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院接待室里,宋书言被法警带到屋子里,脚一软,摔在座椅上,宋书言怎么说也是被娇生惯养的,从前父亲在世的时候,也没有受过太大的委屈,眼下,他被人狠狠地踢了一脚,几乎站不稳。
“老实点,要是不老实,有你受的!”法警毫不留情地说着。
宋书言吃痛地吭了一声,没再说话,门缓缓被打开,吱呀声之后,一个女人走进来,法警看了眼,出去了,警告着,“老实点。”
他看向顾烟,“姑娘,要是出了什么事情,你就叫医生,我们都在外面。”
顾烟低垂着头,轻轻地“嗯”了声,法警的目光落在男人的脸上,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他不清楚,为什么这样一个男人,会作出这样的事情。
他困惑着关上了门。
顾烟坐在宋书言的另一边,一直低着头,稍显凌乱的头发挂在眼前,遮掩住了她此时此刻的情绪,半晌之后,声音沙哑,“宋书言。”
一字一句,从喉咙里出来,带着血腥味。
宋书言长密的睫毛颤了颤,手指一紧,错愕地抬起头,几天没修整,白的透着血管的下巴,隐隐有青色的胡子冒出,却一点也不邋遢。
几日没好好休息的眼底一抹明显的青黛色,却依旧温柔,“阿烟——”
像是曾经一样宠溺,温暖。
顾烟有些憋不住了,盈盈的泪水挂在眼角,身子一抽一抽的,捂着脸,“对不起,宋书言,对不起……”
此时此刻,她只能不断地道歉,无论再做什么,都是于事无补。
“阿烟……”宋书言想去摸他的手,手铐铐着他动不了分毫,只能拼命地靠近,顾烟的手微往前伸,他像是抓到了重要的东西一样拼命攥着不肯松手。
低头吻了吻她的手背。
温柔而缱绻。
随后,目光浅浅落下,“阿烟,你把公司股票抛售的?”
顾烟低沉的眉眼微地一颤,攥紧拳头,嘴唇都快被咬破了,“对不起。”
“说什么对不起?”他声音很淡,柔光望向她,“拿了多少钱?”
“三十多亿。”
“真好……”宋书言莫名地感叹道,顾烟怔了一下不明白他的意思。
接待室里空调的风有点大,吹起他头顶有些凌乱的头发,声音融进这冰冷的风里,“这十年,就算是我不在你身边,你也可以衣食无忧了。”
他说的很真挚,扬起头来,盛着满天星光。
顾烟绞着手指,不明白,“宋书言,为什么?”
为什么?
有些事情本身就是没有为什么的。
宋书言低着头,声音很淡,明明这个原因他已经说过很多次,“因为我爱你,爱的隆重又深沉。”
隆重到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却又深沉到不忍伤害她,最后还是一个人背下了所有的罪。
这样的爱世间难得,可又总有人视之如粪土。
顾烟很久都没有回过神来,直到法警出来叫人,她才不得以出来,出来的时候,目光都还在宋书言的身上不忍离去。
我进去的时候,顾烟正好出来,整个人脸上挂着泪珠,看到我的那一刹那,红着眼眶恶狠狠地盯着我,猝不及防地抓着我的手臂,声音低沉地可怕,“你当时为什么不阻止,你要是阻止了的话,今天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宋书言不会坐牢,我还是会和郑理结婚!”
“江舟,你够狠!”
那目光,一寸一寸,就像是要把我的心看穿一样。
我拧着眉头,反抓着她的手臂,狠狠地往后一拧,“顾烟,可以醒醒了,让宋书言变成现在这样子的人是你,不是我们,和我们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我甩开了她的手往接待室里走去,没再看在我身后气得已经快跳起来的顾烟。
明明是她把宋书言送上这样一个可怕的结局,最后却怪别人没有拉她一把,实在是可笑。
法警把我领进去,宋书言看到我的时候,拧紧眉头,似乎是不愿意看我。
我拉过椅子缓缓坐下,双手放在桌上看着他。
宋书言顿了一下,正准备叫法警的时候,我抢先开口,“我看不清你。”
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模模糊糊,“江小姐想看清楚我什么。”
明显透露着一股不屑。
我淡淡地睨了他一眼,“看不懂你的傻。”
宋书言皱着眉头,有心情听我继续说下去,“哦?”
“为了一个女人放弃自己的大好前程,真是,傻。”
我觉得一个女人为了男人而放弃自己的未来已经是一件很蠢的事情,没想到现在男人会为了女人做到这一种程度,简直是可怕。
“傻不傻的也是我自己的事情,和你有什么关系?”他动了动身子,脚上的脚链噼里啪啦的在地上划过刺耳的铁链声音。
我浅浅地扫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到,“宋书言,你这样是想感动谁?感动顾烟?那你实在是太傻了。”
选择了一个根本不可能感动的人。
我缓缓道,“很想知道,顾烟究竟做了什么才能让你这样念念不忘。”
而曾经的我几乎为牧南行豁出去半条命,都没有得到他分毫的念想。
有时候我实在是羡慕顾烟。
宋书言浅浅地看了我一眼,我实话实说,“取个经?”
“没什么好取经的,只是你不是那个人。”
宋书言的话不偏不倚,就像是一把利剑落在我的心上,实在是一副好口才。
他说的明明就是事实,可又万分让人心痛。
是啊,只是因为不是他所喜欢的那个人,所以你就算是拼命也于事无补,就算是把心都给他,在他眼里也是自作多情,可偏偏这个世界上就是有这么多自作多情的人。
说起来,牧南行好像已经淡出我的生活很久很久了。
离开的时候,我最后看了眼宋书言,问他需不需要我的帮助,说不定我可以帮助他提前出来或是减免牢狱之灾,宋书言拒绝了,又问我,“为什么想帮我?”
我也不清楚为什么想帮他,大概是这样的男人,太难得了。
“谢了,不过不需要。”
他跟着法警离开了现场,走的时候,他看眼顾烟,很不舍,冥冥之中,我觉得他应该是知道顾烟的心。
他知道顾烟想让他坐牢。
而他病入膏肓,剥夺了拒绝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