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雪狐
大道林林兮2021-11-20 10:003,201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在陆黎昕与万俟沧一同沉入海底的同时……

  万里之外,北海极眼之处同样不平静。

  此处乃是一座孤岛,岛屿处在云雾笼罩之中。拨开冰凉的雾气,方能看见,岛屿周围的海域延绵数千乃至数万里之遥远,与世隔绝,恍若仙境。

  没有人知道如何来到这座岛上的路,大海会无声无息地掩埋一切。

  这岛景色奇特非常,放眼望去,目光所及之处乃是湛蓝一片。这种纯净的蓝色中掺杂着寒光的白色,冰封千里,蓝得狰狞,好像任何东西落在这种颜色之中,都会被同化,被融化。

  万里雪飘下,阳光的金色似乎格外地眷恋山顶。

  山丘之巅,却拥有这座岛上仅有的生命迹象。

  竹树披着银装,远看又像形态各异的冰锥,近瞧才发觉这冰冻之下的绿色,绿色之间隐约能看见跳跃的银色,乃是凡间不可得见的雪狐。

  沿着小径绕上山顶,先有一壮观的拱门,门中是一处别院。

  别院中有几方竹屋,庭院被几处山的小峰环绕,映得里面的一切都格外亮眼,间或有流水淌过其间,堪称动与静的完美相合。

  在风信子与仙客来的花海之中,有一抹夺目的白色。

  男人悠然地倚在花海中的一张藤椅上,白发如瀑披散,织出一张诱人的情网。

  他气质如雪中一抹红海棠,但仔细一看,却有极其诡异之处。

  ——他的手上遍布皱纹,青筋与血管很是明显,这分明是一双年老之人的手。

  旁边的小桌上摆着一方白玉碗,里头盛着粘稠而猩红的汁液。

  他颤颤巍巍地端起碗来,似乎对着骇人的红已经习以为常,一口一口地把碗中之物吞咽下去。

  随着他的动作,原本苍老非常的双手,渐渐消去了皱纹,恢复到了光滑如剥好的熟鸡蛋一般的状态。就连那一头白雪似的长发,也缓慢转黑。

  一缕幽光从他身上散发开,他放下碗,深深地发出一声嗟叹。

  再看男人时,他面容胜过这万里的白雪,一双极美的狐狸眸子摄魂夺魄,瞳孔又是漆黑似深渊,菱唇如血,加上这一头未束的青丝,活脱脱的是个媚骨妖孽转世。

  最为夺目的是他眉心中央一缕白色的烙印,隐约散发着不同寻常的光芒,奇异至极。

  “阿雪。”

  一声温柔至极的低唤从耳畔传来,紧接着,便有一张暖和的大氅披在了他身上。

  走来的是一位女子。只见她望向他时,眼中仿佛藏着一轮暖阳和煦的春日,让人觉得她把所有的温柔都留给了眼前的人。

  她一身素衣,也掩盖不住倾世如仙的容颜,尤其一双黛眉,眉尖若蹙,似是千般心意,万般情思,皆在眉眼里。

  被唤作阿雪的男人勾起嘴角,轻轻一笑,抬手拉住了她的手,将她拉到自己怀里。又用大氅将她也护在其中,两人依偎在一起,眼中缱绻,只有对方而已。

  所谓“只羡鸳鸯不羡仙”,大抵就是如此了,还有什么比得上眼前人便是意中人之幸事呢?

  “这里的日子,过得真快啊。眉儿,与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总觉得过不够。”

  阿雪低头看她,声音很轻,仿佛倾注了说不完的爱慕。

  眉儿安心地靠在他怀里,柔声答道,“是啊,我私自下凡,想来已有十八年了。”

  “当日你为我,不惜盗取仙铃,只为替我续命。”他深深叹道,“得知己如此,此生何求?”

  她一缕一缕地把他的头发握在手心,一缕一缕抚平,眼中的担忧却掩盖不住。

  他又收了收怀抱,把她拢得更紧一分,像是对待自己唯一的珍宝一般,幽幽道,“眉儿,不必担忧,我们……还会有很多个十八年的,一定会有……”

  “可……”眉儿轻叹,眉目间无声地诉说着他们两人都知道的隐患,唉声道,“一日找不到司芳仙子,你身上的花毒一日不除,我便一日不能心安。”

  阿雪拍了拍她的后背,目光望向远方,看着那遥不可及的白色之外,安慰道,“不必多虑,十八年过去,一切早已风平浪静。”

  “天机自有定数,岂是强求能转?”

  他似乎很看得开,可眼中也同样埋着深深的遗憾,如果可以的话,谁不想一直与心上人相守?

  话音才落,不待眉儿应话,倏忽之间,天边一抹金光以不可阻挡之势,直冲云霄。

  “噗!”

  二人脚边的花朵上,猛地溅落一块血痕,把花染得更红。

  竟然是从阿雪口中喷出的!

  衣襟上,血痕点点。

  “阿雪!阿雪,你怎么样?!”

  眉儿连忙起了身,一把扶住了虚弱的他。

  阿雪颤抖着一抬头,眉儿愣住了。

  只见阿雪容貌刹那衰老,黑发转白,形容枯槁,双目下陷,比方才的情况更甚,俨然已是一副垂垂老矣的将死之人模样。

  “阿雪!”

  她颤抖的手摸到他嘴边的血液。

  从那天边的金光中,她感知到了一股熟悉的灵力。

  眉儿瞪大了眼睛,道,“十八年了!阿雪,司芳仙子的灵力……终于……终于出现了!”

  这金光,一定是司芳仙子的仙力!

  她万分心疼地看着眼前的阿雪,他是她在这世上活下去唯一的动力。

  眉儿本就是一介凡人,在因缘际会之下误食灵草,得以借力飞升成仙。

  可入天界之后,天界众神厌弃她的出身,虽封她为黛眉仙子,却只给了她一份看守御兽园灵兽的差事。

  这差事根本无人问津,千万年来,她饱受孤寂之苦。

  唯一陪伴她的,只有一条自己开了灵智的雪狐。雪狐见她终日郁郁寡欢,便努力修炼,变化成了男子模样,逗她欢心。

  二人如胶似漆一般,黛眉仙子唤他“阿雪”,自觉日后只要有他陪伴,便再无所求。

  奈何阿雪终究只是一只灵兽,亦有寿终正寝之时。

  若要黛眉仙子再受那般孤寂煎熬,她自是不愿。而且,她心中只认定了阿雪,她不要她的阿雪死。

  思来想去,唯有万花仙铃可以救得阿雪一命。

  所谓万花仙铃,乃是司芳仙子的法器,可号令万花,着手成春。

  本命法器乃与修者命魂相连,息息相关,比其他法宝威力强于数倍,若为外人所得,修者本人便会神魂俱伤。

  其由十二只花朵形状的铃铛组成,每一只铃铛内蕴含着一颗花魄,每颗花魄又包含不同的仙力。

  为了阿雪,黛眉仙子下定决心,前去万花仙宫盗取仙铃。

  没想到的是,黛眉仙子撞上了栖身在万花仙宫的蛟龙,二者相斗之下,黛眉仙子将其打成重伤,还在司芳仙子顾及蛟龙伤势之际,趁机夺走了万花仙铃。

  只是等她回到御兽园的时候,阿雪已经死去了。

  眉儿痛得锥心刺骨,失去神智,悲愤交加之下,不惜强行使用禁术,催动万花仙铃救活了阿雪。

  可万花仙铃到底是司芳仙子千年凝得的本命仙器。黛眉仙子使用之时,不知何处出了差错,虽然借它可令万春复苏的神力复活了阿雪,但却让阿雪遭受了其中万花毒刺的花毒反噬,每逢发作之时,都是生不如死!

  万花仙铃灵力也因此灵力外泄,殃及凡间民众。黛眉仙子心中怨恨司芳仙子与蛟龙耽误了救治阿雪的最佳时机,便栽赃嫁祸,一番巧言令色,竟将全部罪责推到了司芳仙子的头上。因此司芳仙子谪凡,蛟龙也遭受重创。

  而阿雪体内的万花毒刺,仙力来源于司芳仙子,只有铲除司芳仙子,才能根治万花毒刺。

  故而黛眉仙子不惜私自下凡,来到此处北海的未知之域,又以万花仙铃之力蛊惑了命格与地支相合的十二人,定期贡献精血,为阿雪延缓花毒。

  此刻,天边的金光,司芳仙子的灵力一出现,便催动了阿雪体内的花毒,这般剧烈的反噬之下,阿雪活不了多久。

  黛眉仙子哀痛道,“阿雪,我会救你的,我一定会救你的!”

  阿雪握住了她的手,眼中深情,颤抖地用自己的额头抵住了她的额头,哄道,“眉儿,这十八年的命,都是你帮我保下的,有这十八年,我已经死而无憾了。”

  “如今天命既现,我大限将至,你不必再为我做冒险之事。待回到天界,你仍是地位尊贵的仙子,不必再陪我在人间受罪。”

  “好吗?眉儿……”

  她的眼泪大颗大颗地砸落下来。在他的眼中,她看见自己的倒影,看见自己孤身一人。

  她舍不得阿雪的这双眼睛。

  黛眉仙子哭道,“不好!不好啊,阿雪!”

  “我不会让你死的!”

  “仙子有什么稀罕的?阿雪,没有你,我根本没办法孤独地活着,我做不到。阿雪,你不能离开我,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

  阿雪轻轻地搂着她,眼中的光芒还未散去,道,“眉儿,我只是一只雪狐罢了,值得吗?”

  黛眉仙子却没有任何犹豫,牢牢地抱紧了他,感受着他的温度,道,“值得,阿雪,我的答案,从始至终,都是值得。”

  阿雪道,“有你这一句话,便够了,司芳仙子乃是万花之首……”

  他还没说完,眉儿便打断了他的话,怒道,“若非当日她见死不救,误了时间,你怎会……!

  眉儿说着说着,眼神中已满是痛苦,“殊不知,对我来说,阿雪,你就是我的一切!”

  渐渐地,她的神情变得狠毒而决绝,“阿雪,我会救你的,司芳仙子灵力已现,我一定会救你。”

  “我会用司芳仙子的命,来换你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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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凰歌之踏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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