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落顺着叶风的话,说完就要扶着长歌进去。
长歌晕乎乎听了半天,终于确定是叶风的声音,一高兴,猛地跳转身,脸上的面纱掉落,吓得一众姨娘花容失色。
落落瞧着众姨娘的反应,顺着她们的目光看向长歌的脸,吓得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
这这这、这哪、哪还是倾国倾城的小姐啊,脸肿得跟猪头一样,原来的水眸大眼,愣是被高高肿起来的脸快给完全挤没了。
落落心跳漏了好几次,这就是明晓川所说的……会丑上一阵?
这也太丑了!
然而,让落落心惊肉跳的重头戏并没有在这里就结束。
长歌看着叶风傻笑一阵,突然冲过去抱住他,一边道:“爹,明晓川老跟我说他自己是云城第一美男子,我看赶你差远了,分明你才是嘛。”
落落听到“明晓川”三个字,吃惊地张大嘴,看着叶风满脸的愤怒,落落视死如归地闭上眼睛,双手捂脸心底直呼苍天大地,小姐这马屁拍得也太不是时候了,虽然老爷是真的英俊不凡……可明晓川这个浪荡子的名声在云城谁人不知,小姐这话里明明抖落出了自己与明晓川的熟络……
叶风脸色越来越阴沉,石明媚勾起唇角淡淡地笑,眼底却带着清晰的怨毒,另外几房姨娘更是难掩得意的笑声,林水云带着呵斥的眼神扫了她们几个一眼后才收敛了些。
林水云伸手,不着痕迹地抓着叶风攥紧的拳头,轻声道:“老爷,长歌许是在外受了什么惊吓,先让她回房要紧。”
叶风顿了顿,一手用力抓着长歌的胳膊,怒气冲冲地一脚踹开她的房门,将她拽进去,对身后的落落道:“你也进来。”
石明媚扭着腰枝要跟进去,林水云两步跨到她身前拦着,微微笑道:“长歌如今身子不适,让她一个人歇着吧,我们这么多人还是不要进去打扰了。”
石明媚自是知她何意,眼神轻蔑地扫了她一眼,冷哼道:“二姐,你这般惺惺作态的讨好何时才是个头啊?她将你放在眼里了么?半月前离家可曾与你道过别?我呀,可真为你不值。”
林水云早已听惯了太多这样的嘲讽,何况,她从不愿与人相争,只淡淡一笑未作答,吩咐丫鬟将长歌的房门拉上。
叶风将长歌重重地扔到床上,背过身去,气得胸口不断起伏。
落落连大气都不敢出,低着头过去为长歌拉过被子盖上,又打了水来小心地替她擦拭,才发现她红肿的脸上似乎有泪痕,落落早已经忘记她上一次哭是多少年前了,担忧地唤了声,“小姐……”
叶风闻声转头,看向长歌时,心里某个地方狠狠一抽,眉头皱起,眼中波澜万千。
沉吟了一会儿,叶风恢复怒容,冷声问道:“怎么回事?小姐怎会与那个明晓川有往来?她身上这件外衣,是不是明晓川的?”
“小姐……我、我不知道……”落落声音似蚊子一般,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该如何圆谎,总不能将小姐这些年一直在外鬼混的事全招了吧,干脆低着头,闭上嘴不再言语。
“你不知道?”叶风凌厉的眼神看着落落,“我看你帮着她撒谎的时候倒是明白得很,看来我这些年对她疏于管教,反倒将你的胆子养大了不少,你是不是忘了,当初是谁将流落街头的你带进叶家的?我能留下你,自然也能让你再次无家可归。”
落落吓得花容失色,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老爷息怒,落落没忘,老爷的救命之恩,落落永远也不敢忘,求老爷别赶落落走。”
“咳咳……”躺在床上的长歌轻咳了两声,未睁开眼,晕乎乎地皱眉,不一会儿闭着眼道:“渴……落落,落落,替我倒杯水。”
落落应了一声,回转头来,叶风已经端着一杯水过来,依旧黑沉着一张脸。
落落屏着呼吸要去接过那杯水,叶风抬手制止了,站在床前,看着长歌那张已经全然看不出原样的脸,强压着心疼……
这些年来,他装作对长歌冷淡,装作对她漠不关心,他以为自己已经压制得很好了,甚至连他自己都快信了,却不知,他这样无异于欲盖弥彰,府上人人看得心知肚明,唯有当局者迷,两父女无端在心底生着嫌隙,偏偏惹得有心之人存下坏心思,暗害长歌的小动作不断。
在床边坐下,伸手将长歌半抱起来。
长歌喝下水后,装作迷迷糊糊地睁眼,事实在叶风把她扔到床上的时候,她就已经醒了,本想着装睡能躲过一顿罚,却没想到叶风会拿落落开刀,她便装不下去了。
想到在秋水坊发生的事,脸上和身上都还有烧热感,她眼神躲闪地看着叶风,低下头,伸手摸自己的脸,刚触碰到滚烫的皮肤,脸上就有胀痛感……
长歌疼得倒吸一口凉气,气得连牙根也疼,在叶风面前又不敢表现出来。
长歌记得自己当时喝那杯酒的时候,未加多想仰头一口就喝掉了,这种普通的媚药,她若仔细着点肯定是能觉出猫腻的,可她无双公子混迹秋水坊多年,在那里吃吃喝喝何曾遭过这般暗算?
叶风看她的样子已经完全清醒,站起身,双手背在身后,未再看她,撇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落落,“今日之事,是你对小姐照顾不周,自己去领十板子,即日起,小姐若再踏出叶府半步,我便废了你这双腿。”
常年在外闯荡,见多识广的叶风对长歌现在这个样子是何缘由再清楚不过,要罚,但不能败坏长歌的名声,他知道,落落是长歌的软肋,动她,便是对长歌最大的惩罚。
“爹,”长歌叫住叶风出门的背影,抓紧被单,十指用力到泛白,“我犯的错,我自己承担。”
长歌明白,叶风这么做,更多的,还是不想与自己这个女儿有过多的亲厚,她不明白的是,十年了,他到底为何要这般?
叶风未理会长歌的话,只顿了片刻便拉开房门出去。
长歌闭上眼睛告诉自己,不用难过,十年来都是如此,早已经习惯了不是吗?
只是委屈了落落……
“对不起,对不起落落……”长歌红肿的脸微皱,显得有几分骇人。
“没事的小姐,”落落从地上爬起来,握着长歌的手宽慰道:“才十板子,老爷这次已经格外开恩了。”
叶风拉开门出去,石明媚立刻迎上来,“老爷,不请个大夫来瞧瞧么?长歌中的可是……”叶风居高临下的眼神带着警告扫过来,她的话半截卡在喉咙里。
叶风迈开脚步往自己住的地方走去,一边云淡风轻对众人道:“长歌由于饮食不当,导致全身浮肿,过几日自己就会好,大家平日里也都注意着些。”
石明媚这样风月场所出来的戏子,怎会不知长歌的模样是怎个缘由,云香来跟前说了长歌的情况后,她便猜出了七八分。叶风刚回来,当时几房姨娘本就在东院叶风地方聚着,她便趁此机会找了个理由让包括叶风在内的众人都出来瞧这场热闹,本想着让长歌丢回脸,还能借此机会让老爷对这个女儿有些微词,她再有后手计划也好顺利进行,可眼前这情况,叶风分明是刻意包庇。
石明媚心有不甘怎肯就此罢手,几步跟上去,又道:“老爷,长歌年纪也不小了,邻街陈老爷家的千金,与长歌同岁,月初都已经生了第三个孩子了,可咱们长歌还……”
石明媚说着,对身后几房向着她的姨娘使眼色,几房姨娘跟着附和,“是啊是啊,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是该找户好人家了……”
叶风停下脚步,想着她们说的话,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长歌今年二十整,早已到了当嫁的年纪。
这些年,他只想着,曾经美满的一家人,白柔不在了,这个家里的另一个人还在,长歌还在,他心里多少还有些慰藉,上门提亲之人也不少,他既不热衷也不推脱,其实是既不想耽搁了长歌又舍不得她嫁出去,眼看着长歌自己也未曾有过嫁人的心思,便将她的婚事都交由府上几房姨娘作主。
这原本是一句无心之话,他知道,依长歌的性子,只要她自己不愿,府上几房姨娘谁都作不了主。
可他没料到他这趟出门,会因为罗兰作主了长歌的婚事而发生这么多事……他更没料到的是,长歌会与明晓川这样一个街头混混搅到一起……
看来,果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叶风看向未说话的林水云,“水云,你怎么看?”
林水云微微低头,柔声道:“女子的婚事,虽说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毕竟是要与长歌相守一生之人,得要长歌自己倾心为好。”
叶风正要点头,石明媚抢先道:“老爷,倾心之人未必是可托付终身之人,据我所知,明晓川与云城多数未出阁的姑娘有着莫名的牵连,不少姑娘都曾为了她寻死觅活过,更是常年混迹风月场所,若是长歌倾心于他,恐怕是……所托非人啊。”
石明媚刻意用这话激叶风,叶风人虽然精明,却不懂这些女人之间的闺阁相斗,听完石明媚的话,又想到长歌方才披着一件男子的衣服回来,气不打一处来,拂袖道:“立刻把云城有名的媒婆都给我找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