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所长沉吟了一下没回答。
陈新城诚恳期待的看着他。
李大为又要追问：“周所……”
陈新城瞪了他一眼。
周所长看看他俩：“他在这里的时候，找对象高不成低不就。找农村的，他不甘心；找城里的，看不起他。
这孩子心高，先后谈过几个，都是城里的。告诉人家是警察，后来人家了解到他是辅警，就算了。
有一回还有一个姑娘闹到了所里，是我帮他压下来的。后来，又出了一件事，就是那件事，可能导致他在派出所没办法呆了。”
陈新城问：“什么事？”
周所长有些不自然：“我们是林区派出所，辖区里娱乐场所不多，山上大多数是男人。可就有人能把皮肉生意做到山上。
那一回，我们处理了几个到山上卖淫的女人，拘了几天就放了。过几天，有一个卖淫女跑了回来。
说岳威找到她，以不从就把她的事情公布出去相威胁强奸了她。这事不小，可岳威一口咬定，两人是你情我愿。
女的没证据，所里也不想张扬，就算了。但毕竟女方是受我们打击过的对象，不管有没有证据，岳威和她发生关系就是错了。
所里给了他一个严重警告的处分，我对这孩子的印象有所改变，他在派出所也不好待了。接着我就退了休，他也离开了派出所。”
陈新城的手机突然响了，看看来电显示，说了声抱歉跑出去：“所长……信号不好。所长您等等，我找个信号好的地方。”
出了门找了信号稍好的地方，王守一凝重的声音从电话中传来：“岳威回家了！”
陈新城愣了一下：“什么？”
王守一提高了声音：“听见了吗？岳威回家了！是刑警队那边来的消息，人家一直也在暗中注意着他呢。
刚才罗队来了个电话告诉我，今天一早他开车出了门，上了高速，去了东北方向，很可能回家了。”
陈新城说：“知道了所长。我们正和他前任所长聊天呢。他要是回来了，我们就再多停一两天。先这样所长，过年问老嫂子好啊！”
回到屋里，陈新城冷得稀稀哈哈，赶快上炕。
周所长给他脚上加了床小被：“知道我们这儿的厉害了吧？”
陈新城不住点头：“的确厉害。周所，岳威的家在哪里啊？”
周所长说：“怎么，你们还想去他家？他轻易不回来。 ”
陈新城说：“大老远地来一趟，我们还是去看看。”
暖和过来后，几人又聊了几句，陈新城就起身告辞。周所长把他们送到院门前。
陈新城说：“周所，您留步。您再仔细想想有关这个人的一切，要是想起什么，随时给我打电话。”
周所长点头：“好。”
王守一收起电话，靠坐在椅子上苦笑：“还老嫂子……老嫂子都快忘了我长啥样了。”
高潮走进办公室：“所长，我值夜班，您回家吧。”
王守一说：“你在我也不能走，除了教导员，哪个也别想离开。出去那么多的人，本来人手就调配不开，全员上岗吧。”
行了，你在家，程浩，我们走吧。”
地下有个果篮，还有一桶油，两人分别提起来。
高潮看了看：“所长，礼有点轻吧？”
王守一说：“还带了一个卡。唉，这礼有什么轻重的？就是个心意。 ”
高潮有些担心：“就怕建军老婆要强，堵着门不让进。”
王守一往外走：“那也得去看。再要强的女人，这两天也是不好过。”
两人一个提着果篮一个提着一桶油来到曹建军家门前，程浩上前敲门。
门开，周慧看到是他们，脸色一变，挡着门不让他们进：“王所长，程所长，你们怎么来了？”
王守一笑着说：“周慧呀，过年了，过来看看你和孩子。”
周慧说：“谢谢您了王所长，我和孩子都挺好的，家里也没个男人，不方便，我就不请你们进来了。”
王守一说：“看你说的。我们不嫌不方便，开门，让我们进去坐坐。 ”
周慧坚决不让：“所长，建军不再是警察，和你们没关系了，你们还来干什么？”
王守一认真地说：“周慧，我和你说过。就算建军不是警察了，也永远是我们中的一员。过年，他不在家，我们一定要来看看。”
周慧眼框微红：“谢谢你们。我不用别人可怜。”
程浩和蔼地说：“弟妹，我们不是可怜你，我们是代表建军来看你。”
周慧一愣。
程浩说：“我们知道你的脾气，这个年，你肯定不会回娘家的，建军他在里边不放心，我们就算代表他来看看。”
周慧不说话了，默默闪到一边，让他们进了家。搂着丫丫低头坐在那里，家里没一点喜气。
王守一从口袋里掏出 200 块钱来往孩子手里塞：“丫丫，这是给你的压岁钱。”
程浩也掏出 200 塞到了孩子手里。
周慧急忙推辞：“您二位这是干什么？”
王所长说：“我们是孩子的伯伯，给孩子点压岁钱怎么了？丫丫，过年又长大一岁了，快快长，好好陪陪你妈。周慧，叫孩子收下。”
周慧低声说：“丫丫，收下吧，谢谢伯伯们。”
王守一说：“周慧，叫孩子进去看电视吧，咱们说会儿话。 ”
周慧手一松：“丫丫，回去画你画。”
丫丫跑了。
王守一安慰道：“不就半年吗？这日子说慢也慢，说快也快，一转眼，就过去了。”
周慧叹了口气：“唉，王所长，这半年无所谓，怎么熬也熬过去了。我愁的不是这半年。”
王守一不解：“那是什么？”
周慧说：“我愁的是他出来以后怎么办。建军您了解，他离了当警察不能活，等他出来了会怎么样我真不敢想。”
王守一安慰道：“周慧啊，这就得看你的了。建军他不是离了警察不能活，他是离了英雄梦不能活。成为英雄，不一定要当警察。”
周慧苦笑：“一个判过刑的人，还想当英雄？”
王守一不赞同：“谁说判过刑的人不能当英雄了？”
程浩却说：“所长，弟妹说得有道理，建军他判过刑，一心再做英雄梦，对他有害无利。
弟妹，等他出来了，你还是劝他接受自己就是一个平常人的现实，找一份平常的工作，安安稳稳过日子。
不怕你笑话，我最大的梦想，就是退休以后，找熟悉的老哥们打勾级。建军这辈子都活在虚幻里，你得帮他回到现实里来。”
周慧苦笑：“我努力吧。”
王守一问：“明天就除夕了，和孩子自己过？我知道你和你妈关系不好。可到底是亲妈，你还是…… ”
周慧断然地说：“我不回去，我就和孩子过。”
王守一叹息：“好吧。那，明天晚上，我派车来接你娘俩。 ”
周慧一怔：“干什么？”
王守一说：“有的同志出差了，可能明天晚上才能回来，我们商量了，所里把他们的家属都接到所里去，大家一块守岁等着他们。你带孩子也去吧，我们就当建军他出差了。”
周慧拒绝：“我不去。见了人家也抬不起头来。”
王守一正色道：“周慧，这我可得批评你了。你觉得我们所有任何人瞧不起你们了吗？
不要自己暗示自己。你这样不要紧，对孩子什么影响？明天晚上，到所里一块过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