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味道充斥着我的口腔,鼻子,周身的全部,我像是被浸在消毒水里,浑身都是难闻的味道,外面有鸟叫,叽叽喳喳的。
起初的几天,只有护士每天会和我来聊天,和我说一说外面的事情,譬如今天牧南行又在门外站了多久,等了多久,遗憾的是,我现在还在ICU,没有办法出去。
期间陆离来过一次,我只听到了他的声音,只一个字“蠢”。
我知道,他一定是又生我气了,没有一个医生愿意看着自己的病人甘心赴死,他也是如此。
两天后,我从ICU里被人推了出来,不出一天的功夫,又被牧南行带回了家,身体机能还没完全恢复,就被强制出了院。
虽然他不说,可我也知道,在外面多呆一天,他就会觉得我又多了一分离开的风险,所以,他必须把所有的风险遏制在摇篮里!
他没有把我放回到曾经的房间,在我昏迷的日子,他在一楼开辟出了一个小房间,这个房间没有窗户,就连床都没有,更别说一些家具。
房间里到处都铺着软乎乎的地毯,就连墙上都是如此。
这样就算是我哪天想不开了,也没有办法了结自己。
他想的可真是周到。
“阿牧——”他把我放下来的时候,我叫住了他的名字,“我不想住在这里。”
他冷声道:“你这辈子都别想离开这里,江舟,你想去找秦楚,下辈子吧!”
我笑了笑:“你是要把我关一辈子吗?那你之前又何必救我?倒不如直接让我去死!”
他猛地掐住了我的脖子,暴怒地冲我吼道:“江舟,你就连死了,都是我的,你这辈子都逃不出去!用自杀来引起我的注意,江舟,算你狠!这一切都是你逼我的!”
他狠狠把我摔在地上,摔在毯子上,毯子极厚,就算是被他推在地上,也像是跌坐在云朵上一样柔|软,我冲着他叫道:“你这是在逼我,牧南行!”
“逼你?”他冷笑了声,在我面前蹲下,语气显得无力又可悲,“江舟,我最后问你一遍,你要我,还是……要他?”
我泪如雨下,咬着牙:“我要……救他。”
牧南行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瞬间被抽走了,但却没有因此显得更加轻松,反而是愈发沉闷,他自嘲一般地笑笑,笑自己可悲,做了这么多,在她的眼里,却比不过那个男人!
“哈哈哈!”
冷笑,无力。
“那你就在里面呆一辈子吧!”他毫不留情地关上了门,“咚”地一声巨响,连整个房间都跟着颤抖了下。
我呆呆地蹲在地上,空调里吹出来的循环风把毛毯上的细小绒毛吹地前仰后倒,毛茸茸地戳着我的掌心,四方天地,一片安静。
像是浑身的力气都被吹散了一样,我躺在软绵绵的地上,冰冷咸涩的泪水从我的眼角一点一点往下滑落,“嗒”地一声落在了毛毯上,原本直立起来的绒毛撑不住泪水的重量,倒了下去。
泪水在绒毛的中央,打了一个圈,慢慢干涸。
隔壁隐隐约约有声音传来,模模糊糊地,根本听不清楚。
我躺在地毯上,缓缓地伸出了手,正因为看不见,所以我能看见和想象的又变得多了很多。
思绪像是穿梭到了十年前,耳边满是海浪的声音,澄澈的天空下,一片暖洋洋的。
那个时候的牧南行还是一个阳光的少年,那双眼睛里泛着柔润的光,我努力地伸出手来,想去摸一摸他的脸,但是愈发靠近,他的身影就愈发地淡了,直到在我的视线里完全消失……
“阿牧……”我痛苦地叫出了声。
我再也见不到曾经那个温暖如春日暖风的少年,再也感受不到那份温暖。
或许这样的感觉在很早很早就出现了,或许在我遇见他的那一刻,他就已经不是曾经的他了,但当时的我还是义无反顾,义无反顾地相信他还是从前那个他……
知道一片真心被打碎,才不得不承认:
没有谁会是从前那个少年,没有谁真的会没有一丝丝改变。
只是我一直的自欺欺人罢了……
我不知道我躺到了什么时候,只是突然间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不用想也知道会是谁。
“……”
他呆在门口,想说什么,但是犹豫了一会儿,换了个问题,“你晚上想吃什么?”
我瘪瘪嘴,没有回答他。
我根本就没有心情吃饭。
“江舟,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想吃什么!”他的耐心是有限的,容不得我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
若是以往的我,一定不会如此挑衅他,可当下,我已经心如死灰,实在是不想回答他。
他冷漠道:“不说是吧,那你就饿着吧。”
说完,门又被关上了。
之后,客厅里传来了乒乒乓乓东西被打落在地上的声音,还有细微的咒骂声。
我累的已经睁不开眼了,昏昏沉沉地躺在地上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整个人饥肠辘辘,胃肠绞痛让我险些喘不过气气来,得了胃病的人本就不能饿着,更何况我得的还是胃癌。
牧南行是一个说一不二的人,他说饿着我就绝对不会给我吃的,一直等到客厅里的电子钟开始报时,“现在是晚上九点”。
我也没有等来牧南行。
甚至,他连药都没有送。
我痛的额头冒汗,强撑着身体捂着肚子慢慢地挪到了卫生间,费尽地打开了水龙头,里面却连一滴水都没有。
牧南行知道我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干脆连这间房间里的水都给我停了。
我绝望地笑笑,没了力气再走下去,扶着墙慢慢地的蹲下,胃里“咕噜咕噜”地抗议,搅得天翻地覆,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食道里冲出来,一股难闻的味道窜上了天灵盖。
我硬逼着自己把要吐的欲|望忍住,双手死死地抓着墙,白色的墙上被抓出一道又一道的印子,指甲缝里堵塞着粉,涨得发痛。
浑身都痛,像是骨头要散架一样。
昏昏沉沉地,我忍着饥饿再度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