晓川一只大手突然伸过来,在黑暗中准确无误地掩住了她的口鼻,另一只手拉着她,轻手轻脚地往旁边走去。
不一会儿,门发出细微的“吱呀”一声响,被人轻轻推开,长歌竖着耳朵听,似乎有细细的摩挲,便知此人武功不低。
长歌被明晓川按到了桌子底下,隔时,黑暗中传来打斗声,紧接着两声闷哼,再紧接着,是明晓川的声音,“出来把烛火点上。”
长歌照做,点燃了烛火,才看见地上躺了两个人,明晓川手里拿着两把剑,往床上一扔。
长歌细看之下,发现是老板和小二,再看明晓川,不禁疑惑,“这两人就这点本事,也不怎么样啊,你轻而易举就能解决,为何非要等到他们出手?”
“不止这俩,他们还有人。”明晓川在两人的身上寻摸着,摸出一块儿腰牌来,看了看,扔给长歌。
“禁?”长歌看着金光闪闪的腰牌上的这个字,想起曾经盗得过,“他们是……禁卫军,朝廷的人?”
明晓川点头。
重关皇朝开国皇帝为谋朝篡位的月北皇朝重臣萧丞相,这样一个乱臣贼子上位的皇帝,不仅朝堂上不服的大有人在,四方小国更是觊觎中原庞大的物质资源和得天独厚的地势,早就在暗中蠢蠢欲动,但碍于中原实力雄厚,加之重关开国皇帝谋略过人手段凶残,四方小国一直未敢轻举妄动。
重关皇朝担心终有一日将面临四面楚歌之境,多年来,一直想尽办法壮大本国的军师实力。
两年前,重关皇朝为抢夺风灵国镇国之宝御兽神术秘籍,与南麓过联手灭了一直与世无争的风灵小国。
御兽术能是能驾驭天下猛兽的奇门之术,对野心勃勃的重关皇帝来说,即便风灵国从来与世无争,但手握御兽秘籍,对他中原霸主的地位依旧造成了威胁,而只要他得到这本秘籍,无异于锦上添花,更能稳坐江山。但最终,风灵国的每一寸国土被重关与南麓的铁蹄踏为灰烬,却依旧没有找到那本御兽秘籍。
去年,重光开国皇帝崩逝,年轻的新帝即位。
传言,这位新帝无心朝政,终日寄情山水,重关老太后手握朝中大权,为保重关皇朝千秋万世,下重金囊括江湖人士为朝廷卖命,这些人在江湖上大多有一定的名气。
长歌的师伯鬼行使白眉,就是被重关太后收归麾下的。
为树立重关皇朝的威严,凡是他们看中想收归的人,如若不从,便下杀令,以杀鸡儆猴。
只是长歌不明白,为何会在这深山野村里发现皇宫禁军,又问明晓川道:“难道,原先这家店的老板是个江湖高手?”明晓川认识原来的老板,应当是清楚他的底细的,可是,明晓川怎会无故对这个山村野店这般熟悉?
这个地方是瑶仙城与柟城交界处的一座深山,柟城已是整个中原发展最为落后的城池,这里的偏僻可想而知,似明晓川这种浪荡子,无事来这里做什么?
明晓川看出长歌眼里的疑问,迟疑了一会儿,才解释道:“你知道,似我在江湖上这等名气,这等相貌,多的是妒忌之人,一路被追杀着路过此地……”
“嗤!”长歌白他一眼,“什么妒忌,我看分明是你嘴贱手贱引来的仇家追杀。”
长歌对明晓川的解释未加多想,明晓川常帮偷完东西的自己擦屁股,得罪的人也不比自己少到哪里去。
长歌对着地上被明晓川打晕过去的人踢了一脚,问明晓川道:“这两人怎么办啊?方才我们进来只有他们两个,其他人在哪里?”
明晓川看了看二人身上的衣服,蹲下身去扒地上一个人的衣服,“先别问这个,你把另外一个人的衣服扒下来换上,我们两人穿的这身在这种地方太过招摇了。”
长歌扒下衣服,看了正在换衣服的明晓川一眼,耷拉着脑袋抱着衣服绕道床帘后面。
明晓川未看她,嘴角上扬。
两人换好衣服,明晓川让长歌找来绳子将二人捆了个结结实实,临走不放心,又点了二人的穴道。
明晓川走在前头,对长歌道:“前方山上有座庙,由于上山的路极不好走,一般人甚少能上得去,所以那座庙便被吹得很神圣,不时有江湖人世慕名前去上香祈福,这家店原先的老板是我们白日里路过那个村的村民,在此搭建了这个简单的客栈,供来往的人途中休息,自己也能挣点银子贴补家用,不过,依照现在的情形看,老板肯定已遭不幸。”
“仅是一介山野小民,禁军为何要对他下毒手呢?”长歌跟在后边直皱眉,朝堂之人玩弄权势心计深沉,心狠手辣,没一个好东西。
下到楼下,未见一个人,明晓川巡视了一圈,“这里不时有江湖游侠前来,其中不乏在江湖中有名望之人,恐怕他们是在抓什么人。”明晓川伸手,在一面墙上不同的地方拿出两节很小的火折,递给长歌,嘱咐她小心一点,随后又从饭桌子底下拿出几节火折来。
长歌细看,才发现这不是普通人家点火时用的火折,而是专程用于发送信号的火折,只要轻轻在地上一碰,就有烟火飞上空中,同伴看到,就会知道这里有事。
长歌终于知道为何明晓川一眼就看出了店老板有问题却不及时动手,这里到处都放了火折,如果明晓川不能一招就将这两个人都制服的话,就会将其他禁军都引来。
明晓川道:“我们不宜在此久留,一会儿他们的人回来,我们就会有麻烦,走吧,只有赶夜路了,先倒回村子里安顿下来,等天亮以后跟着人群上山,也不会有多大问题。”
长歌一边解开缰绳,一边疑惑,“我们还上山?”什么祈福,她向来对这些神神道道的东西不感兴趣。
“来都来了,不上山看看怎么对得起我们走这一趟?”明晓川翻身上马,见她还拉着缰绳立于马下,半弯着腰低头问她,“以你的轻功,上个山算什么难事,还是……你想回云城了?”
长歌拉了拉缰绳,轻轻一跃坐到马背上,明晓川潇洒一笑,驱马前行。
一夜过去,第二日,村中鸡鸣四起。
长歌正在睡梦中,感到脖子一阵瘙痒,闭着眼睛挠了半天,醒来,睁开眼一看,衣服上沾满了蚊虫。
长歌头皮一阵麻,跳起来不住地抖,好半天都觉得没有抖干净,感到后背上有丝丝的痒,手伸进衣服里去抓,由于够不着,急得龇牙咧嘴挤眉弄眼,脸上表情极其丰富,整个人快蜷成一条狗,一边上下挠一边又蹦又跳。
“哈哈哈哈……”明晓川憋着笑看了半天,实在憋不住了,幸灾乐祸的哈哈大笑。
长歌听到身后的笑声,手猛地从衣服里抽出来,身子站直,还是有些痒,又不自在地扭了扭,转头,怒视着明晓川,“笑什么笑?还不都怪你,非要去什么破庙里祈福,否则我能住牛棚,能喂一宿的蚊子吗?”
两人半夜返回这村子,昨天白日里他们看过,村里家家户户都养狗,一旦进村,整个村子的狗都叫起来,指不定会将禁军引来,他们只得敲村口这一户人家的门,怎料这户家中人丁兴旺,除了一间牛棚和一间鸭棚,根本就没有人住的房间提供给他们。
明晓川倒是很大气的让长歌先选,最后,长歌不得已,选了这间气味较小的牛棚,气味倒是小了,可蚊子多得真是让人没法忍受。
明晓川摊了摊手,“反正你又不是第一次整宿喂蚊子了。”
“明、晓、川!”长歌咬牙切齿去追打他,她上一次喂蚊子不是让他给绑了扔山上的吗?还好意思旧事重提,更让长歌气不打一处来。
鸡鸣声,夹杂着两人追逐打闹的声音,混在乡村早间清新的泥土芬香里,倒也别致。
在这户人家里用过早饭,将马也安置下后,明晓川硬拽着死活不肯走的长歌往山上去。
上山的路的确不好走,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泥泞,南方雨水本就充足,此地树木葱郁,泥土润泽,长歌被明晓川拽着往上走,一脚踩下,脚便深深地陷进泥土中,好不容易拔除一只脚来,再一脚踩下……当真是一步一个脚印。
长歌眼睁睁看着前方一个不会武功的人走着走着就将两手放到了地上,像条狗一样艰难地四脚爬行。
明晓川看看前方的人,又坏笑着看长歌。
长歌对上他的笑,使劲儿地要将自己被他抓着的手挣脱出来,明晓川却死死地抓着不放。
长歌鼓着腮帮子瞪他半天,终于挫败下来,咬牙切齿道:“去去去,我去行了吧,放开我!”
“早说去不就好了,非得让我这么拽着你受半天罪。”明晓川松开她,她便立刻身轻如燕,脚下运力,轻轻一跃到头顶的树枝上。
明晓川抿唇轻笑,脚下一点跟着跃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