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夜明君与万俟沧对战得难舍难分之际,陆黎昕发了疯地在四处寻找陆尊夫妇的踪影,全然不顾脚下的一地鲜血。直到她身上血污遍布,终是寻到了他们二人,而后跌跌撞撞跑来了陆尊夫妇身边。
看到爹娘此时狼狈的模样,陆黎昕心中一阵酸涩。
“爹,是孩儿不孝。”陆黎昕看着陆尊气若游丝地半依在陆氏身上,眼眶再次湿润。
空隙间,陆黎昕察觉到那悬浮于空中的竹林四贤,似乎正在往他们所在的方向飞来。
“当心后方!”陆尊无暇回答陆黎昕的话,而陆黎昕和耿毅本能地开启了防御的姿态。
只见獒王、老妇和幼女三人齐齐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而来。在方才夜明君同耿毅以及万俟沧的对话之中,獒王便默默在心中确定了,眼前与陆尊对话的年轻女子便是他们真正的目标。
十二花妖的使命,便是完成夜明君所赋予他们的任务。
獒王身形高大,还距离他们好几米的时候,影子便已覆盖上了陆黎昕等人的身躯。
耿毅手持幽冥神剑,站在船王府剩余人的前方,目光坚毅。
他目光炯炯有神,身体上多处血流不止,可身形依旧坚挺,没有半分动摇。在看到陆黎昕平安无事的时候,耿毅心中便不由得想,若是能护陆黎昕周全,他就算是殒命,也死而无憾。
“不自量力!”獒王冷哼一声,鬼步轻飘,凭空变出一把弯月刀,径直朝着耿毅的脖颈处砍去。
就在要落到实处之时,耿毅堪堪躲过,随即借幽冥神剑之力发起攻势。
然而,他方才受了重伤,就算幽冥神剑可暂时缓解他身体上的痛苦,可机能方面却难以达到巅峰。
几个回合下来,獒王虽是气喘吁吁,可耿毅却如同从河里刚捞出来的一般,显然已经透支了所有力气。
老妇同幼女此刻也没闲着,只见老妇宛若鬼影一般,嗖地一下便闪现到陆黎昕的身前,手中的拐杖直击陆黎昕的天灵盖。
幼女则闲庭漫步一般,悠悠走在老妇身后,似乎孩子天性还未泯灭,走到哪里看到活口,都要轻轻点一下他们的身体。于是,她所到之处栀子遍地,白色花朵因鲜血浸染全然变成血红。
陆黎昕拼尽全力用双手抵住老妇的拐杖,忽然头顶处一阵清风袭来,四种花香交错纷杂,乐声渐近。
不好!陆黎昕的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眼前的老妇她都应对不了,如若竹林四贤再来联手攻击他们,陆家必然殒命于此。
耿毅余光瞥去陆黎昕所在之处,见她难以应付,想抽身去帮助,可獒王哪里会给他这个机会?
只见弯月刀寒光更甚,一阵梨花香扑面而来,耿毅连忙紧闭神识,无奈又只能拼尽全力同獒王周旋。
“黎昕,当心!”
“黎昕……”
爹娘关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陆黎昕咬紧下唇,目光看向正在空中的竹林四贤,芙蓉等人见陆黎昕如此不自量力,忍不住嗤笑。
“妹妹,我劝你还是别白费力气了,”凤仙轻掩红唇,只觉得眼前的陆黎昕十分可笑,“临死之前,兴许保存点儿体力,在鬼差面前留些许好印象,也能在阎王府里轻松些。”
陆黎昕未去再看这四个女子,只是淡淡地从口中吐出一个“滚”字。
芙蓉在听到这个字眼之后,原本还谄媚的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反应过来后,便是雷霆暴怒。
“放肆!”芙蓉怒目圆睁,和其余三人眼神交流后,便立即准备发动攻势。
四人翩然起舞,寻着附近的沟壑地势,再次启动毁人心魄的夺命琴,“真是不知好歹”。
陆黎昕怎会是这竹林四贤的对手?她当即被那琴音弹飞,撞倒了一旁的柳树上。然而,就此阴差阳错的际遇,却让陆黎昕感受到了这柳树的灵力。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陆黎昕眉头紧蹙,看着这柳树心中焦急地想着,甚至忍不住脱口而出,“帮帮我!”
对着一株柳树开口,虽然这种想法极其荒谬,可陆黎昕现在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昔日与草木沟通的种种经历涌到心头,让她一瞬间顾不得其他。
可任她无论如何也没没想到,这柳树竟是真的会了意,枝条轻拂,可却切切实实地落在了陆黎昕的眼睛里。
陆黎昕内心默念,希望杨柳的枝条能帮自己束缚老妇……
陆黎昕这样想着,只觉着体内一股灵力如泉水般涌现,从丹田通过经络直至大脑,使她不由得感觉整个人清明了不少。
在这生死关头,她竟是因祸得福,激发了灵力!
陆黎昕福至心灵,一个手势,那杨柳枝叶便蓦然延展开来,直接捆住了那老妇。老妇见状,不可置信,想要挣脱开来,却无济于事。
此时,竹林四贤也开始发动攻势,陆黎昕接着动用灵力,策动周遭花草延绵不绝,牢牢堵住了陆尊、陆氏及耿毅等人的耳朵。
这魔音虽会让人有灭顶之灾,可若是无法传入人耳,便形同虚设。
周遭的百姓见陆尊夫妇二人虽在魔音之下,却毫发无伤,连忙朝着这边蜂拥而至。
只是,陆黎昕的灵力毕竟有限,她每发动一次灵力,顶多能救下三人。故而,在来往途中,不少人未能被救下,残肢断臂同活人一起,被绊倒在地。
方才一直在人群之中奋力抵挡花妖的闫玉儿,也发觉到了陆黎昕唤起了灵力,一边左挡右砍地救助百姓,一边口中大声呼喊,要人们躲在陆黎昕周遭。
战场之上,无需多言,陆黎昕同闫玉儿只是简单地对了个眼神,便达成了绝顶的默契。
这样一来,虽是苦不堪言,可只要能多救一人,陆黎昕都觉得值得。
此刻,陆黎昕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她大口地喘着粗气,脸颊绯红,可却用强大的意念努力支撑着自己不要倒下,心中救人的欲望让她顾不得身上的疲惫。
可就在陆黎昕正专心与花妖作战之际,身后忽然传来了妹妹陆悦心的呼救声!
“哥哥,救我!”陆悦心声嘶力竭,陆黎昕闻声迅速转过头去,只见书生手中的利刃已将陆悦心的肩胛刺穿,殷红的血液顺着她淡粉色的襦裙流淌。
方才,陆悦心本一直陪在陆尊身边,视线全落在耿毅的身上。
而耿毅本就重伤,哪里是獒王的对手,见陆黎昕同耿毅和万俟沧并肩作战,愤恨自己什么忙也帮不上。
思来想去,陆悦心只觉得若是她此刻上前,耿毅是否也会对她刮目相看,却没想到那书生和肥佬已经杀出一条血路,正在悄无声息地靠近他们几人。
待宰羔羊,何足惧怕。
“悦心!”陆黎昕红了眼眶,看着自己昼夜相处的妹妹被那书生当做玩物一般地戏谑端详,立即想要冲上前去。
然而,还没等陆黎昕动身,救女心切的陆氏便先行冲上前去,试图从书生手下救回陆悦心。
可一旁的肥佬哪里会让她如愿?
只见肥佬猛然将陆氏拉扯到自己身前,双手一用力,陆氏整个人竟然是被直接撕裂开来!喷溅而出的血雾染红了半面天空,尸首瞬间破成两半!
“娘!”陆黎昕错愕至极,惊呼出声。陆悦心也被方才发生在自己眼前的这一幕怔住,脸色煞白,一句话也说不出!
陆黎昕催动灵力,想要依靠书生周遭的花木束缚住他们几人,可灵力却如何也掌握不到那么遥远的距离,陆黎昕死咬下唇,混乱的心境让她愈发难以操纵灵力。
却未曾想就在陆黎昕分心之际,幼女径直朝着她走来,幼女的步伐一改方才的散漫,眼神之中满是恶寒。
“我要你们都死!”幼女声音稚嫩,面庞却是异常凶残。
陆黎昕回过头去,正想对抗,却只见陆尊突然一个箭步挡在了她的身前,幼女撒出的花粉全然打在了陆尊全身!
看见站在自己面前的陆尊,陆黎昕讶然,她想起小时候遇到坏人时,每每也都是爹爹,守在了她的身前!
时隔多年,陆尊对自己的爱意从未变过。就算这之中有许多误会和分歧,可那份深沉的爱,永存于父女二人之间。
然而,陆尊只觉得头晕目眩,猛然倒在了地上,陆黎昕趁机发动灵力,用周遭的藤蔓束缚住了幼女,幼女想要挣脱开来,却无论如何始终被这藤蔓束缚得死死的。
“爹!爹你别吓我。”陆黎昕顾不得其余人,蹲下身子,将陆尊紧紧地抱在怀中,可陆尊的脸色却愈发苍白,身体也逐渐开始降温,“爹!”
“没用了,他的死期到了。”幼女恶狠狠地盯着陆黎昕,似笑非笑。
陆黎昕无暇去理会幼女,肥佬和书生见状,将陆氏的残肢随手一扔,又将陆悦心如同丢垃圾般甩出好几米远,就要朝着陆黎昕发动攻势。
“小心!”陆尊眸光正好落在他们二人身上,连忙提醒陆黎昕。
陆黎昕运了灵力,将那二人暂时击退。她紧紧抱住陆尊,不知所措,眼泪一滴滴落在陆尊的脸颊上。
“爹,爹……我该怎么办,怎么救你?”陆黎昕声音沙哑,双手攥拳,长长的指甲嵌入到她的手心之中,却不觉得疼痛。
心中的痛,让她忘乎了一切外在的感受。
然而,就在这时,陆尊的身体偏生出了一朵罂粟。
这是,花毒!
无药可解,不治之症。
陆黎昕瞬间崩溃,她不愿去看陆尊身体上的变化,一个劲儿地揉搓着陆尊的双手,祈求他的身体不要再继续冰冷下去了。
可就算是不想去看,余光中也逐渐发觉,陆尊身上的罂粟数量愈发多了起来。
“黎昕,爹没事儿,爹不冷。”陆尊费力地扯出一个笑容,“黎昕终是长大了,你今天,真令爹刮目相看。”
陆黎昕猛烈地摇头,她知道,这次是真的诀别。
“爹,求你,坚持坚持,会有办法的。”陆黎昕不愿去相信照顾自己这么久的倔强老头就要撒手人寰。
余生还长,她要怎么度过?
“黎昕,你听爹说。”陆尊气若游丝,语气却异常严肃。
陆黎昕点了点头,知道陆尊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给自己交代。
“黎昕,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爹始终是要走的。”陆尊叹了口气,“不过,爹这一生,最值得骄傲的事情就是有你这个女儿。。”
“爹……”陆黎昕如鲠在喉,她不曾想,陆尊此刻心里只有她。“爹,孩儿不孝,若不是我,你还是船王,你也不会……不会落到如此境地。”
“这一生最不悔的事儿,就是将你抱回来,抚养你长大成人,”陆尊抬起手,轻轻擦拭去陆黎昕脸上的泪水,他脸上挂着笑意。“所以你千万不要自责,遇到你,是爹的运气,若非是你,爹早就死在了十八年前的那场海难之中。”
“黎昕,是爹应该感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