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庆华的睫毛颤了颤,紧闭的双眼颤颤巍巍的打开,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夫人呢?”
“……”
三人面面相觑,都默不作声。
朱庆华也是个聪明人,已经猜到了八九分,奇怪的是,他安静的很,坐在床上一声不吭,不哭不闹,一时之间,整个房间都安静的吓人。
良久他抬头看了看这间屋子,终于道:“我知道这是幻像,这里是云境福地,而九儿肯定是为了我才开启的云境福地。”他的脸上不悲不喜,甚至可以说是面无表情。
叶念紫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怒气:“喂,朱庆华,你知道你夫人为了你用自己的生命开启云境福地,就这么个态度吗?”看到朱庆华一脸面无表情的模样,她就为九儿感到深深的不值!
“我知道,不过我也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她是我的仇人,现在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实在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他在心中告诫自己,九儿是他的仇人,现在她救了自己,两人之间算是扯平了,她和他没有关系了。
他被中的双手紧握成拳,脸上努力维持着一派平静的表情,只是紧绷着的身体还是出卖了他焦躁的内心。
他现在心情复杂的很,他的内心深处,其实是怪自己的,怪自己别有用心的接近九儿,害的九儿现在为他殒命。
但他若是不接近九儿,他又对不起,那惨死的姐姐姐夫。
其实,慕容浮没有将话挑明之前,他就想着就这样糊里糊涂过一生吧,死后再向姐姐姐夫赔罪吧。
慕容浮将话挑明并发动金光阵后,他毫不犹豫的替九儿挡致命一击,那一刻,他心中想的是,若他不死,就好好的和九儿过下去吧,若他死了,便是天命不许。
可,现在九儿为了救他死了,他们依旧是天人永隔。
结果是变相的天命不许,既然如此,他就将九儿深深的埋藏在心中吧。
叶念哪里知道朱庆华的心思,插着腰继续替九儿感到不值道:“朱庆华!你竟然说你不知道做出什么反应??你哪怕痛哭一场也可以啊?”
荼白拦住她,眼神一派了然:“叶念,朱庆华只是将九儿永远的放在心底了。”
朱庆华听见有人将他心中刚刚想明白的话说出来,这才后知后觉的将目光落在荼白身上,先前他一直伤神,压根没注意自己面前还站着一个人。
眼前之人衣服,乃至眉眼都甚是熟悉,一袭白衣,容貌绝美,星眸闪烁着点点星光,带着几分俏皮,风华无双,墨发流云般倾泻而下,散漫的散落在腰际,带着几分散漫,气质高雅出尘,温润如玉。
荼白见朱庆华疑惑的看着自己,而后目光又清明起来,以为他认出了自己,刚准备开口,朱庆华却先她一步开口:“子期姑娘,你不是被云卿尘带走了吗?”
“……”
屋内一片寂静,突然,叶念几乎是跳到朱庆华面前,急吼吼的抓住他的肩膀就开始摇晃:“你认识子期妹妹?她在哪里啊?”刚才慕容浮死得时候,她还在悄悄的懊恼,没有整个妖窟都没有活口用来问子期妹妹的下落,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眼前这个朱庆华竟然知道子期妹妹的下落,忽然叶念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只见她一拍自己脑袋继续问道:“你刚才说谁?云什么的?带走了子期妹妹,他是谁啊?”
叶念问完惊奇的发现,站在自己旁边的荼白两眼也亮晶晶的看着朱庆华,似乎也在等对方的回答。
朱庆华挠挠脑袋看着荼白:“你不是子期姑娘?”,他又仔细的打量了一番荼白,这才发现,子期姑娘好像比眼前这个人要虚弱一些,旁边的叶念叽叽喳喳,朱庆华也没机会多想,思索了一会将那天他看到的事情仔细的回忆了一遍,最终还是不确定的回答:“好像是去天都了,那个叫云卿尘的少年,看到子期姑娘很是惊奇,还喊她哥哥,但子期姑娘坚决否认认识云卿尘,后来云卿尘和那个僧人将妖窟毁了大半,放走了所有的血奴,子期姑娘好像就是被云卿尘带回了天都。”
荼白眉头一拧,心中明了。
她与弟弟叶子期长的相似,又加上子期一向身体孱弱,形容清冷,跟她更像了。
多半是云卿尘将子期人认成了自己。
荼白闭上眼,觉得脑袋发痛,这误会闹大了,也不知道哪个小狼崽子,知道叶子期不是她,会不会对他不利。
之后叶念又和朱庆华询问了一些关于那天朱庆华在妖窟中看到叶子期的事,荼白也没心思听,本想走到屋外散散心好好想想要不要去天都将子期带回来,没想到却看到纪瑄神色不明的端坐在厅内,见到她望着自己,纪瑄眸光一闪,原本勾魂的眸子硬是让他变成了纯情无比的眼波,这一副欲语还休的样子让荼白大为惊讶,不由得玩心大盛,故意走到纪瑄面前,坐在他对面,两手支着下巴,冲他抛了一个媚眼:“怎么了,纪大公子,你不认识我了?怎么都不正眼看我啊?是不是喜欢上我了?”这副调笑的模样,像极了调戏小娘子的恶霸,而被调戏的小娘子则是纪瑄。
最后一句话炸的纪瑄微微愣神,虽然知道荼白在开玩笑,但他还是忍不住去想这句话中的深意,红晕如同石子落入湖中泛起的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他的眼睛略显邪魅面容也偏阴柔,这张脸本来应该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主,偏偏在纪瑄身上硬生生的被他做出一副未经世事纯情无比,一被调戏就脸红的样子,这样的反差萌感十足,荼白被他逗笑了。
纪瑄已经觉得自己脸被烧得通红了,胸腔里的心脏不受控制的调动,荼白那抹轻柔的笑容,如同一把弓箭一般扎入他的心脏,他的心脏不仅没有停止跳动,反而跳动的更加厉害了。
荼白虽然之前一直是男子形态,但是她毕竟做了女子这么多年,有些动作已经深入灵魂深处了,不是身体变成男子就可以改变的。
所以纪瑄一直以为荼白是为了方便行走天下,故意装扮成男子模样的女娇娥,心中一直对荼白心猿意马,没想到在沼泽前叶念无意中证明了荼白为男子,他心中那点小火苗被一桶冰水熄灭,可在刚刚,他又觉得那颗火苗重新燃烧起来了。
荼白止住浅笑,将手放在唇边,轻轻的嘘了一下:“逗你的!”
“……”纪瑄沉默不语,眼中的光泽却在一点一点加深。
荼白似没看到,神态无比自然的大走向竹门,云境福地中没有昼夜之分,日月之隔,只有一如既往不变的白天。
门的另一边,是虚空,荼白就这样面对虚空而站,她早已在开门的那一瞬间,将脸上平静淡泊的表情换成了深深的自责和纠结。
没错,她刚才是故意的!
故意说出暧昧的,似是而非的话,做出一副欲拒还迎的样子,让纪瑄爱上自己,然后杀了他!
荼白余光瞥向的纪瑄,发现他绝美的脸上带着少见的迷离,似乎还在回味刚才她特意说的那句话。
鱼儿似乎,上钩了……
荼白嘴角掀起一个残忍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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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都:丞相府外一片萧条。
偌大的丞相府,除了主人家之外,早已经走得连一个奴仆都不剩了。
云卿尘坐在高堂之上,满意的看着自己的亲生父亲满目疮痍的坐在地上,一身暗红色官袍皱皱巴巴的不成样子,鬓间白发糅杂,发冠上的珠饰掉落一地,整个人狼狈不堪。
云相爷死死的盯着自己今生今世最恨的人:“你这个畜生,你一回来,就跟国师勾结连烦打压自己家,你害的整个相府,支离破碎,你害的我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啊!”说到最后,他眼眶发红,恨意丛生,盯着云卿尘的眼睛恨不得能喷火,他脸上挂着阴狠笑:“我好后悔啊,后悔当初没有亲手杀了你,白白便宜你活了那么多年!”
云卿尘绝美的脸上笑容不减,但凤眸深处则汇聚着久久不散哀伤,他的亲生父亲,竟然说没有亲手杀了他,杀人诛心不过如此吧!
冷淡一笑,从舒适的梨花圆雕椅上站起来,云卿尘走到自己亲生父亲面前,弯着腰笑的轻快:“父亲大人,你说得不对,你还没真正的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呢?”他继续说道:“你别忘了,你心中的妻子早死了,她和你的儿子,被你提前送去了业州,你府内的姨娘侍妾哪一个算得上你的妻?他们所生的孩子,哪一个又算的上你的子,没有妻与子,又何来的妻离子散呢?”
云相爷一怔,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父亲大人,听说哥哥要回来了!”云卿尘站直了身体,如同一颗挺拔的松柏,他随意挑起自己的一缕头发,在手中把玩,滑润的青丝调皮的在他指尖跳动,两汪清水般的凤眸,有说不清的清澈,凤眸的主人淡淡的将视线落在云相爷身上,语气森然冷淡:“你们真是父子情深啊,老子有难,儿子马不停蹄的过来……送死!”他说到最后两个字故意咬的很慢,说的很清晰,果不其然看到原本眉眼间清灰一片的云相爷瞬间又苍老了几岁,他颤颤巍巍的指着云卿尘恨道:“你,你竟然连卿书都不放过!他可是你哥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