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万俟沧心中也明白,炎猎能走到今日这一步,除了狂妄自大之外,脑子自然算是机灵的。
否则如若真的这么鲁莽草率,他早就在这凶险的茫茫大海上命丧黄泉了,更别说如今的炎猎,还是海上堂堂五煞之一。
虽说炎猎轻易地将陆黎昕的比试应了下来,可双方心里自然也很清楚对方打的什么算盘。
陆黎昕自然想要努力争取一丝活下去的希望,而炎猎则是认定了自己此番绝对能赢。
也是,往来千百余人,只要是同炎猎有过过节的,哪怕逃到天涯海角,炎猎也会追到他们走投无路,直奔地府。
想要炎猎真的心甘情愿放了他们,无异于是异想天开。
他如今能答应下来,也不过就是给自己成日里烧杀抢掠的生活,找点儿不一样的乐子。
万俟沧心中暗暗分析着炎猎的想法。按照如今的形势,万俟沧他们只有四人,而炎猎除了五名猛将之外,自己也会上场。
这样一来,万俟沧等人之中势必有人要上场两次,而他们几人中,实力最强的当属万俟沧。其余三人,一个陆黎昕是弱不禁风的小女子,另一个女子迟悔虽然灵力高超,但出手有所顾忌。剩下一名男子耿毅,身上都是伤痕。
想要赢,难于登天。
料是万俟沧上场两次均胜,可五局三胜的赛制也很难使得他们获胜,希望渺茫,几乎只有三四成把握能赢。
见这一行人思忖良久,也一言不发,炎猎的耐心早就已经被磨没了。
“好了没?怎么赴死也要算算时辰,选个好些的?”炎猎说完这句话,身边的手下们均是挑衅地哈哈大笑。
“还没比试,你怎么就这么确定我们会输?”陆黎昕强自镇定,挤出一个波澜不惊的笑意。
“陆黎昕,你倒是有胆色,”炎猎看到她这幅模样,忍不住“啧”了一声,“可惜你是个女人。你若是个男子,我必然重用你。”
“别废话了,道不同不相为谋,”陆黎昕没接他的话茬,只是淡然地说着,“开始吧。”
万俟沧静静看到陆黎昕处变不惊的模样,不知为何,心中涌出一股奇异的感觉。
他莫名忽然感觉,陆黎昕一定能获胜,他相信陆黎昕。
可明明,万俟沧从来不会信任任何人。
再也来不及细想,炎猎这边已经发话。
“既然诚心送死,那第一场对决,便一个字——打!”炎猎的眸中满是兴奋的光芒,仿若已经想好了对面那人的死法,“这本就是场生死局,在场内死掉也自然算是正常。所以,我们就一直打,直到一方认输或者死亡为止!”
众人听到这句话,面色一变,皆是讶异。
之前的海盗条约虽然本就是生死对决,可也无人能狂妄到让他们直接在比试内就身亡。
可见炎猎已经不将人命当做人命,只想豪赌,只想畅快。
而炎猎则是期待地看着陆黎昕,如今他也明白了,万俟沧这个向来桀骜不驯的人似乎也只听陆黎昕的话。他心中不禁猜测,自己提出了这般规则,陆黎昕必然会让万俟沧率先上场,毕竟其余三人,根本没有任何胜算。
且炎猎自从当上海盗以来,便对万俟沧很是好奇。在之前的所有交战中,他都没讨到半点儿好处。
赢过万俟沧,甚至已经成了炎猎的心魔。若是能酣畅淋漓地同万俟沧交战,自己的比试欲也能得到满足。
光是想象他匍匐在地,向自己求饶的样子,炎猎都不由得兴奋。
而此刻,万俟沧心中也已经暗暗做好了准备,拼死也要力战到底。
只是,陆黎昕接下来的话,却让所有人都更为震惊。
“自然可以。”陆黎昕面色如常,仿若根本不懂什么是生死一般,“只是……”
“只是什么?”炎猎眉头微微挑起,很是期待。
“只是这第一场,”陆黎昕不卑不亢地继续说道,“我要亲自上场。”
“什么?”万俟沧按耐不住,脱口而出。他方才一直在分析局势,想着如何能够让他们这边的胜算再大一些,可陆黎昕突然说出这一句让所有人意外的话,他着实是看不懂。
“黎昕!”
“主人!”
迟悔和耿毅惊呼,皆是想劝说陆黎昕。
而陆黎昕却并不吭声,给了他们二人一个安慰的眼神示意之后,只是静静等着炎猎接下来的话。
“陆黎昕,同炎猎对战,你毫无胜算。炎猎下手极其狠毒,不管男女,只要和他对战,几乎全都死无全尸,”万俟沧语气冰冷,可心中却万分担忧,“你就这么想赴死吗?你到底在想什么?”
他不想看见陆黎昕死去,可素日里说话冰冷,如今也难得去关心人。
“不必忧心。”陆黎昕知道万俟沧这人口是心非,也懂他本就冰冷的人如今说出这么长一句话,很是艰难。可她不怪他,因为他眸色之中的担忧丝毫没有遮掩。
不知为何,在生死面前,她看每个人似乎都更透彻了些。
“万俟沧,你相信我吗?”陆黎昕面对万俟沧,微微一笑。
可万俟沧却并不言语,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只知道,他不希望陆黎昕死……
未等到万俟沧的回答,陆黎昕再也不顾伙伴们焦急惊诧的眼神,便径直走上前去,昂着头站在了炎猎的面前。
她知道,料是万俟沧素日里对她十分冷淡,她也发自内心地相信万俟沧同样相信她。
“这么着急送死?”炎猎恨得牙痒痒,“好,那我便成全你。”
他对陆黎昕的那几分欣赏再也不见,海盗公约里明确规定,双方可自由派人上场,如今他已经应下,就不愿再去毁了这约定。
只是,对于陆黎昕,他等会必定要让她死无全尸!
而后,炎猎身边的一名手下走上陆黎昕的身旁,给陆黎昕解开了束缚着她的绳索。
“给他们也解开,不然,不公平。”陆黎昕语气淡然。
而那小弟见炎猎点了点头,这才帮其余三人也解开了绳索。
等做完这一切,炎猎便将弯刀从自己的腰间抽出。
“好了没?小爷我已经没什么耐心了!”炎猎再也不掩饰自己的怒意,眼眶因为愤怒变得通红。
“好了,可以开始了。”陆黎昕微微耸肩,似是丝毫不将炎猎的神情变化放在眼里。
只见陆黎昕径直走向了炎猎,就在他前方的两米处停了下来。万俟沧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甚至已经想好如果炎猎敢对陆黎昕下杀手,他就算是引来黛眉,也要让炎猎陪葬。
而迟悔和耿毅也一直忧心忡忡,想要上前去帮助陆黎昕,几次挣扎,可炎猎的小弟们的匕首就在他们的脖颈处,想上前一步都难,只能目不转睛地看着陆黎昕的一举一动。
然而,就在众人都捏了一把汗,炎猎已经将弯月刀高举在空之时,一道清脆的女声忽然传来。
“我认输。”陆黎昕一脸坦然,目光直视着炎猎。
认输?
所有人都惊呆了。
一时间,甚至没人知道陆黎昕在做什么。
而陆黎昕自己的心中,却再清晰不过。
她看得出炎猎此刻只想让自己赶紧死,心中也认定只要开打,炎烈肯定必然会有一百种办法,让自己没法说话。
到那时,她就算是想求饶认输,也毫无办法,只能任由自己活活被打死。
如今还没开始,就已经料想到了千百种死局,那自然是赶紧认输,保命要紧。
其实,在一开始,陆黎昕心中就有了一出计谋。
虽然她不知道究竟能不能成功,但这是他们目前唯一可行之路……
在陆黎昕的计划之中,因为炎猎是这艘船上战斗力最强的人,仿若让他同别人对打,都有胜算。
所以,既然谁都无法百分百地战胜炎猎,不如就彻底放弃,输了就是。
而这样下来,他们的比试确定只输下一局,其余四场,均有翻盘的可能!
这样的计谋,同田忌赛马无异。
让对方掉以轻心,让最次对战最好,最好对战最次,胜算必然更大一些。难搞的是,中间层次。
可事情不发展到最后一步,谁都不知道究竟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如若让万俟沧的两次上场都能成功,他们起码还会有一半的胜算。
而炎猎自然没想到陆黎昕能如此坦诚地就认输。要知道,炎猎这人必然睚眦必报,如今察觉到自己被耍了,心中愤愤不平。
只是碍于这条约,他也没法就径直将眼前这个看似弱小,却实则有勇有谋的女人杀掉。
“陆黎昕,你给我等着!”撂下这句话,炎猎将手中的弯月刀直接扔在了甲板之上,一声清脆的声响让众人抿唇。
他们都知道,接下来的对局只会更加艰难。
而后,炎猎转过身去,一点儿也不避讳着万俟沧等人,冷声说道,“你们等会儿谁输了比赛,就准备好被扔到海里喂鱼吧!”
炎猎的手下听到这句话后,均信誓旦旦地拍胸口保证,他们必然不会输。
虽说他们目前赢了一场,可这赢得毕竟不怎么光彩。而他们也将这场比试当做在炎猎面前立功表现的机会,都是亢奋。
“接下来,谁上?”炎猎的目光落在方才自己挑选的四名大将身上,面色阴冷,恨不得将“只能赢不能输”写在脸上。
“船主,我来。”炎猎麾下炎烈麾下来自东瀛的阴阳生上前一步,主动请缨。
这阴阳生长相极其猥琐,身子板看似弱不禁风,可却让人觉得阵阵寒意在他周身散布萦绕。
阴阳生这一职位,在船上很是重要。阴阳生,又称天文生,拥有神奇的气象观测技术,可以通过预报天气,让船队为即将遇到的大风浪做好准备。
可以说,阴阳生同船的桅杆一般重要。
“记得我的话,输了就去死。”炎猎依旧怒火中烧,料是他平日里对阴阳生一直另眼相看,此时依旧冷冷地从牙缝中挤出这句话。
“放心吧,我自然是要赢的。”阴阳生笑起来,下颌上的那颗黑痣实在惹人注目。
陆黎昕眸子微微眯起,感觉这人的手段应当是耿毅对付不了的,而迟悔这人擅长心计,心思也细腻,便挑选了迟悔。
“迟悔,”陆黎昕走到迟悔身边,轻声问道,“你上场可以吗?”
“主人的命令,迟悔自然万死不辞。”说完这句话,迟悔便头也不回地走到了甲板中央,面色颇为坚定。
“怎么比试?”迟悔不愿多看那人一眼,径直问道。
却没想到,那阴阳生只是色眯眯地看向迟悔,那媒婆痣上的一根长长毛发在近距离下让迟悔觉得分外恶心。
“我要是赢了你,你就给我当侍妾,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