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警灯狂闪。曹建军的车和另外一辆车追了尾。他已被带了手铐，目光呆滞地坐在警车里。。
有三四个交警围着他的车，还有两个交警在向被追尾的车主做笔录。
王守一经此打击，有点站立不稳，蹲在交警大队门口，杨树陪在他旁边：“所长，会怎么样？”
王守一声音苦涩：“你是学法律的，不知道吗？”
杨树痛苦地流下泪水：“所长，这事我有责任。您再三嘱咐过我，我应该坚决制止他的。
我师父，他其实是个挺简单的人，立了功，扬眉吐气，一时忘乎所以。所长咱们得想办法救救他呀！”
王守一心情沉重：“人生都是自己写的，你如何为他付责任？有些事，咱们能帮，有些事，咱们帮不了。
这回呀，警察他是肯定当不成了。就算没达到醉驾，两次造成交通事故，还逃逸，恐怕他这回是在劫难逃了。”
杨树愣着，突然又忍不住哭了，一把一把地抹着泪。
一辆交警的车回来了，后面跟着曹建军的车，王守一和杨树一起迎上去，车没停，从他们面前驶过去。
王守一说：“杨树你在这儿等着，我进去找一找他们队长。 ”
杨树擦了把眼泪：“不，所长，我跟您一块进去，我得见我师父一面。 ”
两人来到交警队办公室，之前接待过他的交警看了他们一眼，直接把一张单子放到他们面前：
“醉驾的标准是每百毫克血液高于 80 毫克，他都 120 多了。严重醉驾。再加上两次交通肇事，还有逃逸。”
王守一陪着笑：“他这个情况，得拘了吧？”
交警语气生硬：“拘都是轻的！”
王守一说着好话：“同志，不好意思。他是我们所的警察，身上还有许多工作。
他这一走，恐怕短时间是看不见了。在你们送他拘留以前，我们能不能看他一眼，让他交待一下工作？”
交警说：“对不起……”
王守一急了：“同志，都是兄弟单位，至于这么公事公办吗？我的人犯了法，任你处置，但工作不能耽误吧？你们在一旁看着不就完了吗？同志，你们魏队长呢？”
一名中年警察进来：“王所长来啦。”
王守一连忙上前握手：“大齐，我的人给你们添麻烦了。我不要求别的，就想在拘留以前见他一面。”
大齐和第一个交警耳语了几句，对王守一点点头：“我们队长不在班上，他知道这事特地打电话过来让我们照顾一下。跟我来吧。”
杨树赶快紧紧地跟上。
曹建军低着头坐交警队留置室的长条凳上，门一开，看到王守一和杨树走了进来，赶快爬起来：“所长……”
杨树一看到他就忍不住了，流着泪：“师父。”
王守一看着他，突然举起手来，到底没落下去。
曹建军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下意识地一躲，没有等到下文，抬头看了一眼，泪水止不住地流了出来：
“所长，对不起，我当时昏了头，就是怕我的事冒了，给您丢脸，也不知道怎么就……”
王守一已经平静下来了：“事情已经这样，别说了。建军，到了里边，好好认罪，配合调查，争取从宽处理。”
曹建军哭着说：“我知道了所长。所长，您能和上面说说吗？把我的二等功收回去，功过相抵，让我继续当警察，我保证戴罪立功。”
王守一什么也没说。
杨树也哭了：“师父，对不起，所长再三嘱咐我要看住您的。原来我对您不理解，对您有许多的误解，我向您道歉。”
曹建军摇头：“杨树，是我对不起你。我贪了你的功，出了事又想推给你。我不配当你的师父。你让所里另外给你指定个师父吧。”
杨树大声说：“不，师父，您永远都是我的师父！您给我上了最好的一课！您听所长的，好好认错，检讨自己，争取从宽处理。”
王守一叹息道：“别说了，道理他都懂。建军啊，家里还有什么事吗？ ”
曹建军眼中透着一丝绝望：“所长，这事，能别告诉我家里吗？”
王守一反问：“你说呢？”
曹建军难过地说：“没有。周慧她为了支持我当个好警察，家里的事从来不让我插手。所长您就告诉她我对不起她和孩子就完了。”
王守一说：“好吧。”
一旁的交警提醒：“该走了。我们已经违规了。”
杨树扑上去：“师父，您可保重啊，我等着您出来。 ”
王守一拉他一把：“我们走吧。”
他们要出门了，曹建军又扑上来：“所长……我还能当警察吗？”
王守一没回头，也没回答，默默地走了。
两人刚出来，一个交警追出来：“王所长，他的手机刚才一直响，来电显示好像是他老婆。我们知道您在里边，不知道您如何对他家里说，所以就没接。”
王守一说：“知道了，谢谢。”
等走到交警队门口，杨树忍不住哭出声来。
王守一心情沉重：“别哭了，我们还有事要做。想想如何和他家里说吧。”
杨树企求道：“所长，我师父就这么完了吗？”
王守一看了他一眼：“这什么话？当不了警察就完了吗？”
杨树说：“对别人可能没什么，对我师父，当不了警察就是完了呀！”
王守一抬头看看他，突然也有点动感情：“杨树，你要早这么理解他，未必会出今天的事啊！走吧，我们去他家里。”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
周慧正在家里急得团团转，手里拿着电话不停地拨着：“天哪，这是去了哪里，怎么不接电话。接，接，你接呀！”
门铃就在这时候突然响了。
周慧蓦然抬头，带几分恐惧地看着门，声音有点颤抖地：“谁呀？”
王守一说：“弟妹，是我，王守一。”
周慧一下子愣住，半天不敢动。
王守一等了一会儿，又叫道：“弟妹，我是八里河派出所的王守一。”
周慧慢慢过去把门打开，死死地盯住王守一：“王所长，建军他出什么事了？ ”
王守一说：“这是建军的徒弟杨树。弟妹，我们能进去说吗？ ”
周慧把他们让进来，不安地问：“他怎么啦？”
王守一看了下屋里：“孩子呢？”
周慧说：“孩子早睡了。说吧，他怎么啦？”
王守一说：“弟妹，你可坚强点儿。建军他今天高兴，多喝了点儿酒，酒后开车，出了交通事故。”
周慧差点跳起来：“啊？他人呢？人没事吧？”
王守一说：“人没事，事故不大。可他身为警察，醉酒驾驶，被交警抓住后又逃逸，性质比较严重。现在他被交警拘了。”
周慧没说话，长长地出了口气，一下子扶住了沙发把手。
王守一劝道：“弟妹，你别想太多。”
周慧摇摇头：“我没事儿。您一说出事故，我还以为他……王所长，只要人没事就好。他呢？ ”
王守一说：“恐怕你暂时见不到他了。醉酒驾驶，两次事故，再加上逃逸，弟妹，你得有点思想准备。”
周慧愣了一阵：“也就是说，他可能当不了警察了是吗？ ”
王守一语气沉重：“可能比这个还严重。”
周慧急了：“你们所会帮他的吧？”
王守一说：“我一会儿我回去就打电话找我们局长。可是周慧你也知道有些事可以帮，有些事帮不了。我把丑话说到前面，他这回法律责任是逃不了的。”
周慧问：“他事故没伤人是吧？他也没伤？ ”
王守一说：“没有。”
周慧竟然笑了：“他没伤人，自己也没伤。人没事，还有什么事比这更好的？
其它的，王所长您放心吧，我挺得住。只是，建军他这十几年，一心扑在工作上，我希望局里能保保他。”
王守一郑重地说：“我们一定争取！我代表所里先表个态，不管建军以后还能不能当警察，建军还是我们的弟兄，家里的事我们还会管。”
周慧说：“用不着。原来他也不管家里的事。我就权当他又出差了。
王所长，时候不早了，谢谢您来给我报这个信，我不担心了。我不留你们坐了，谢谢你们，你们走吧。”
杨树难过地说：“师母，他是我师父，我没看好他，出了这样的事，我很抱歉。”
周慧冲他笑了笑：“你叫杨树是吧？你师父回来经常说起你，说你有学问，有前途。
他不配当你的师父，你将来也不会再和他有交集，把他忘了吧。走吧。”
杨树还想说什么，王守一扯他一把：“我们走吧。”
门关了，周蕙还站在门口，好像希望曹建军能回来一样……
走到楼下，王守一感慨地说：“曹建军身在福中不知福，有个多么好的老婆，还不满足，他还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