喃喃自语很快消失在空气中,自然没有被睡着的顾承佑听到。
我轻轻扯出他胡乱塞进手机壳的宣传卡,粉色的蛋糕在我眼前乱跳。
眼不见心不烦,我任性的将它撕烂,丢到了垃圾桶里,随后撑着轮椅回到了房间。
7
「小翡?你怎么来了?」
月末,我趁着去医院接受治疗前来到福利院,看看院长和小孩们。
「很久没来了,今天状态不错,过来看看。」
我看着刘院长惊喜的眼神,有些话却说不出口。
今天再不来,不知道我还有没有机会活着来看一眼了。
医生今早三令五申,让我一定要去医院检查,病情愈演愈烈,一天中我清醒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快进来,妞妞昨晚还说想给你打电话,找你玩。」
「我让她别打扰你,说连姐姐还在治病,身体不舒服。」
院长将我推进她的办公室中。
桌椅都还是我小时候的那套,甚至头顶那个摇摇欲坠的风扇,依旧没有被换下。
「院长,不是之前的捐款就说全给你装修办公室吗?」
「怎么还是这些,这凳子脚都修了好几年了。」
她温柔地将我抱到室内唯一的沙发上坐下,那还是我上次来福利院的时候,直接放在她办公室的,这才免去被她拿给小孩子用的下场。
「没关系,用孩子们留下的东西就好了,新鲜玩意拿给小孩们去用。」
从我有意识以来感受到的第一份感情,不是被亲生父母抛弃的难过,而是她带给我的永远无私的爱意。
「我不看着你用,你就总拿给孩子们。」
「要对自己好一点。」
我红着眼睛看向他,很想叫她妈妈,却又担心这个称呼太重,会给她带来负担。
没必要走之前,还多牵扯出一份感情,让人忧心。
想起前几日我在网上售卖的手工用品收到了尾款,手上应该有些富余。
我正准备给她添置些她自己不舍得用的东西,打开银行卡,却见剩下的金额只余了个位数。
全身的血液都好像在那一瞬间凝固了。
那是我为了治疗存下来的所有钱,也是准备留给顾承佑开始新生活的全部家当。
8
「小翡,小翡!怎么了?」
一片混乱中我被院长叫醒,匆匆向她告辞。
这张卡起初是顾承佑和我一起用的,目的是筹备婚礼。
出事后,婚礼被搁置,这张卡就剩在了我手中。
可顾承佑一直知道它的密码,想来只能是他私自调动了那些钱。
转账记录显示的是一个知名的珠宝店,我顾不得多想,直奔过去。
「您说前几天购买的首饰不见了,怀疑是在店里没有带走?」
「可我怎么不记得我这几天接待过您?」
店员听到我的来意,很是警惕。
「不是我亲自来选的,是一位男士,叫顾承佑。」
「啊!是顾先生,他很早就向我们预定了那款手链。」
「还特意让我们多加一道工序,在手链的内部刻了名字。」
店员疑惑地看向我的轮椅,「只是当天他身边的女士好像并没有坐着轮椅?」
「您是秦雨真小姐吗?」
巨大的耳鸣突然让我听不清外界的声音。
秦雨真?我从来没有听过的名字,却意外的在脑海中和那天甜品店里的身影重合了。
眼前店员的身影开始摇晃,紧接着,我向前倒下,失去了意识。
9
「病人从上次检查起就消极治疗,不愿意来医院,你们家属要多多关心病人的情绪。」
「是我不好,院里的小孩太多,忽视了小翡。」
「我记得之前治疗,病人有男朋友陪着的,最近怎么不常见了?」
「那孩子啊,说是总出差,为了筹钱也不容易。」
「可病人已经……」
我听到医生和刘院长的交谈,出声打断,「医生?」
「小翡,你醒了!」
刘雅玲坐到床边紧握住我的手,还没开口眼眶就红了。
「怎么身体不好不告诉我,你想去哪刘妈妈带你出去啊。」
「你晕倒在珠宝店里,是店员给你送到医院来的。」
「承佑联系不上,你进手术室好久,我才知道消息赶过来。」
她抬起和我交握的手,一脸后怕的抵在额头上,「之后承佑出差,你干脆搬来和我住,不然我整天提心吊胆的,总怕下一个消息接起来又是医院让我来签字。」
「虽然你选择了之前的治疗方案,但该来检查还是得来,别自顾自地就放弃了。」
「医疗优惠又给你申请了一部分,总之这段时间先安心在医院里住着,等身体状况稳定,再做下一步打算。」
医生也站在我的床头皱眉担心我。
病房的顶灯并不刺眼,此刻我的泪水却盈满了眼眶。
在最后的时刻再一次感受到在意和温暖,我又很可耻的想要再活下去。
夜里,我三番五次地证明自己不会再乱跑,好好接受治疗后,刘院长才离开病房回去休息。
打开手机,只见顾承佑的消息猛地弹出。
我纠结着不敢点开,既想要看他是不是还对我有些许关心,又不想回想起下午听到的那些消息。
手机却突然开始振动,是顾承佑打来的电话,我下意识的点了接听。
「你人在哪?又自己跑出去惹麻烦吗?」
「这么晚了不回家,坐着你的轮椅在外面疯玩?」
「顾承佑,我在医院!」
「呵,医生上个星期还给我打电话说你很久不去检查,方案都换成了最初版!」
「怎么腿要好了吗?就这么急着离开我,都开始对我撒谎了?」
「顾承佑!」
我气极,却哽住喉咙说不出一句话,只能大声地叫骂他的名字。
膝盖的断裂处突然开始刺骨的疼,顺着神经,一路传入我的大脑,眼前突然一阵阵的发黑。
「连翡,我告诉你,这么多年我对你仁至义尽……」
我的手再也使不上力,手机顺势掉到了被子里,淹没了他说的话。
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呢?我和顾承佑之间。
曾经的悉心照料不似作假,现在的漠不关心也是真。
从那场车祸开始,我们间的裂痕就越来越大,是我们一直在粉饰太平,直到顾承佑放弃。
那道巨大的裂缝便突兀的浮现出来。
不,或许不是车祸,在更早的时候,最初我就不该再和他相逢。
我听见监视机器急促的警报声,许多脚步声,医生护士的声音从门外传入。
可我的眼皮抬不起来了,在那瞬间我只想好好的睡一觉,我已经很久没有经历不被疼痛折磨,安稳的夜晚了。
在意识陷入沉睡的最后一刻,我听到有人在叫我。
10
「小翡,你不要刘妈妈了吗?」
「院长……」
「妈妈让他们把办公室里的电风扇换掉,你不是最不喜欢那个吗?」
「妈妈……」
我挣扎着抬手,想要为她擦干眼泪。
「别伤心。」
不要为我伤心,我本来就不值得别人的眼泪。
累赘离开你的身边,应该开心才是。
「我一直都等着你叫我妈妈,不是只在这种时候。」
「是在日常的生活里,你说:妈妈我们去逛街好不好,你推着我。或者像小时候那样闹着要我带你去旅游。」
「小翡,你还记得吗?我都还等着你和我一起去实现啊。」
我忍着五脏六腑的疼痛,握住她的手。
再撑一会儿,不为了我自己,为了让妈妈安心,我也不能这么突然的离开。
再次醒来的时候是个大晴天,阳光被窗帘滤过一层晒在我的病床上,不灼人,反而很温暖。
刘院长趴在我的床边睡着,一手握住我的指尖,睡得并不沉。
好像多了些白头发,我伸手想要确认,却将她惊醒。
她第一件事却是伸出手来拍拍我的被子,仿佛是我受到了惊吓。
等到意识回笼看到我睁开的眼睛时,她却飞快的低下头擦过眼泪,笑着对我说:
「醒来了就好。」
我每天的日程变成了配合吃药打点滴,偶尔自己能坐起身就能得到她连声的鼓励。
手机不知道被她收到哪去了,应该是上次昏迷被他们意识到我和顾承佑吵架,只会让我病情更加恶化。
于是完全斩断我和他的联系方式,刘院长也在我的面前对他闭口不提。
这段时间里,我早已对顾承佑失去了期待,就像他养父母说的那样,早早放手,也许我们甚至不用闹到现在这种局面。
又一天例行检查后,我看到医生示意刘院长和他一起出去。
我知道,我的时日不多了。
虽然她精心照料我,但多年来的治疗都没能将我的身体变回正常水平。
这段时间我为了逃避高昂的医疗费用,能不来就不来,在我岌岌可危的健康上又戳了一个大窟窿。
晚饭时,我勉强吃进几口,却见院长看着我发呆,我于是按住她的手,趁机向她提了个要求:
「我看电视说明天天气很好,我想回家看看,好吗?」
「还有些画没画完,我记得答应了人家的成品,总不能毫无音讯的消失。」
她愣愣地看着我,没有拒绝。
我知道,她是同意了。
11
第二天,我意外的精神很好。
车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对我来说都很新鲜。
刘院长似乎也打起精神,努力的和我搭话想要逗我开心。
「瞧我这脑袋,你的包被我丢在车里了,我下去拿。」
「放心,都到家门口了,还能出什么事啊。」
「快呸呸呸,不吉利的话少说,你待会要是搬什么大物件,千万等我上来帮你,别逞强。」
我将刘院长转身推走,自己转着轮椅来到家门前。
门口的地毯有些乱,我摸出角落里藏着的备用钥匙,转开了门锁。
霎那间,好像听到屋内传来对话声,我却来不及思考,房门已经大开。
顾承佑正搂着一个娇小的女生,抵在墙上忘情地亲吻。
搂在他肩膀上的一只手,手腕上正挂着那条我只在珠宝店见过图片的昂贵定制手链。
「承佑,有人来了。」
女生踮脚向门口张望,却只能看到打开的门扉,不知道打开的人在哪。
「雨真,别分心,我家怎么会被其他人进来呢?」
眼见着顾承佑打开我们的卧室,要将另一个女生带进去,我把手放在门上,重重地敲了几下。
「别什么东西都往我房间里带。」
顾承佑听到我的声音时突然愣住,而后猛地转身盯住我。
这时,我也才看清他的样子,和之前的差别不大。
只是不知为什么少了我这个累赘,却感觉他的疲惫更重了些。
我们已经很久不见了,从他吃惊的神情里,我突然意识到我现在的样子只怕和之前有着姣好容貌的连翡判若两人,可他的眼光对我已经不再重要,如今多活一天对我而言都是幸运。
「连翡?你还知道回来?」
片刻愣神后,他依旧还是选择愤怒的斥责我,并不关心在这些日子里,我到底经历了什么。
我早已在心中放下对他的期待,此刻便无视他的问题,自顾自地收拾起属于我的东西。
「承佑,她是?」
「……是我之前去福利院认识的一个妹妹。」
认识的妹妹?我气得发笑。
这么多年的感情,居然被顾承佑用这种恶心的方式来概括,我当年真是瞎了狗眼还妄想和他有个好结局。
「是吗?那这位难道也是你在哪里认识的妹妹?」
「酒吧?夜店?」
「还是说你们玩纯情那套,在中央大道的甜品店搞上的?」
「连翡,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顾承佑一把搂过身后的女生,指着我鼻子对我怒骂,转头又去安抚她:
「雨真,别怕啊!」
「怎么,这就不尊重了?觉得这些地方侮辱了你的宝贝?」
我转动轮椅主动向他们靠过去。
「可我觉得福利院比他们高尚得多,你怎么不敢承认自己的出身!」
秦雨真听后大吃一惊,质问顾承佑,「你不是说自己是S市本地人,家里的独生子吗?」
「雨真,你别听她瞎说,你之前不是见过我爸妈了吗?你难道不相信他们,信这个疯女人?」
我看着顾承佑焦急地向她解释,在旁边低声笑着。
啪——
我被他一巴掌打得半边身子摔到轮椅扶手外,头撞上厨房的岛台。
「被我揭穿伪装生气吗?」
我挣扎着抬起头,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顺着我的嘴角和额头向下流。
「可你拿走的那笔钱,是我最后的希望,我那时又该多绝望呢?」
我听到身后传来院长焦急地呼喊声,眼前的两人看向我的神情变得惊慌失措。
「连翡!」
滴答——
红色的液体滴在了瓷砖上。
「连翡!别睡过去,醒醒!连翡!」
滴答——
滚落进我的眼睛里,最后一眼,这个世界变成了红色。
12
「病人连翡的家属在吗?需要签一下病危通知书。」
「我……」
「我是她的监护人,我来签。」
顾承佑呆愣愣地想要接过签名版,却被刘雅玲毫不留情地一把推走。
「让你签?小翡两次紧急救治,都是因为你!」
「你要是觉得小翡丢你的人,拖累你,你就趁早滚开,怎么现在还死乞白赖的跟到医院?」
记忆中的刘院长一直是温和的,平静的。
如今在他面前,却凶狠得像一只失去了孩子浑身炸毛的猫。
「院长,我不知道,我一直都不知道!」
「放屁!」
刘雅玲打掉他攀上自己胳膊求情的手。
「小翡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外面醉生梦死,小翡还帮你圆谎说你在外出差。」
「我真是看走了眼!」
「当年把你送到顾家,就是希望你能有条件上学,不要不懂礼义廉耻。」
她指着顾承佑的鼻子骂:「你们看不起福利院,不再和我来往也不算什么。可小翡是为了救你才失去了双腿!」
「你的父母忘恩负义,你也忘了五年前的车祸吗?」
「你们觉得小翡挟恩图报,可她求了你们什么?甚至最开始求她留在你身边的是你自己啊顾承佑!」
他听见刘雅玲的话后,一时间回不过神。
是啊,当年跪在连翡的病床边求她留下来,和自己走下去的人,是他顾承佑。
怎么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的呢?
顾承佑腿脚发软,一时间竟然支撑不住自己,双膝跪在了地上。
「不,我要救小翡,我马上就去取钱救他。」
他扶着墙挣扎着站了起来,转身就往外跑,可不到出了等待的长廊就突然停住。
自己哪还有什么钱呢?之前把连翡的钱都一起取出来,才够买上秦雨真喜欢的那条手链。
可刚才来医院的路上,秦雨真就已经趁乱跑走了,手中的电话拨去也是个已经注销的空号。
13
「……连翡的生命体征已经很弱了,家属心里做好准备,进去告别吧。」
走廊的尽头传来护士和刘雅玲交谈的声音,顾承佑听见连翡的名字,便连滚带爬的赶到病房门前。
「这位先生请止步。」
「为什么,我是连翡的男朋友,难道她的最后一面都不能见吗!」
顾承佑一拳打在墙壁上,砸得血肉模糊。
「病人的监护人正在里面,请您不要打扰。」
他失魂落魄地滑落在地上,背靠着房门不知在想些什么。
好像过去了一个世纪,又好像只经历了几秒,病房内突然响起仪器停止工作的声音。
顾承佑知道,他再也见不到连翡了。
14
连翡的葬礼由刘雅玲一手操办,短短几天时间,她鬓间的白发已然成片。
顾承佑被告知,不允许参加连翡的葬礼,被安保拦在了场馆外。
连翡生前对刘雅玲说,希望回到初见时,再也不要认识顾承佑,也许大家现在都能过得很幸福。
他现在只能隔着栏杆,偷摸地看向照片上的那个女孩。
「这是小翡临终托我转交给你的,拿到了你也别在外面呆着了。」
「万一小翡看见你转身就跑,我连晚上都梦不到她了。」
刘雅玲突然出现,递给他一张卡后转身就走。
顾承佑摸索到卡底贴着一张信纸,也不顾地面泥泞,立马坐下小心翼翼的拆开。
「顾承佑,我有时常会做梦,
梦到当年的汽车平安无事的驶过那个街口,我们现在应该已经结婚五年了。
或许也有了可爱的孩子,你知道的,我一直很喜欢小孩。
可世界上的事哪有那么多如果,再来一遍我也还是会抓住那个方向盘,我从来都不后悔。
我后悔的是当年答应你留下来,
愧疚在你心中扎根,而我却想要纯粹的爱意。
我明知迟早有一天你们会厌弃我,视我为累赘,可我还是想要赌一赌。
赌我们的爱能超越一切万物,直到我的身体恢复如常。
是我输了。
我知道叔叔阿姨想你回到普通人的生活中,治疗的压力不可避免的也让你犯难。
你开始对我不耐烦,嫌弃,甚至不愿意再看到我。
佳偶终成怨侣。
这张卡里的钱,是我最近画画做手工省下来的,我原本想好好攒钱今年安个假肢站起来。
可医生说,我的身体状况开始恶化了,这些钱甚至垫不上新疗程的零头。
我想这么多年的坚持,终于到了要结束的这天,不知道你能否看出我的释然?
这笔钱我决定留给你,我给它取名叫新生活。
每次存款进去,都好像能看到你美好的新生活在逐渐展开,虽然里面没有我的身影了。
等安葬好我后,就回去好好相亲,找个能陪伴你长久走完一生的伴侣吧!
别让叔叔阿姨多操心了。
可以忘记我,但希望你再想起我的时候,想起我们一起走过的那些时光,要是开心的。
再见!顾承佑。」
落笔的日期是前几个月,连翡让自己陪她去医院的那个晚上。
银行卡轻飘飘地掉在地上,里面本该存着的「希望」也早就被顾承佑取出,耗费在一条华贵而无用的手链上了。
顾承佑打开手机,看见父母催他回去相亲。
连翡也早就知道了吗?他们背着自己找过连翡吗?自己却全然不知情。
顾承佑一边笑着一边扇自己耳光,很快被赶来的保安架起,停止后,又开始低声念叨着:
「小翡,你怎么不和我说啊!小翡!」
「我以为你也不要我了,小翡,你还看得到我吗?」
「是我的错,是我忽视你,是我把你绑在身边又不珍惜你,小翡,可你却要用死亡来惩罚我。」
他大声笑起来,从口鼻都冒出鲜血,染红了一直抵在胸口的信纸。
番外:
顾承佑不愿意离开那间房子,父母强行带走他,他就会自己偷摸跑回来。
他开始一点点搜寻房子里留存的连翡的痕迹。
可惜那天后,刘雅玲已经来过一次,大部分连翡的遗物都被她收走。
顾承佑找不到了,连翡的气息已经快要在他身边消失了。
这么多年的陪伴好像一场梦,如今到了该醒来的时分。
这天他突然躺在客厅的地板上,感受之前连翡最喜欢的被太阳晒到的感觉。
却意外发现沙发的底下,遗留下了一个画框,他急忙把它扯了出来。
上面画着一对举办婚礼的新人,互相温柔而充满爱意地看着对方,女生的下肢却突兀的空了出来。
有铅笔打草稿的痕迹,一会儿是坐在轮椅上,一会儿借助假肢站了起来。
可作者好像都不满意,用力地擦去后,就把画框塞到了沙发底下,不愿再画。
顾承佑却抱着它好似珍宝,不论谁都不允许近身。
每天都尝试着在画上添一笔,却又在半夜暴躁地将那一笔擦去。
直到一个月后,他用刀将画面中的新郎下半身裁去,连同毁坏的还有他血淋淋的双腿。
他抱着那幅破烂的画爬上卧室的床,放在连翡常睡的那一侧,满足地抱着它静静地陷入沉睡。
「希望我能梦到你,连翡,我来找你了。」
床头是散落的安眠药剂。