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停云看到那盒药的时候,明显怔了一下,有些茫然,“霭霭?”
许霭没赚头,听声音就知道了封停云摸到了那个东西,低头,头发从她耳朵边垂下来,“就是你想的那样。”
“封停云,我不会给你生孩子的,这件事情你想都别想。”
许霭厉声道。
封停云本就幽邃的眸子又一次暗了,心里隐忍着某种情绪正在蓬勃,但是他素来是一个会掩藏的人,很快就把这种情绪给悄无声息地隐藏了,化作淡淡的温柔,“你不愿意,就算了,我去把衣服放到洗衣机。”
“封停云。”
在他离开的时候,许霭叫住了他,语气里满是不解,“你不烦吗?我总是这样作你,但凡正常男人,就算是再爱,也会消磨的吧?你到底求什么?”
许霭烦了,她曾经拿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都没有任何反应。
她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封停云停住,“不求什么,只求你在我身边。”
许霭没接他的话,“放我走吧……”
外面的空气灌进来,丝丝凉凉,封停云就站在那里看着她,看不出是喜是悲,极其平静地反问,“走?去哪?去找蒋文吗?”
提到这个男人的时候,封停云倒没有显得有多抵触,反而是很平静地说了出来。
许霭一怔,“还不是因为你把他藏了起来,不想让我知道,你去陪你朋友吧,在这里陪我一个瞎子干什么?”
封停云有什么想说的,但是最后还是闭紧了嘴巴,什么都没说,“等一下出来吃饭,陆屿舟他们在下面。”
“他们是你的朋友,又不是我的朋友,我见他们干什么?”她说的有理有据,让封停云找不到任何反诘的借口,只能随她,“行。”
关门的时候,他在门口驻足了一会儿,看着她清冷认真的背影。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的小姑娘变成了这样。
好像很久很久了。
他拿出手机给心外科的顾主任发了短信,【周日有空吗?我带许霭来做检查。】
发完,他紧攥着手机。
垂着头,心里闷闷的。
许霭是从五年前开始变成这样的,在五年前,她的生命中只有他的存在,外人都说许霭和他是青梅竹马,不,确切来说,许霭是养在他家的小姑娘,许霭的母亲从前是封家的保姆,后来,因病去世之后,许霭就一直跟着他们,由封家照顾。
两个小孩子从小一起长大,感情也比一般人都好,因为许霭从小看不见,所以封停云从小就是她的导盲杖。
一切变化发生在五年前,许霭突然晕倒,送到医院之后被查出来是心脏上的问题,医生说,按照她当时的情况,最多活两年,封家对这个小姑娘并不是很上心,决定让她自生自灭。
最后是封停云下跪,把她的命求了回来。
封家动用了关系,找到了合适的心脏,实施了高难度的换心手术,最后把许霭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本以为事情到这里一切柳暗花明。
可最糟糕的事情发生了,之后的许霭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从之前的温温柔柔变成了现在这样一个谁都不认的样子!
封停云带她去看顾医生,得出了最可怕的猜想,也是换心手术中最不常见的一种情况,许霭的心脏保留了前一个人的记忆,两个记忆混杂下,许霭也出现了记忆错乱。
也就出现了一个他们生活中根本不存在的人。
蒋文。
至今为止,没人知道蒋文到底是谁。
“想什么呢?”陆屿舟看到他一直站在那里,上前手插在兜里,下巴一抬门口的方向,“外卖到了。”
封停云从记忆中挣扎出来,微微一笑,“许霭有点不舒服,不出来吃饭了。”
“行。”
陆屿舟目光落在他的手上,“疤好了没?”
“差不多了,过两天就可以拆线了。”
封停云摸了一把,陆屿舟笑到,“还真是有本事。”
“这个地方要伤着,还真是不容易。”
说这句话的时候,眼里闪烁着,似在试探。
封停云顺着他的话下去,“嗯,是个意外。”
不再多说什么。
陆屿舟也没再问。
他们点的都是普通的菜品,这个季节正是小龙虾上市的时候,陆屿舟顺带点了一些,姜卿没见过这个东西,一看到就充满了好奇,“这东西要怎么吃?”
在费城的时候,她连见都没见过。
江舟和陆离都是接地气的,从前在洱海的时候,也常常跟着郑奶奶他们一起尝试各种各样接地气的食物。
他拉过姜卿跃跃欲试的手,“我来。”
说着,拿起手套,套进去。
封停云装了一小盘打算给许霭送上去的时候,楼上的门却突然打开,许霭穿着白色的拖地长裙,一路往下走,姜卿愣了愣,抬头看过去,许霭长得清冷,就像是她小时候看的武侠电视剧里的小龙女一样。
清冷地不染尘世,她很想和她打招呼,但是却被她的气质,生生地把自己最后想说的话给眼下去了,
但是眼下最震惊的还是封停云,他根本就没有做好许霭会从房间里出来的准备,又生怕楼下这样的环境让她不舒服,往旁边挪了挪,给她留了位置,“下来了?”
这句话是在对她楼上那句话的反问。
她说,楼下是他的朋友,她下来也没必要,可是现在还是下来了。
许霭没理他,却一下子转向了桌上的小龙虾,摩挲了一下唇角,“吃点?”
“好。”
刚才在楼上的时候,她就闻到小龙虾的味道,一寸一寸地侵蚀入骨,这种很熟悉的味道一下子勾起了她的食欲,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吃过的,记忆有些模糊,像是层层薄雾,笼罩着她。
她想不起来。
封停云让了宽敞的位置给她,本想给她剥,但是被她给制止了,自己拿起手套来,循着感官,剥虾。
动作十分熟练,完全不像是一个盲人。
做了二十多年的盲人,许霭早就熟悉了,有些行事甚至比普通人还利落。
如果不是眼睛里的玻璃珠子,她就是一个正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