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上班，曹建军就精神抖擞走向所长办公室，路上碰到的同事都热情道贺。
来到办公室门前，曹建军又整理了一下仪容，大声喊了声：“报告！”
王守一笑吟吟地过来，搂着他肩膀把他迎了进去。把他按在自己对面的椅子上，又亲自给他倒茶。
曹建军有点受宠若惊，急忙站起来：“所长，我自己来。”
王守一又硬把他按下：“坐，建军啊，不简单，这回办了个大案，是不是等我表扬啊？”
曹建军谦虚地说：“哪里啊。我做得还远远不够。”
王守一回到自己椅子上坐下：“我问你件事，那天晚上，我明确要求，我们只是在重点街区巡查，以免发生突发事件，而你却跑到女事主蹲坑是吗？”
曹建军一愣，笑着说：“所长，我就是突然想到这条线索，而且只有我知道她家，再汇报再布置，我怕贻误战机。”
王守一说：“你是怕贻误你的战绩吧？怕同志们抢了你的功？”
曹建军被说中了心事，不好意思地笑起来：“所长，我抓了歹徒，也是咱们所的嘛！”
王守一语重心长地说：“建军啊，有句话，我一直反复对你说：你是个好警察，不管别人承认不承认你都是！有些人狗眼看人低，你要和他们一般见识，就是辱没自己了。”
曹建军疑惑地说：“所长，我知道，我没低眼看自己。 ”
王守一叹息一声：“你去吧。所里已经给你报功了。”
午饭时间到，大家正在食堂吃饭，王守一站在前面：“同志们！因为破获鲍大全案，咱们所第四季度的满意度一下子加了十分！”
大家一片欢呼。
王守一说：“局里对我们八里河派出所给予表彰，将在年终开总结大会的时候正式公布。同时，曹建军同志荣立二等功，正式的颁奖令也马上下来了。 ”
大家一起冲曹建军鼓起掌来，还有人嚷着让他请客。
曹建军乐得合不拢嘴，一迭声地答应着：“请客，请客。说吧，吃什么。”
王守一收了笑：“请什么客？不就是二等功吗？我警告你们，谁也不许到外面请客，否则别怪我给处分。哼，给点好脸就不是你们了。”
说完，饭也不吃了，直接回了办公室。
叶苇后脚也跟着进来：“所长，局里要评十佳人民警察，让我们报曹建军。”
王守一脸色铁青：“二等功给他了，十佳警察算了，给别的单位吧。”
叶苇争取道：“所长，咱们所从来还没产生过十佳优秀人民警察，这回不要，下回还不知道猴年马月。”
王守一赌气道：“猴年马月就猴年马月！我们不要！不许把他捧这么高，我怕他把持不住摔下来！这事就这么办。”
叶苇一脸失望：“好吧。”
刚要走，王守一又说：“哎，你提醒大家，曹建军得二等功，都要以平常心对待。不许在他面前说恭维话，更不许起哄让他请客。”
叶苇不解：“所长，您是不是考虑得太多了？”
王守一叹了口气：“考虑得多比考虑得少好。”
曹建军意气风发地拿着二等功勋章回到家中，周慧惊喜地叫了一声，从他手中接过二等功勋章，喜不自胜：
建军，正好明天我也不上班，咱们这就去她姥姥家。”
曹建军装作无所谓：“何必呢？我立功又不是立给他们看的。”
周慧说：“就是立给他们看！我一想起我妈那副嘴脸来就生气。姐夫有什么？不就是几个臭钱吗？
连他嫖娼玩女人，都是你受数落。这回看看妈说什么。建军，换上你的新警服，别上勋章，接上丫丫来咱们就走。”
曹建军愣住：“在家还穿警服啊？”
周慧撅着嘴：“我不管，我就要你穿！就是要在他们面前威风威风。外面穿上大衣，别人看不见。”
一家三口来到周慧娘家，大门一开，周慧领着孩子，曹建军穿着大衣，手里提着大包小包进来。老丈人、丈母娘都在，孙有光也在。
奇怪的是，这回丈母娘很热情：“哎呀，建军回来啦！”
曹建军放下手中的东西：“妈，爸，还没吃饭呢吧？”
丈母娘说：“没呢。这不慧慧一打电话说你回来，全家都在等着呢。聪聪正在厨房里做呢，把看家的本事都拿出来了。”
周慧说：“丫丫，叫姥姥啊。”
丫丫叫道：“姥姥！”
“哎！”丈母娘响亮地答应着，搂过孩子来亲了一口。
周慧拿出两瓶饮料拧松：“给姐姐也拿一瓶，去和姐姐玩吧。 ”
孩子跑进了里屋。
周聪从厨房里一伸头，打个招呼又回去了。
周慧说：“建军，家里又不冷，你还穿着外套干什么呀？还真拿自己当客啊？赶快脱了。”
她亲自去给曹建军脱大衣。脱掉大衣，露出了里边的警服，果然又利索又精神，更关键的是，胸口还别着那个二等功的勋章。
丈母娘惊呼起来：“哎哟，这是什么呀？”
周慧得意地说：“妈，建军他立了个二等功。这是二等功勋章。前一段那个杀人大案你们都知道吧？
一天之内杀伤了俩人那案子，就是您姑爷一手破的。要不是他，说不定他还得杀第三个。”
丈母娘啧啧称赞：“有光，我说什么了？别看你挣钱多，可不如建军光荣啊。我家这两个姑爷真好，一个有钱，一个有名，要啥有啥。”
周慧也看出来不对：“哟，妈，今天太阳是打哪边出来了？这不是拿着姐夫贬建军的时候了？”
老丈人说了句：“你妈呀，就认钱，头发长见识短。”
丈母娘横眉立眼：“你好，你有本事。两个姑爷，哪个都比你强。 ”
周慧看着父母，开心地笑了。
丈母娘说：“其实啊，我就是张嘴。当初你姐夫下海的时候我就和你爸商量过。
咱们家有个做生意的了，建军就是想去挣钱我们也不让他去。有挣钱的，有执法的，家里有个事，也有人能使上劲，对不对啊建军？”
曹建军受宠若惊，一迭声地：“对，妈说得对。 ”
周慧却很警惕，听出意思来了：“妈，有什么事吗？”
丈母娘说：“有光，你和建军说说。”
孙有光只得开口：“唉，其实没多大的事。我那公司，和外地一公司做生意，有点欠款，叫对方起诉了。
其实钱也不算多，才三百多万，这不我生意上一时周转不开吗？就没理这个茬。
对方申请了强制执行，可我账上没啥钱，法院把我的汽车和房产都查封了，还把我列入了失信人名单。”
周慧张大眼睛听着：“姐夫，您买兰亭雅舍的会员卡，一张都 120 万，该人家 300 万不还？”
丈母娘瞪了她一眼：“慧慧，没你说话的地方。”
周慧撇撇嘴：“接着说吧。这和我家建军有啥关系？”
孙有光说：“建军，这 300 万是小数，可这个失信人太麻烦了。出门不能坐飞机，名声也不好听，连你姐和你外甥都跟着受连累。
你们当警察的，和法院肯定也熟，你打个招呼，就说我尽快执行，让他们从那个名单上把我的名字去掉呗？”
丈母娘也跟着说：“你姐夫开始没想到你。他做生意，认识的人多得很。
是我对他说，这么点儿小事，不用找别人，找建军就行，也算给建军一个给家里办事的机会。
咱们家这两年事不小，每回都是你姐夫拿钱，这回，轮到你给你姐夫帮忙了。”
曹建军吭哧着：“妈，这个失信人名单，是法院的事，和我们没关系。”
丈母娘说：“你姐夫知道是法院的事啊。公检法不是一家人吗？你给他们打个招呼不就完了？”
曹建军解释道：“妈，那都是群众的误解。公检法哪里是一家？互相监督互相制约呢。”
丈母娘脸一黑：“你的意思是不帮这个忙喽？”
曹建军有苦难言：“妈，不是不想帮姐夫的忙，是实在帮不了。我们和法院不是一个单位，我说话人家也不听。”
丈母娘说：“你平常对咱们家有什么贡献？成天忙得四脚朝天，叫慧慧多受了多少累？到这个时候了，这么点儿小事你都干不了。你还能干什么？”
曹建军无地自容：“妈，我实在是……”
周慧一下子窜了：“建军，你嘴里含着地瓜呢？怎么一到我妈面前，话都说不囫囵了？
妈，您啥意思啊？您想让建军违法乱纪怎么的？您不是看不起他吗？怎么这时候又想起他来了？
建军就是个普通警察，别说他没那本事，就算有那本事，我也不让他使！
”
丈母娘骂道：“这个死丫头，我一句她有十句在那儿等着。你倒知道疼他，可咱们是一家人，一家人有难，他不帮忙谁帮忙啊？”
周慧说：“能帮的帮，这是属于不能帮的。您眼里只有姐夫，怎么着，拿着建军的前途不当事啊？建军要是为了他违法乱纪，受了处分，毁了前途，您负责吗？”
丈母娘讥笑道：“哈，说得好像他有那本事似的。”
周慧火了：“他是没那本事。在您眼里，这世上不就姐夫一个有本事的人吗？他能挣钱，还能嫖娼，他多有本事啊？
这么有本事的人，怎么还叫人家告了？怎么还还不上人家的钱呢？ ”
曹建军劝道：“小慧，少说一句吧。”
周慧说：“不行，我还真不吃这个气！今天咱们真不该回来。丫丫，丫丫，出来。建军，咱们走。”
丈母娘气的直骂：“这死丫头，还不许我说话了！”
周慧一点也不客气：“以后说点有用的。丫丫，咱们走了。 ”
说完拉着孩子，真的走了。
曹建军慌忙对丈母娘一笑：“爸，妈，小慧就这脾气。对不起，我们先走了。”
一家人上了电梯下行，周慧的余怒未消：“我咋摊上这么个妈？以后再也不回来了。”
曹建军看着自己的老婆，突然凑过去，抱住就亲：“我找了个世界上最好的老婆，真有福啊。”
周慧看着他，笑了，主动把脸凑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