络腮胡子喊得大人,是天子最信任的一把手,苏宇,负责掌管禁卫军。
“刚才有人告诉天子的,天都城被妖怪差点夷为平地,百姓们被妖怪肆意虐杀,天子派我们回来除妖。”苏宇看了一圈,只看到了一些被摧毁的房舍,并没有看到想象中血流成河的场景,也没有看到暴虐成性的妖怪:“这是怎么回事?”
络腮胡子忙激动的指着荼白冲苏宇喊道“大人,是这几位大侠帮我们斩杀了妖怪。”
苏宇打量了荼白几人一眼,看她不过是一个身影娇弱的女子,脸上随即带着不屑神色,狠狠的踹了一脚络腮胡子:“你小子是不是吓傻了,这么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如何能将妖怪赶走的?”
络腮胡子灵巧避开,笑呵呵的说:“大人我真没骗你,她刚才可是……”络腮胡子将刚刚荼白一个人将这些妖怪全部斩杀的经过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苏宇,忽然他一拍脑门,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对了对了,她刚才问我断头台在哪,还说天子有危险”他嘴里一边嘟囔一边扭头找荼白,却发现不知何时荼白已经没了身影。
随手拉了一个手下的兄弟询问荼白的下落,那兄弟说,刚才荼白找他问了断头台的地址就直接跑出城了。
原来是荼白见络腮胡子对苏宇说个没完没了的,等不及了就随手拉一个人问了断头台的位置。
城外,断头台。
等荼白赶到之时,看到的就是一片荒草随风倾斜中,坐落着一处废弃的宅院,宅院中心立着一株粗大的槐树,盘根错节如狰狞鬼爪, 青灰的墙壁,似乎笼罩在一片雾茫茫的阴翳中。
其实这个断头台原本是一家寺庙,后来香客越来越少,主持就将寺庙卖了,新的主人就重新将它修葺成了小院,不巧的这家主人出了意外,一家人都死了,于是这里就成废宅,听说还经常闹鬼,阴气极重。
此时又是月半中天之时,废宅中隐隐约约还能听到几声细碎的哭声,这声音阴森渗人,听得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在这一片阴霾之中,屋子中有暖黄色的烛光透过半开的窗棂洒出来,硬生生的驱散了一缕黑暗。
“啊!”
“救,救……”
几声极度恐惧的呼喊声,突然在这平地之中轰然响起,荼白吓了一跳,仔细辨别了一下,发现声音是从院子后面传出来的。
这时候,天色大变,骇人的闪电如狰狞的鬼爪在天边盘旋,与此同时,荼白耳边传来惊雷阵阵。
她忍不住抬头望天,天空竟不知何时射下一道暗红色的光波,远处的树影都在剧烈摇晃,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一道白衣身影似夜间幽灵从树影斑驳间一闪而过,那个身影很是熟悉,尤其是她身后还跟着几个轻纱附体的妙龄女子。
林三娘,荼白勾唇无声的念出这个名字,随后冒着腰,静悄悄的追了上去。
林三娘带着弟子来到红光洒落之地,赫然是荼白刚刚听到呼救的地方,只见林三娘命令弟子给她护法,她独自一人进入红光之中。
很快,红光之中就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吼叫之声。
那声音有男有女,有老有幼。
等到红光消失,林三娘一脸容光焕发的踱步走出,她的身后横七竖八的躺满了一群身着华丽的人,一道轻微的响动传进她的耳中,她面色不改,随手一挥,那些弟子慢慢的退下。
“这些都是皇室之人,你吸了他们的精气,有没有感觉功力更上一层楼?”那些弟子刚一退下,树林之中便走出一个身穿黑袍带着黑色面具的女人,国师夜乌修。
“这些都是龙子龙孙,他们的精气自然比那些凡界的妖物要好上百倍”林三娘嫣然一笑:“你还没想好怎么处理那个人吗?”她的眼中闪烁着恶毒而又贪婪的寒光。
“他……”国师仰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陷入了沉默,许久,她才开口:“我恨他,可是我,我还是下不了手。”
林三娘冷笑,语气中带着嘲讽:“你还是这么心慈手软?你忘了你全家是怎么死的了吗?若不是我救了你,你现在骨头都化成一片黄土了吧。”
前尘往事,尽显眼前,夜乌修眼中迸发浓烈的恨意,咬牙切齿:“为了破了他的龙气,我做了很多功夫,可我以妖魔之体,根本没法伤他。。”
林三娘走到夜乌修的身边,轻轻的说:“没关系,我会帮你的,你看我吸收了这么多人的精气,等会我派出去的妖兵回来之后,我就把他们吞了,到时候我就可以帮你把他杀了。”
夜乌修听后,身形不经意的一颤,她的脸色惨白,慢慢地浮现出一个疲倦而惨然的笑:“好。”
他们的恩怨,也该到了结束的时候了。
“好了,你先回去吧,我现在要召唤我的妖兵了”林三娘手指轻捏,轻合美目,突然脸色一变,目光阴冷的落在夜乌修的脸上,毫无征兆的出手,狠狠地掐住夜乌修的脖子,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喊出声:“我的妖兵都没了,是不是你对那个家伙还有情意,偷偷的将我派妖兵屠城的事提前告诉他了?”
“什么?”夜乌修匪夷所思的回答,被掐住脖子的她几乎无法呼吸,错愕的说:“我不知道啊。”
“苏宇,不就是你放走的吗?”林三娘紫色的眸中怒火滔天:“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偷偷的隐瞒下,天子私底下派苏宇回城救百姓这事,我不过是想将计就计,我若直接将这些修士和士兵的精气吸收,我一时之间来不及调息,或许会经脉逆流遭到反噬也说不准,若是这些修士与士兵被我的妖兵所吃,我再将妖兵吞噬,我就不怕被反噬了。可我没有想到,我的妖兵竟然一去不返了,这些个半吊子修士竟然有两把刷子?”
林三娘其实哪里知道,皇家的修士与士兵还未出手,她手下的妖兵都被荼白一个人给灭了。
夜乌修也冷笑起来,丝毫不顾自己的脖子还被对方抓在手中的危险:“这些妖兵有多大的本领你还不知道吗,那些修士毕竟是天子精挑细选出来的,你的那些妖兵对付寻常百姓还行,对付这些修士你还是高估了自己吧。”其实夜乌修也没想到这些平日里只知道吃喝玩乐,打着皇家修士的名义的半吊子修士竟然真的能逼退妖兵。
要是说前些年,皇家修士还是有些本事的,近年来人族妖族和睦相处,天都城更是有龙气坐镇,很少有大妖怪敢在这里修行,有的不过是一些道行低微的小妖,压根没有很大的危机,不少有志之士都去了修士界苦修,皇家修士中尽是一些酒囊饭袋,这一次,她借太子被虎妖咬伤故意在天子耳边吹耳旁风,这昏庸的天子竟然直接要杀了丞相,还要诛杀妖怪,结果她又在私底下将全部的妖怪集中起来,以妖养妖,这才养了几只妖兵,供林三娘驱使。
“算了!”林三娘一脸烦躁的松开夜乌修的脖子,冷冰冰的警告:“你快去准备仪式,妖兵的事就算了,我等会直接吸收这位人界天子的龙气”她勾唇邪恶一笑:“我想,我的功力最少能恢复一半。”
夜乌修捂着被掐的青紫的脖子,干咳一几声,才恭敬的回答:“是。”
荼白没有出声, 漆黑的眼眸一动不动地望着他们。
林三娘走后,夜乌修一个人静静的站在夜空之下,面具下的面容一片冰凉,一双阴鸷的眸子毫无焦距的盯着前方,良久,她才浑身僵硬的走进小院中亮着烛火的那间屋子。
荼白轻巧巧的跳上房檐,小心翼翼的揭开瓦片,昏黄的烛光露在她精致的脸上,鸦羽似的睫毛在她眼睑上投下一对剪影儿。
屋内,一个身穿黄色龙袍的男子,安静的坐在一张椅子上面,手里还端着一杯早已冰凉的茶水。
夜乌修走进屋子,两手一背将房门掩住,就这样夜晚的凉风还是将她的墨发吹散。
那股凉意继续散播吹到了天子脸上,天子眉头微微一皱,眼角的皱纹也不可避免的皱了起来,他素来怕冷,今日出逃慌忙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衣衫,现在只觉得周身寒凉不止,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四四方方的窗户上一排镂空的细影落在布满灰尘的桌面,光影随着烛火摇曳摆动。
光影一路摇曳之上,爬上了堆满粉末的香炉,留下斑驳的光影,香雾袅袅,浓郁的香烟沾染了天子轻薄的衣衫,金线勾勒而成的衣角在烛光下闪闪发光,夜乌修的眼睛仿佛被刺痛了一般,闪电般的移开了视线:“你知道,我为什么把你带到这来吗?”
天子原本手撑着额头依在椅子上休憩,听到夜乌修开口说话,手指一动,隐约露出深而长的眼角纹。
“国师!”他眼睛并没有睁开,还是懒洋洋的倚靠椅子上,语气清淡:“你不是说,这里阴气中,那些妖怪不敢过来,而朕身上有龙气护体,这些鬼祟没法近朕的身,朕才到这里来的吗?”
“呵呵,陛下就这么信我吗?”夜乌修盯着那晃眼的烛火静默不语,眼中逐渐泛起一丝水雾,语气胀然:“当年,你要是也这么相信我就行了!”
年过中年的天子听到这句话,微闭的眸子徒然睁开,里面的一片璀璨盛光,前尘往事如过眼烟云,他眼中光芒一分一分暗了下去。
两人沉默许久,屋内气氛僵持而凝重。
夜乌修率先打破这一僵局,只见她一把擒住天子的手臂,几乎用了全身的力气,捏得天子的骨头都快断了,不仅如此,这处还是他胳膊上的伤口,天子强压住痛感,最终还是没忍住,口中发出一丝痛呼,金丝勾勒的袖口洇出丝丝血迹,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儿弥漫在空中。
夜乌修眸中沾满了阴郁,面具下的脸隐没在黑暗中,眸光逐渐深沉,有些咬牙切齿了:“你以为你为我受伤了不肯说,我就会原谅你之前对我,对我家所做的事吗?” 她嘴上这样说,手下却不由自主的放松了一些。
天子望着他,慢慢松开了手,无声地笑起来:“我知道我对不起你,现在我不是任你宰割了吗?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好了。”
那笑容似乎带着无限的轻松,好像一直压着他的重物终于落下一般。
夜乌修仇恨的看着他:“你以为让我杀了你,我就会原谅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