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凉的手贴到我下巴的时候,整个人不受控制的一颤,牧南行的脸就这么毫无防备地出现在我的面前,清亮的眼瞳里倒映着我的脸。
干净无暇。
温润的气息萦绕着我的锁骨,丝丝缠缠,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
从心底的不适应。
我的反应准确地落在他的眼瞳中,眼里立刻蒙上了一层灰色,他没说话,收回手,猛地咳嗽了两声。
“没事吧?”我抓着他的手腕,瞟了一眼时间,和医院约的时间差不多了,便拉着她去医院。
车上的时候,他紧紧地攥着我的手腕,气若游丝。
明明刚才还面不改色地挑.逗我,转眼就成了这副病恹恹地样子,心里一阵心疼,却有种说不出来的奇怪。
这病也太奇怪了。
他声音很轻,无力地靠在我的肩上,他身上独有的淡淡芳香毫无保留地窜入我的鼻腔,“舟舟,你会一直在我身边的,对吧?”
“我——”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只好应着,“暂时不会离开。”
他嗯了声,有些累,闭上眼很快就睡着了。
手从肩上滑到我胳膊上,冰冰凉凉地贴着,白的没有血色的皮肤像是个瓷娃娃般易碎。
惹人心疼。
医院里,牧南行被推进一间无菌治疗室,治疗室像一个巨大的磨砂玻璃罩把整个房间罩起来,看不到里面的光景,只能隐隐约约看到移动的人影。
我找了个位置坐下,周围安静无比。
手机上一段段地弹出消息。
是关于那个名叫ESTER的公司的消息。
还有不到一个小时,他们就要全球发行芯片,消息传得广而快,像是雨后的春笋,一天之内就足以让整个圈子的人注意。
节节生长,势如破竹。
宣传片上有一行小到几乎可以忽略的字吸引了我的目光,我点开,看见了了发行方。
江氏。
那瞬间,我大概明白了,是陆离。
这恐怕也是陆离的手笔,能如此悄无声息地做出这么大的动作,除了他之外毫无别人。
手机上,陆离的消息框还是干干净净的一个字都没有,心里空唠唠的。
不过这样也好,我应该已经透支了他的全部信任,若是他真的联系了我,该感到尴尬的是我才对。
走廊里的穿堂风冷的让人直打哆嗦,我裹紧了外套走到窗前,医院外一条长河,长的没有边境,就像是我的生活生命一样,明明在流逝,明明字往前走,却依旧看不见前方的路,迷茫且混沌。
姑且算是走一步算一步。
“你看那个病人怎么样?”
“害,没什么办法,不过现在情况已经比之前好很多了,刚来的时候还在吐血,所以说啊,不要仗着自己年轻气盛就胡作非为。”
“是啊,听说是因为救一个女人捐了肾。”
“蠢蛋,为了女人,连自己的命都差点没了,丢男人的脸。”
“行了,别说让人不开心的,今天晚上吃什么?”
“我老婆和我说有家新餐厅开了,带上你老婆一起去吃呗?”
“行啊,等我晚上查完房就来。”
转身,两个穿着无菌服的金发碧眼医生从无菌室里出来,手上拿着的病历本上还赫然写着“MU”。
他们刚才说的是牧南行。
他们说牧南行一开始的时候还在吐血。
顿时,心痛地无法呼吸。
那段时间,他到底遭受了什么,特别是刚刚捐肾的那段时间。
没多久,我就杳无音讯,所有人都以为我离开了这个世界。
那个时候的他又是怎么熬过来的?
想到这里,浓烈的羞愧和自责涌上心头。
这时,手机 “叮咚”了一声,是婉宁发来的消息,照片上,夕阳西下,男人的背影勾在金色的光辉中,仿若周围所有的视线都汇聚到了他一个人身上。
逆着光,身形被光割裂,双手插在口袋里。
颀长的背影自带清冷,像是一个不可亵渎的神。
也曾是我心里的神。
【手术非常成功,不过医生说最少要一个礼拜才能站起来,但是陆离一天就做到了。江舟,陆离,这是为了你,在拼命啊!】
【因为他早站起来一天,就能早去柏林一天。】
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落。
多么熟悉的画面。
柏林对陆离来说,就是一场劫,是不愿意回首的过去,如果不是我,或许,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来这样一个噩梦般的地方。
但是为了我,他一步一步地走进这个地方,刀山火海,赤脚前行。
我蓦地想起了秦楚,他也是这样,因为我的一句话,跟着我来桐城,最后——
心尖像是被什么东西刺痛了一下,往昔痛彻心扉的回忆瞬间涌上心头,痛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然后秦楚就从我的世界里永远地消失了,像是风尘一样,伸手触摸不到。
我依然记得那句话。
【我会化作人间的风雨守护你。】
你想我了,就伸手,风流过的地方,都是我思念你的痕迹。
我整个人靠在冰凉的瓷砖上,像是被勾去了魂。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的灯光倏地一下暗了下来,印出一个人的轮廓,一双手从头发缝中伸进来,白净无暇,轻轻捏了捏我的脸 。
牧南行的声音和动作同步,“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回家了。”
我扬起头,看着在光里的他,有一秒钟的失神,半晌之后慌忙站起来,擦了一把眼角的泪。
他“嘶”了一声,“我这还怎么样了,你就担心成这样,让我有点受宠若惊啊!”
他笑着伸手替我抹去了眼角剩下的泪水,“行了,回家吃饭。”
“你好了?”
我有些惊讶,明明昨天这个时候他还躺在病床上,怎么眼下只是简单做了透析就和正常人一样了?
“应该是好的差不多了。”他故作深沉,“可能是看到你,心情变好了,身体也自然跟着变好了,看起来还得你在身边,我这身体,好像有依赖你,你说,这可怎么办?”
他挑眉看着我。
“你这身体怎么这么挑?”我被他逗笑了。
他“哧”了声没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