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秦楚抿抿唇,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可眼下的节骨眼也就只有对他和盘托出了,“江舟是江思齐 的妹妹,亲的。”
牧南行的眼眸触动了下,像是听到了一件极荒谬的事情,他拧着眉看向了抢救室,明明这个季节医院里开的都是暖气,可是他还是有阵阵冷气直往他骨头里钻。
秦楚继续说道,“江舟嫁给你的时候,变了自己的姓,虽然我们不知道她为什么那么做,或许是因为太爱你了,那个时候的江家和牧家,天壤之隔,她不想让你有心里负担,连牧家兴起的资本,都是江舟来的。”
他顿了顿,沉沉地叹了口气,红了眼眶,“她明明是那么好,为了你放弃了自己的一切,可是你呢,你把她弄丢了,弄成了现在这副模样,还要忍着别人说她是半死不活的人。”
牧南行的心里猛地一震刺痛,细长的手指死死地抓住了胸前的白色衣襟,猛地一拳砸在墙上,白色的墙皮被震落了一小块,凌然慢悠悠地飘了下来,落到地上,又碎成了几小块。
低沉的气音从他的喉咙里一个一个地蹦出来,心脏,他靠在墙上,身子有些发虚,江舟的那个方向,眼睛看过去,有些模糊。
他艰难地吞咽着口水,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喉咙口,上不去也下不来。
他的眼里飘然闯入了一个画面,潘多拉迷|离的灯光下,一个小姑娘跑到他的面前,说要嫁给他,当时的他只觉得这个小姑娘蠢极了。
可是他清楚地记得,那个小姑娘,眼里盛满了星光,充满了期待,被自己拒绝之后也没有气馁,而是仍旧信心满满地说到自己肯定会成功的。
可是现在呢?现在的她就像是一滩死水,没了活力,眼神里只剩下了迷茫和无望。
他突然觉得自己好难受好难受,这种难受是要有一把刀插|进自己的心脏才能够缓解。
他不知道姜舟为什么要瞒着自己,瞒着自己说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
他早该想到,她的举动和涵养都不是一个普通乡下女孩该有的,但凡他多调查她一下,一定就能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但是他没有!
因为当时的他根本就不想知道她的过去,还恨不得她永远消失。
可是这个女孩子呢,褪去了一身的光环,用一个虚假的身份活着,和他爸妈做交易,还用骨髓救了自己,都没能换来自己的一句好话。
前两年他是怎么对她的?
他说,“你怎么还在这里?怎么还不去死?”
“你的所有好生活都是我恩赐的,你这辈子都换不轻。”
“两年难道还买不起你的一管血吗?”
他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畜生,一个彻头彻尾的畜生!
他抬起头看着抢救室里迟迟不暗下去的红灯,手抖得厉害。
突然,西装裤子里口袋里的一个烟盒落了下来,他盯着那个烟盒发呆,直到秦楚替他捡起来,扔到了垃圾桶里。
“你知道吗?江舟她不喜欢烟味。”他抬起疲惫的眼神,“牧南行,是你毁了她……”
是啊,是他毁了江舟。
是他把那么骄傲的女人变成了一副病恹恹的模样,是他亲手毁了她的高傲和倔强。
他还说她这辈子都配不上夏微蓝。
在她发病的时候不闻不问。
她永远都在试图讨好自己,可是自己呢?
可是他干了什么?
他推开她,他碾碎她的所有渴望!
不仅如此,他还把她的所有热烈踩进土里,让她一辈子都爬不出来!
他干了什么啊!
牧南行崩溃地快疯了,背重重地砸在墙上,颓废地蹲在地上,眼前突然模糊了起来,他伸手摸了摸,手背上一片湿|润,“滴答”一滴无声地落到了地上。
他突然像是中了邪一样,喃喃自语,“为什么,为什么她会喜欢我?为什么,她那么固执地要嫁给我?”
牧南行自己也想不出那个答案,明明他们之前只在潘多拉见过一次,一开始的时候,他只是觉得这是一个长得有几分好看,贪图牧家财产的女人,可是现在当这些结论被全盘推翻之后,他迷茫了,她到底图什么?
秦楚也没有办法回答他这个问题,他问过江舟这个问题,可是江舟每次的回答都含糊其词。
她好像不太想让他知道。
————
“滴滴滴……”抢救室里的心电图发着有规律的声音,红色绿色的线条有节奏地起伏着,却都是越来越平。
门被打开的时候,江思齐觉得脊梁骨都在发痛,抢救室里暗暗的,只有病床上的灯刺地他发痛,他一步一步地慢慢靠近,眼前的景象也越来越清晰。
江舟躺在病床上,脸瘦的连呼吸器都戴不上,外面缠了好几圈医用胶带才勉强能套上,薄唇白的像纸一样,微微张开一个小口子。
他的心有点乱,却还是保持着理智,“她的情况怎么样?”
“病人被撞到了大脑,我们已经尽力抢救了,接下来只能看她的造化了……”
胸腔里像是有一块巨石猛地沉了下去,把他的所有器官都压的动不了,连血液都凝固了。
“您可以选择其他的大医院,可病人不一定能撑到。”医生早就听说了这个病人是江家人,心里发虚,要是没治好最后怪罪到了医院,只怕是他这张医师执照要不保。
江思齐没有回应,缓缓地抬脚走到了病床边,伸出手轻轻握住了江舟的胳膊,一片冰凉,只有掌心有点点余温,胳膊瘦的就是一层裹着皮的骨头。
很难想象,这些年她到底经历了什么,是什么让她从那个骄傲的小公主变成了现在的模样,这两年来,他明明一直在关注着江舟,他知道她在牧家过的很不好。
但是尽管这样,她也没有低下头,更没有和他联系。
他根本不知道她这般坚持是为了什么。
他不想去干涉她的选择,直到秦楚来找他,告诉他江舟得了很严重的病,很有可能撒手人寰。
那天,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一个晚上。
好不容易联系上了陆离让他先回国去桐城,自己安定了江姝这边才赶去桐城。
那个时候,陆离明明和他说江舟的病还有救……明明说不出两年江舟就可以彻底康复。
他有些恍惚地伸出了手,贴上了她冰凉的脸,江舟像是感受到了什么,睫毛微微颤动了下,他紧张地连呼吸都停了下来。
慢慢地,黑漆漆的睫毛缓慢地向上抬起,露出了微浊的眼瞳。
心电图上的线开始猛烈地起伏!
“舟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